第四章、出宮
生辰過後,婉兒照舊早起,邊哼《詩經》邊穿衣,身邊的李柔兒有些羨慕、有些黯然地道:「姐姐有才,平日唱歌都這般不俗,不似妹妹記性不好,即使死記硬背,過幾天不念也就忘了。」
其實論起年齡,慕容婉兒比李柔兒小一歲半,但由於她是後來進掖庭宮中做女奴的,所以稱呼慕容婉兒一聲「姐姐」。慕容婉兒邊收拾邊說道:「你何時會忘?」李柔兒停下打扮,想了想道:「不看的話,大概十天左右。」慕容婉兒道:「那怎地是記性不好?我記得快,忘得也快。」
李柔兒一聽,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差,高高興興地穿衣打扮,覺得慕容婉兒姐姐真是仙女一般的人兒。慕容婉兒撇了她一眼,心中卻有那麼幾分羨慕,雖說她也是個皮膚白嫩如玉的人兒,可是容貌確實只能算中上,不似李柔兒,一雙丹鳳眼秀麗絕俗,不甚白皙的臉蛋微微削瘦,嫩唇細眉,當真如書中走出的美人一般。
同屋的五個女孩一起起身,同去學藝,掌事姑姑前來閱讀眾人的文章。看向慕容婉兒時,眼光中閃過一絲欣賞,心道:不愧是慕容儀的孫女,此女遲早不會是個普通女奴。也正因如此,看她文章時更加費心,只要有一點點錯處,都要專門提出來讓她更正。
待學文過後,又開始學刺繡,慕容婉兒看著李柔兒手中的金鳳栩栩如生,故意將花瓣的針數綉錯,在學習烹飪時又將放菜的次序弄反,掌事嬤嬤看著她的綉品和菜色,無奈搖頭,道:「怎麼和容姑姑學寫文的時候一學就會,學這個就不會了呢?難不成做菜比寫幾個字還難?」
慕容婉兒扣扣頭,半天不說話。李姑姑看了她半天,道:「去吧,能吃能看就行。」慕容婉兒雙手背在身後,諾諾道:「是。」
李嬌走過來,心裡有一點點幸災樂禍,又不想落井下石,給婉兒指著那些素菜,告訴她該怎麼做。她是李柔兒的堂妹,慕容婉兒雖然不喜她小家子氣,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她「指教」。
程閔道:「婉兒妹妹才學出眾,可惜女子家最該學的烹煮、繡花一樣都不出眾。」李柔兒看了她一眼,繼續綉著那鳳尾,直到綉完,將自己的綉品交給姑姑,走到婉兒身邊,若無其事地道:「你學得好,你也給婉兒姐姐教一下,別老讓人家教你寫字。」
程閔有些訕訕,她家沒入宮中為奴前,是武將出身,沒學過幾個字,進宮比慕容家早三年,年紀也比慕容婉兒等人大了四五歲,可是學字卻不如她們這些文人家的罪奴,訕訕地還想說些什麼,程柔拉了她一把道:「姐姐,我想和你學學那個餅怎麼做。」程柔是在慕容婉兒之後進宮的,和程閔家同出一族,但實際上和慕容婉兒等同齡人關係更好,卻也不敢得罪了族姐,程閔一見曾經家境勝過自己的族妹前來和自己討教,便高興地和她走了。
慕容婉兒冷冷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道:「天後娘娘也是文才出眾,什麼叫女子家最該學的?」掌事姑姑正和皇後宮中的女官彙報三月來的開銷,那女官聽到此話,眼睛微微一動,眼珠在慕容婉兒身上盯了片刻。
待得中秋來臨,掖庭宮中的罪奴也難得有機會得到恩賞,拜月之後,聚在一起賞月,這是她們難得的閑暇。
忽然掌事姑姑來了,甄靜問道:「容姑姑,請問是何事?」她面有喜色,又似是不相信的樣子。
容姑姑道:「天皇聖恩浩蕩,特許宮中所有的女奴、宮女可以出宮兩個時辰,每人都要和掌事通報一聲。」
此言一出,眾人目瞪口呆之餘,隨即歡呼起來,開心不已,各自拿著自己省下來的月俸,成群結伴出宮。
甄靜和女兒一起帶著慕容家的女奴出宮,看到長安街上的熱鬧繁華,不禁熱淚盈眶,街上賣的蒸餅不如宮裡的食物,可她們也覺得無比美味。慕容婉兒安排了一下,她和母親買布料、飾品,其他人買街邊零嘴、書籍和一些必用的物品。
雖說她們不缺這些,但還是覺得比宮裡的好看好吃。
母女倆吃飽喝足,戀戀不捨地牽著手去指定的地方和眾女匯合,卻差點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撞到,那人也沒道歉,愣了一下就跑了。
甄靜問道:「婉兒,沒事吧?」慕容婉兒扶了扶自己的髮髻,道:「那似乎是……程閔?她身邊的人也似是我們掖庭宮中的人。」
甄靜不明白她們為何跑這麼快,搖搖頭道:「我們回去吧,省得遲了扣月俸。」然而母女二人回去時,除了慕容家的,隴西李氏的,陽翟褚氏的,掖庭宮中熟識的其他人都不見了,掌事姑姑見到她們,居然喜極而泣,道:「進去吧,進去吧,唉!」
眾女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