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考較

待得眾女回宮方知，原來宮女們得到天皇特許，可以暫時出宮，竟有三千多人跑了，還有一些人臨時接到消息，連錢都沒有帶。

慕容府的女奴們並未逃離，可掖庭宮中的女奴們也少了幾百人。慕容婉兒和母親相對無言，坐下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過了一個時辰，掌事嬤嬤前來召喚並未逃離的宮女，給了她們一個月月俸的獎賞，不用說，定然是天皇天後的賞賜，眾人失落的同時，拿著那一袋錢，也有幾分歡喜。

李柔兒和慕容婉兒手拉手聊了起來，她見四下無人，偷偷問道：「姐姐，你有沒有想過逃離？」慕容婉兒想起街上那熱鬧的煙火氣，道：「不瞞你說，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李柔兒點點頭，道：「可是離了宮，我們能去哪？沒有月俸，沒有吃食，家人也投奔不得，我們很可能餓死。」

慕容婉兒嘆氣道：「所以做罪奴也不差，至少餓不死，還能學那麼多詩書。」兩人手牽手回去入睡，慕容婉兒睡到了李柔兒的房裡。雖說二人都這般安慰自己，可是想到那迷人的煙火氣，還是忍不住遺憾。

「那女孩當真如此說？」紀氏手捧奏摺，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她的女官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們那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不會有假。想不到……兩個小小罪奴，居然有這般見識。」她瞥到了皇后白嫩如藕的臂膀，心中一動，心想皇後年過三十，仍然保養得宜，嬌嫩不下少女，難怪聖上仍然寵愛。

紀氏道：「聖上也是，這麼大的人了，想一出是一出，放宮女出宮，一夜間跑了三千多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那女官不敢置喙聖上之過，但心裡也有些好笑，她忍住笑意道：「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不光要重新添宮女，還要整理那些逃跑的宮女名冊。天後有的忙了，可要小廚房送上銀耳湯？」

紀氏道：「以後每日都送來吧。至於那些名冊，整理好了之後就歸入庫房，那些女子……不用去追了，讓她們走吧。掖庭宮中的罪奴還有不少，讓那些女官認真挑選能幹的一起補進來。待挑選完，統計人數，再從民間招人。」

那女官問道：「不知她們的份例和之前的宮女一樣么？」她沒有直說，宮中生活無趣，即使衣食無憂，那些宮女也過不下去，一夜之間跑了三千人，此次招人，不如將份例銀子提高一些，也好多招攬一些人。

紀氏想了想道：「例銀依舊，只給那些未曾離開的女子多發一個月的例銀。」那女官知道皇后是個脾氣硬的，此次雖未追究那些宮女逃跑之罪，但並不肯提高宮女的月例銀子，只因她掌管後宮並無過錯，那些女子是自己要走的，與她無關。

她心想，還好她沒有直接講出來，於是立刻吩咐手下人去辦事了。

掖庭宮中的女奴並不是都有機會成為正式宮女的人選，十多年前進去做罪奴的一些女子已經年過三十，手腳沒有十多歲的靈便，給她們的位置一般是掌事宮女，而這等職位人數有限，又需要經驗老到的人來做，所以總共選了九百人，婉兒的母親就在裡面，母女二人倒是很高興，女官的例銀比罪奴的例銀多整整一兩。而宮女則需要兩千一百人，像婉兒她們那樣自小被培養的女奴又被挑選了出來，由皇後身邊的女官丁氏親自考察，從樣貌、禮儀規矩、走路的姿勢、文采都要考一遍，慕容婉兒自懂事起，就在學這些，可也沒有這次來得累，看向李柔兒，她也是額角有汗，抿了抿嘴，儘力撐著。

文試過後，唯一沒有被安排職位的就是——————慕容婉兒。

這是她第二次走出掖庭宮，儘力壓抑著好奇和興奮，不想讓人看出心中的疲憊，看著一層層的高牆，用的都是和掖庭宮中不一樣的瓦，漆也更新，地走起來也舒服點，雖然她很累。

丁姑姑說，天後要召見她，她嚇了一跳，身邊的人也都嚇了一跳，不敢相信。但丁氏是天後身邊的貼身女官，不可能開這種玩笑，婉兒收拾打扮后，隨便墊了一口麵餅，便和她一起走去了天皇天後居住的太極宮。

不知走了多久，沒有想象中的金碧輝煌，整個宮殿都是紅瓦木屋，但正宮門前有著兩隻鳳凰雕像，金光閃閃，羽毛、眼睛等無不傳神，兩隻金鳳頭望天空，感覺下一秒便能飛起來，離開這太極宮。

但她不敢耽擱，因為她將要見到一個女人，一個想要看她寫文章的女人，一個害她從世家小姐變成宮中罪奴的女人。她的祖父、父親、叔叔伯伯都是因她而死，可她，確是第一次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