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帶著執念重生了
煙霏雲斂,山川寂寥。
雖是初秋時分,但早已寒意十足。烏蒙蒙的雲朵壓在黃色的琉璃瓦上,龍樣的瓦件顯得莊嚴而詭異。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低頭屈身站在兩側,均是誠惶誠恐的模樣。
龍椅上,一襲明黃色龍袍的李烜明面色微霽,怒視著殿中跪著的女子。
女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臉上甚至還有幾個發紅的掌印,不過還是能依稀看的出女子的美貌驚人。
「你可知罪?」李烜明陰沉沉的開口,神色陰翳。
眼前的這個女人倔強又不討喜,早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
更別說她還知道自己如何奪得皇位的事情,實在是不能留下。
沈枝雀眼神渙散,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疼,頭也暈乎乎的,眼睛聚焦了好一會才看清李烜明面上的鄙夷之色。
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呢?
她露出慘笑,當初為了送李烜明登上皇位,她委曲求全。
在他皇子奪位時,不惜用自己的美色來換取鄰國援軍。
甚至在他拙劣的騙局下……她親手將匕首捅進了她師弟的胸膛里,將這世間唯一的親人送上了黃泉路。
為了成就他的大義,他的豐功偉績,她放下尊嚴,拋棄親人,做盡天下人不恥之事。
可如今,他李烜明是成了千古明君,成了百姓稱讚的仁慈君王,成了摒除叛亂的正義之士,而她呢?
曾經她沈枝雀也和這殿上的天驕之子濃情蜜意過,恩愛過。
當時李烜明還摟著她入懷中,親吻她的唇,一面向她承諾道。
「若本王登基為皇,定立雀兒為後。」
沈枝雀信了,為了這個李烜明造出來的美夢付出了全部,然後夢碎了。
李烜明登基之後,美名美曰說她之前委身鄰國君王,於情於理,他不能給她分位,只能勉強看在往日情意上,給她個妃位。
沈枝雀封妃那天,沒有封妃宴,沒有人前來道賀,只有一道李烜明封左丞相之女南姬為後的聖旨。
沈枝雀凄凄慘慘地笑了起來。
她還清清楚楚地記著當時自己心如死灰,如置深淵,然後沒多久就流傳出她與敵國勾結的傳言。
沙啞破碎的笑聲回蕩在朝堂之上。
沈枝雀面露悲寂之色,眼角滾落一滴熱淚。
「臣妾何罪之有?」
她依舊以成妾自稱,似乎還殘留著幾分不該有的幻想。
李烜明面色陰沉,眉頭突突直跳。他不想再糾纏下去,抬了抬手,冷聲道,「通敵叛國,罪該萬死。」
沈枝雀哈哈大笑,神色有些癲狂。
「通敵叛國的不正是陛下嗎?當初可是陛下弒君啊!」
反正她早晚都得死,那還不如把真相說出來,讓他的皇位再也坐不穩。
果然。
沈枝雀看見李烜明面色陰冷,剎那間就已經拔劍出鞘。
那明晃晃的刀光亮的沈枝雀眼睛發疼。
她終於要死了。
沈枝雀粲然一笑,在心中默念。
如果真有來世,她一定要報仇雪恨,讓曾經傷害過她,傷害過她親人們的人血債血償!
「李烜明你弒君篡位!天理不容!」
沈枝雀話音未落,首級便滾落在了大殿之上。
「咚。」
沈枝雀的雙眼瞪得滾圓,臉上似乎還帶著凄厲的笑容,陰測測地瞪著李烜明,李烜明的手微微顫抖,心底發慌。
血液浸紅了大殿的玉石磚。
殿下站著的朝臣身子微微一抖,有些小官當即腿就有些發軟。有的甚至暗暗在心中罵那無腦的廢妃。
小官的額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來,沈枝雀死前的一番話,簡直是給他們安了死罪。
他們這些小官言微人輕,除了在平民百姓面前可以趾高氣昂外,在朝廷上還不是如草芥一般。
知道了這皇上……弒君一事,他們估計再也走不出這皇宮。
深宮寂寥,一個打掃院子的小宮女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天空。
下雨了呢。
————
蕭蕭梧葉送寒聲,傍晚秋風瑟瑟。
一間坐落在半山腰的小茅草屋裡此刻炊煙裊裊升起。
小屋裡,土灶台邊上一個小女童踮著腳尖站一方小板凳,一臉嚴肅地用著湯勺搗鼓著鍋里的野菜粥。
她的腳下一隻黃色的土狗卧在她旁邊垂頭安睡著。
那女童已經十一歲了,可是因為營養不良,個頭不高,小臉也瘦瘦黃黃的。
她的頭髮隨意的挽在腦後,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模樣。
女童的雙眸卻是十分靈動狡黠,透著幾分這個年齡沒有的機敏和冷靜。
她拿起勺子盛了一點粥水,輕輕吹了吹,才嘗了下去,小臉上頓時綻放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這次她的火候掌握的比昨日有進步多了。
沈枝雀看著窩在腳下的大黃,神色溫柔,眼眸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誰能想到蒼天有眼,讓她重生了一回。
前幾日,沈枝雀剛重生醒來時,也曾以為是遇到了自己的臨終走馬燈。
可當沈枝雀觸碰到了大黃,指尖感受到大黃溫潤的舔舐時,她才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沈枝雀當時便嚎啕大哭,惹來了沈鶴。
沈鶴不知所措,以為她做噩夢了,哄了她好久,才讓她安定下來。
「雀丫頭別哭了,師傅下次帶你下山玩。」
「雀丫頭別怕,那都是做夢,師傅會保護你的,乖啦。」
沈鶴安慰雖然蹩腳,但還算有效。
如果真是黃粱一夢那有多好,只是被楚時溪一刀砍下的痛楚,清晰的讓她無法忘懷。
重生后,沈枝雀過了好些天才逐漸適應現在的生活。
在這期間,她慢慢釋然了不少。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不會再讓事情重蹈覆轍。
這輩子她一定要斷了李烜明的帝王路,好好守護好師門和小師弟。
「雀丫頭!」屋外傳來一聲洪亮的男聲打斷了沈枝雀的沉思。
一個憨憨壯壯中年男子身上背著些什麼穩步走了進來。
大黃狗聞聲屁顛顛地搖著尾巴上前去迎接。
沈枝雀聽見了聲響,跳下小板凳,熄了柴火后才蹦蹦跳跳朝男子跑去,「師傅,今天你又打了野兔回來了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面色有些凝重,徑直走到裡屋才停下腳步。
直到他蹲下來后,沈枝雀才看清這背上原來不是什麼山雞野兔,而是一個昏迷過去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八九歲的模樣來,生的細皮嫩肉的,身上衣服雖然有些破損,連沈枝雀也看得出華貴來。
不過此刻小男孩闔著眼,嘴唇發白,看上去狀態並沒有很好。
是她上輩子的師弟——楚時溪。
沈枝雀愣了一愣神,心頭有些發酸,她終於又一次遇見到了她的師弟,上輩子她最對不起的人。
她有些想哭,但還是忍住了,神色如常的和沈鶴打趣道「師傅,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做這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來了?」
沈鶴氣的滿臉通紅,「孽徒,你覺得你師傅是這種人嗎?這小孩是我從山上那小溪邊上撿來的。」
「這可說不定,我也是你撿來的,他也是你撿來的,這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說不定你就是個拐子不成。」
沈枝雀努努嘴,嘴上和沈鶴打著嘴仗,身體還是乖乖地去幫忙。
她攙扶著楚時溪從沈鶴身上下來和沈鶴一起慢慢把他扶到了床上躺下。
「你這臭丫頭,小心我下次上元節不帶你去鎮上玩。」
沈鶴彈了沈枝雀一腦瓜崩后,看到沈枝雀不服氣的小表情后才心滿意足地出了裡屋,去鍋里裝了碗野菜粥喝。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了沈枝雀和楚時溪。
「哼,不說就不說,彈腦門算什麼好漢。」沈枝雀小聲嘟囔著,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小男孩看。
她的小師弟果然還像上輩子那樣好看。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是沈鶴從廢廟裡撿來的孤女,從小便跟著沈鶴在這山間的小茅草屋裡生活著。
除了逢年過節外,一個月只有一次下山採買的機會,因此她除了沈鶴外,接觸的最多的也就只有那隻大黃狗了。
算起來,沈枝雀當時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除了師傅以外的人。
這楚時溪生的冰雪可愛,身上的肌膚白皙剔透,睫毛又長又密,像極了山間鳥雀的絨毛。
除了嘴唇沒有什麼血色外,他就像是沈枝雀以前去山下學堂偷窺時,學堂里掛著的畫上仙童。
沈枝雀嘆了口氣,輕輕撫摸著楚時溪略顯稚嫩的臉蛋。
這傢伙小時候就這麼好看,皮膚還比一般的女孩子白,怪不得長大后那麼妖孽,常常一屁股風流債。
嘖,她都有點嫉妒了。
沈枝雀自幼隨著沈鶴在山野間長大,風吹日晒下,皮膚早已變成健康的小麥色。
她本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但和楚時溪一對比,沈枝雀自覺有些不如人。
唉,人與人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沈枝雀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水……」
床上的楚時溪仍閉著眼,眉頭皺起,額間冒出點點冷汗,看的沈枝雀心頭酸酸軟軟的。
上輩子的愧疚之情,讓她對楚時溪更加憐惜。
沈枝雀聽的不太真切,但還是風風火火地端來了一碗清水,小心將楚時溪上半身扶了起來,一點一點餵了些清水下去。
楚時溪在喝完了一小碗水后,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唇瓣也得以滋潤,多少恢復了血色。
沈枝雀盯著他,一張小臉愁的皺成一團。
她想了想后,又拿了塊碎布,用碗里剩下的水沾濕了后,仔仔細細的擦了擦小男孩的臉。
沈枝雀還記得上輩子的楚時溪可是一個小潔癖鬼,當時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這個小鬼頭,這輩子她一定得會好好守著他。
沈枝雀有些愛憐的看著楚時溪,隨後吧唧一口親在他的小臉蛋上。
師弟這般粉嫩可愛,實在是讓她母愛泛濫。
反正現在年齡還小,也不用顧忌什麼男女之防。
沈枝雀吧唧又親了楚時溪一口後轉身就要出去給碗里添些水。
她沒有發現,楚時溪的耳朵在她親下去之後,頓時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