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疑雲2
告別了李樹淮,白雲飛徑直走上了自己的轎車,坐在後排,把頭往車坐的後背一靠,今天的會議真的讓他感受到了壓力,長吁了一口氣,輕聲說了句開車。
「好的,大哥」開車的是白雲飛的助理兼司機徐凱,身高和白雲飛差不多,24,25的年齡178的個頭,大眼睛,說不上英俊,不過看氣質是個辦事利落的人。
車開在路上,慢慢悠悠的開過鬧市區。
「凱子,昨天暗殺山本的事沒做利索,唐三犧牲了。」
徐凱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愣了一下,這一愣險些撞到路邊的行人,行人本想開罵,一看汽車好像是官老爺的,便又收了回去,只留下一臉的不滿。
徐凱從車的後視鏡看了下白雲飛的表情,平靜,沒有情緒。
徐凱邊開車邊思索著,忍不住問道:大哥,唐三是怎麼被發現的,那條衚衕本來就沒什麼人,中午的時候天氣又熱,不應該被看見呀。
白雲飛:也許是偶然吧,光聽說是城南面一個賣刀削麵的小販看見了,去憲兵隊打了報告,明天會同警察局提審他,也許就清楚了。
舊時的汽車並不舒服,既慢減震也不好,徐凱一路還想繼續打聽,畢竟是自己昨天動手時沒做乾淨,但是看白雲飛一路都不想說話,也沒敢發問。汽車一路顛簸,過了鬧市后又開了約半個小時,眼前呈現了一條寬闊的馬路,路兩側都是高大的梧桐樹,和剛才在鬧市的凌亂嘈雜比,這裡顯得格外的寧靜,白雲飛開了一天的會,正閉著眼睛把頭靠在座椅上,汽車在大路上走了不遠,便拐進了一個衚衕的院落,一個大院,裡面一棟二層小樓,看環境,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
聽見汽車的聲音,府邸的門開了。一個50多歲的老媽子出來開門,也許是出生在晚清末年,身上還帶著一種濃烈的主僕感覺。
「老爺您回來了,飯都涼了,我給您熱熱,」吳媽一邊點頭哈腰的,語氣也有點怯怯的。
吳媽這一出,還真讓白雲飛有點不好意思。
白雲飛趕忙說道:不用了,吳媽,說過多少次了,您來了我這,咱們就是一家人,用不著這麼客氣,那個我也餓了,隨便吃點就行。
好,好,我現在就去,吳媽畢恭畢敬的回復道,邁著小步快速的往廚房走去。
不一會,三個菜一個湯邊端了上來,小蔥炒雞蛋,鹽水鴨子,什錦豆腐撈,雖然平常,但是比平常老百姓吃的好多了。也是餓了一天,白雲飛和徐凱狼吞虎咽,不多時邊把飯就吃完了,白雲飛端著雞蛋湯喝了一口,問吳媽:吳媽,這雞蛋湯怎麼沒放西紅柿呀。
吳媽:老爺,可能您沒注意,現在物資供應緊張,市場上哪都買不到,今天吃的這幾個菜,有的還是**給的供應,唉,日子不好過呀。
「這樣呀」,白雲飛心中有些焦慮,官員們尚且如此,更別說百姓了。希望這樣得日子儘快結束吧。他望著窗外黑透了的天,烏雲完全遮住了月亮,沒給大地一點光亮,不過天終究會亮的。
第二天一早,白雲飛便第一個趕到了辦公室,看著昨天沒處理的文件和電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他感到一種焦慮,唐三的暴漏,真的只是偶然被那個賣刀削麵的小販看見嘛,還是組織內部出了問題,又或者是徐凱背叛了組織?
世上最累的事可能就是猜人心吧,但在這種敵我對峙其實也是生死之間的事容不得馬虎。
」處長,龍井泡好了,您喝茶「,秘書小王打斷了白雲飛的思路。
」哦。小王,幾點了「白雲飛回過神,喝了一口剛泡好的龍井。
小王回復道:處長,9點40了。
」知道了,給我準備車,「10點出發去警察局,白雲飛思索了一下,」你和我一起去,負責記錄,記住,一會會見的是個重要的證人,他說的話要一字不差的記下來,能做到嗎「
」系「小王一臉嚴肅的說道,白雲飛忍不住笑著說到「快去準備把」,看著這個南方的小夥子帶著小跑去準備,他想到了小王去年剛來保衛處,這個學生一樣的小夥子拿剛燒開水泡龍井,結果把茶煮熟了。一年時間,就能把人從稚嫩變成成熟,人或許都是被環境影響的吧。
10點半,白雲飛的車出現在了警察局門口。
一個年輕的警員迎了過來,「白處長,您稍等,李局長去憲兵隊了,一會就回來,我帶您去休息室。」
休息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東南向都有窗戶,屋子不大,光線很好,窗台上放著兩盆「鴻運當頭」,屋的當間放著兩張合併在一起的木桌子,一個警員隨後端上兩盤點心,另一個警員拿來一個開水壺放在桌上,「處長,您慢用,」
白雲飛點點頭,隨手抓起一顆酥糖放進嘴裡,口感不甜但是粘牙,不禁心裡暗想:這個李樹淮也太扣了,這種上不了桌面的點心他也往外拿。白雲飛起身站起來要倒杯水,把嘴裡的糖順下去,小王見狀飛快的站起來,接過水壺,把水倒在白雲飛的杯中。
剛喝了口水,就聽見走廊上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往休息室走來,白雲飛起身準備迎接,等來人進門,白雲飛剛想是李局長人帶來了,結果進來的是偵緝隊賈貴金賈隊長。
可能是有警察在外面告訴了賈隊長,所以他看見白雲飛也不意外,露著個黃齙牙笑呵呵的和白雲飛套瓷「白處長,久仰大名,兄弟我能和您共事,真是三生有幸」
聽著賈貴金說辭,白雲飛總覺得耳熟,想想這不是上海菜市街口說書的,武俠小說中的慣用路數嘛,這個賈隊長還真是會活學活用。
白雲飛對這個賈隊長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感。再加上他平時欺壓百姓,胡作非為,於是正色說道:
賈隊長,您不用這麼客氣,不過我聽說你和你的弟兄在外面做了不少好事,欺負了不少良民,現在可是恢復經濟,提升民生的關鍵時期,你這麼做傳到了日本人耳朵里,出了岔子,到時候可沒人幫你。
賈隊長聽了前面的話,眼神在那一瞬間彷彿漏出了殘暴的本性,當聽到日本人不饒他的時候,賈隊長由剛才的殘暴馬上轉變為和藹。這一出變臉之快,把旁邊的小王都嚇了一跳,白雲飛當然看在眼裡,心裡想著像賈貴金能當上這個隊長,自身是要有點玩意。
「來,賈隊長抽煙,我呢,也是提個醒,咱們不還得相互照應不是」說完這話,白雲飛遞給了賈貴金一根雪茄。
敬煙在中國一直是有講究的,尤其對不是太熟的同事,朋友。遞上一根煙說明了願意交這個朋友,另外呢,也是種尊重。白雲飛這支煙遞的意思:一個是估計賈隊長只抽過旱煙,都沒抽過雪茄,另一個是一會要提審那個目擊者了,賈隊長雖然插不上話,但是少個人設置障礙,那麼對當前的形式,到底是不是有人泄密自己能把握的更清楚。
果然,賈隊長拿到了煙后,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感覺甚是過癮,而後沒有點著,放進了上衣兜里,說到:謝謝白處長。
「沒事,賈隊長,都給你」,白雲飛說著把桌上的煙盒推了過去。
「這怎麼好意思呢,這事你看」賈隊長一邊推辭,一邊把煙盒往褲子裡面放,。
兩人正客氣著,一個警員敲門進來,「白處長,人接來了,正在審訊室呢,我帶您去」
白雲飛起身,跟著警員往審訊室走去,見這情況,賈隊長也趕忙起身跟著,這下樓梯還是不是摸摸自己的褲兜口袋,生怕煙掉出去。
審訊室位於地下一層,進門就能看見:一張桌子,一盞檯燈,綠色的燈罩配上昏黃的燈光,合著地下潮濕的空氣,一進來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白處長來啦,辛苦辛苦,人呀我剛提回來,今天咱們這算是三堂會審,是不是」。李樹淮一看白雲飛一行過來了,馬上過來握著白雲飛的手,熱情洋溢的說著。
白雲飛一邊和他應付著,一邊看到審訊桌對面坐著的這個舉報人,也許是燈光有些昏暗,第一印象是這個人瘦,灰色的衣服明顯大了不少,上衣左袖口的地方打著補丁。
再往邊上看,一個白雲飛不想看到的人出現了。
徐洪平,他的出現確實讓人有點想不到。昨天會議定的審訊人員並沒有他,另外審訊一個目擊證人,這麼多南京的中方高官一起,似乎有些太「隆重」。
徐紅平解釋道:一早晨我去憲兵隊辦事,正好碰上了李局長,你們在破案方面都是前輩,我過來就是和各位學學,大家繼續,我不打擾,話說完自己喝了口茶,沖著李樹淮點了個頭,示意可以開始了,不用管他。
審訊室屋子不大,白雲飛和李樹淮坐在主審桌前面,徐紅平和賈貴金沒有桌子,就隨便搬了兩把凳子坐在後面。
「白處長,今天我主審,我有遺漏的地方幫我補充,您看……」。李樹淮用著商量的語氣和白雲飛說道。在官場上這麼多年,他深知能力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和上級長官或者上級長官身邊的紅人搞好關係,才能在危機的關頭有人幫自己說話。現在這混亂的局勢,他這個局長,說不定哪天就丟了。
「我這沒問題,李局長先開始吧,」白雲飛答到,在警察局李樹淮主審,確實是應該的。
「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李局長從白雲飛那轉過頭,用嚴厲的聲音問桌對面的小販。
「回長官話,小的名叫李順,山西安丘人,今年26歲。小販低著頭,小心得回復著。
「前天什麼時間看見的唐三,你一五一十的把看見的和我們說出來。」
「額,那天剛過中午,我看見唐三拉著洋車往城北邊走,車上坐著個穿洋服的人,城北那啥也沒有,就是個廢城牆和荒地,我一好奇,就跟了過去。等走到城牆根底下,看見唐三把洋車放下,原來坐在車裡的人是被拖出來的,等唐三走遠了,我過去一瞧,那人死了。我心裡害怕,趕緊跑了報告長官。」
「死者穿的衣服什麼顏色,怎麼死的。」李樹淮接著問到。
「棕色的外套,沒看清怎麼死的,當時我太緊張了。「
李順擦了下臉邊的汗,也許沒經過這對面六七個人有坐著有站著,還有個兇巴巴的胖子不斷的哈呼著自己的審訊,李順顯得很不自在。
李樹淮低頭看了看從憲兵隊拿回來的屍檢報告,上面寫的死者穿棕色外套,死因是被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車夫把人丟下后,還做什麼了,比如翻死者衣服拿財物」。
」這,記不太清了,長官」
「怎麼了,這才兩天,年輕輕的就記不住了?長腦子幹什麼用的。」李局長話語依然嚴厲,旁邊的賈隊長看的有些茫然,心裡暗想:一個證人,又不是他媽的犯人,這麼厲害的語氣,幹嘛呢這是,要看他不爽,直接用刑不就完了嗎。
白雲飛坐在一旁看著,心裡理解李樹淮的心情,日方高管的命案,這個小販沒先報告警察局,而是直接讓日本人知道了,這才造成了日本人在背後逼著破案的局面,要不然憑著李樹淮那張嘴,怎麼樣也會率先給自己爭取一個緩衝。
「我站的太遠了,沒看清,長官」
「李順呀,你不用緊張,李局長呢,也是破案心切,你仔細的想想一些細節,現在我問你,答的好這兩塊大洋就賞給你了。白雲飛突然說話了,並從上衣口袋裡拿出兩塊鋼洋。
李順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坐著的四個人,猶豫了一下。
「長官,不用,真不用,您要問啥儘管問。」
「來上海幾年了?」
「兩年多」
「為什麼來上海。」
李順想了一下接到:家裡都沒人了,我就自己就跑來了。」
賈隊長聽了這話,突然說到:這小子有意思,家沒人了就跑上海做小買賣了,家人呢?
「賈隊長,先別插話,」白雲飛湊近賈隊長,小聲說到:家裡沒人了,是人都去世了的意思,來這躲戰亂。
賈隊長聽完有些尷尬的笑了幾聲,嘿嘿,這樣。
「李順呀,我有時候在家自己和面,這麵條總是嚼著沒那股勁,這塊還真得和你請教呢。」
「長官,您客氣了我們市集上都是用粗面,一般是一斤面三,四兩水。您家裡要是**面,那估計三兩水就行,再個就是面揉的硬一點,其他的也沒啥了。」話說完,李順客氣的點點頭,不像開始那麼緊張了。
「現在刀削麵放洋柿子嘛」
「回長官,現在這物資供應都緊張,我們一般也不放,客人要是調味,都是倒白醋。」
「這樣呢,回去我讓廚娘好好學學。」白雲飛話說完便把兩塊大洋放到旁邊站著記錄的小王秘書手裡,小王接過後走到坐到審訊椅前,把錢給了李順,李順沒有接過錢,而是看著前面這幾個人,好像在盼著什麼,過了那麼幾秒后,回了個「謝,謝謝長官」。
「李順,我問你,看見有人死了,那天為什麼沒先去警察局報案,而是去了憲兵隊,你是怎麼知道死的是日本人?」
白雲飛的問題同時也問出了李樹淮的疑惑,李樹淮瞪起了不大的小眼睛,等著答案。
李順在經過了白雲飛溫柔的提問后,心情似乎不像之前那麼緊張,小聲回到:那天我害怕,急急忙忙往回跑,在路上被日本憲兵攔了下來,說完好像又仔細想了想有沒有補充,自言自語說了句,「對,就這樣。」
「還記得哪條街嘛」白雲飛平和的問到。
「額,這……記不太清了,就記得當時被兩個皇軍架走了」對不起長官,我真記不太清了。
李樹淮的表情又一次變得很難看,這場合又不便發作,只能沒好氣的告訴旁邊站著的小警察給他倒水。
旁邊的賈隊長是真心看不起這李順,這小子看見個死人,都兩天過去了,還這麼緊張,我都想知道你那天尿沒尿嘍。
「別為難他了,一個小百姓沒見過世面,嚇傻了都,李順,到了憲兵隊一直待到今天早晨?還是期間去過別的地方」。一直沒說話的徐洪平說話了。
話音傳來,白雲飛和李樹淮突然一愣,白雲飛回頭往後看,徐洪平不知什麼時候把凳子搬到了兩人身後的中間,看錶情很專註,大圓框眼鏡後面的臉依然看不出表情。
白雲飛從側面看出來了李樹淮多少有些不高興,證人基本沒提供啥有價值的線索,讓我大海撈針的破案,你徐洪平在那瞎打什麼圓場。
李順回到:沒有,一直關在憲兵隊。這幾天都沒回去。
白雲飛沒有理會徐洪平,問了一個他最想弄清的問題。
「那天你看到車夫殺了車上的人然後丟的屍體,還是把人打暈了送到地方后再殺的人。」
「長官,我當時離的遠,怕被發現,就沒敢走的太近,沒看清。」
「唉,這一點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光看見唐三拉著屍體跑了,什麼時候動的手,是仇殺還是劫財,根本就沒個方向,怎麼破案,」李樹淮有些不滿,回頭對在坐的幾個人說: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問。約莫過了一分鐘無人接話。
白雲飛思索了一下說道:「把那天你跟蹤唐三走的線路和我說說,然後你就先回家吧,小本買賣不能長期無人,有什麼想起來的,直接來找李局長。各位看怎麼樣。」
幾個人點了點頭,大夥似乎都表示認同。
「好,好」李順一聽回家,突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天從我小攤的衚衕穿過去往北走,走個10多分鐘能看見個煤場,過煤場第二個路口往右走個幾分鐘那有片廢瓦房,旁邊還有個水庫。
話說完,李順便低著頭,咬著嘴唇。
李樹淮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確實沒更好的辦法,依然用帶著威脅的語氣說道:這幾天有什麼事隨叫隨到,要不然有你好看,走吧。
一聽這話,李順趕緊起身,旁邊的警察帶著他便往審訊室門外走,走出門口不遠,李樹淮突然對著門口喊:讓他留個地址,有問題好找他去。
門外傳來了迴音:是,局長。
「真不省心,唉」李樹淮嘆了口氣。
「那我先回去了,小王,去開車。」
白雲飛轉身像徐洪平說道:徐處長,今天要是您那有什麼發現,還望多指點一二,從您記錄的筆記看,您是行家。
「哪有哪有,我這也是剛從日本回來,新人就職就趕上個大事,還得向幾位前輩多多指教,」徐洪平面帶微笑,完全像一個剛入職的新人在和領導說話一樣,一點看不出處長的架子。
李樹淮一看上午的事就要完了,這是和兩大情報部門套近乎的機會,趕忙說:「吃了飯再走,吃了飯再走,咱三難得碰一塊,哥哥我做東。」
「不了,我保衛處那邊還有事,李局長,改日,改日再聚」。徐洪平也沒有要留下的意思,說道:這幾天上面逼的緊呀,哪天小弟登門拜訪,今天真是和您學了不少東西,回去夠我消化一陣子的了」
徐洪平這麼說讓在壓力下的李樹淮心裡很舒服,兩人又客氣了幾句。
白雲飛上車時回頭看見徐洪平沖李樹淮點著頭,伸出雙手握住李樹淮的右手,顯得分外的尊重。心裡暗想:這個小子年紀輕輕,斯斯文文,能被軍部推選為上海特務機關的處長,為人處事確實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