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變故
祝霽月呆在客棧院子里,夏日的暑氣讓她彷彿是從骨子裡冒出一股燥熱,心頭一陣煩躁。
「張揚還沒回來嗎?」祝霽月開口問道。
侍衛王奎上前拱手笑道:「祝小姐,張哥才出門一炷香沒到,算時間少爺興許都還沒到城主府呢,沒這麼快。要不您坐會兒,我去問下店家,看有沒有冰鎮烏梅湯,給您取來消暑。」
祝霽月啞然失笑,搖頭道:「這邊關地界,哪來的冰窖。你我認識的時日也不算短了,當知道我祝霽月也不是那麼受不得苦的人。」
王奎立刻拍馬屁道:「那是那是,當初北雲山上,祝小姐可是比咱們這些人厲害多了,相比較起來,小的們就跟廢物一樣。」
祝霽月沒好氣地道:「怎麼,跟著張揚日子長了,別的沒學到,倒是把這馬屁功夫學了個八九成。」
「讓小……咳咳,讓少奶奶見笑了。」王奎低聲說道。
這話一出,祝霽月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些侍衛都是林安之身邊最親近的人物,對於她和林安之的事情,自然是最了解無比。
這話若是換個人來說,只怕祝霽月立刻就要發作,偏生是這身邊人說了,她羞惱的同時,心頭卻又多了幾分喜悅。
林安之身邊的女人太多太多了,哪怕驕傲自負如祝霽月,偶爾也難免會有幾分危機感。
先不說林安之房內的幾個丫頭,大丫頭翠微從小跟他一起長大,那是必然會收入房中的,而且名份必然在前三之列。之後還有那多半有私情的秦苑清,曖昧不清的蘇皖,不會武功但心計見長的清雅居楊絮,陛下賜婚的南莞公主祝雪燕,之後還有等等等等……
祝霽月想著都有些頭疼,記得小時候想著的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找個佩劍俠侶快意恩仇行走江湖,怎麼也沒想著莫名其妙就跟這花心大蘿蔔扯到了一起。
祝霽月平日里總是冷若冰霜,但接觸久了就會發現其實就是外冷內熱的人,那種讓林安之都嫉妒的親和力,當真是男女通殺。加上平日里做事好爽,在家中丫頭侍衛眼裡,向來是頗有地位,甚至可說是主母的不二人選。
周圍的侍衛丫頭雖然平日里不說,但有哪個不是心眼聰穎的,自然是把祝霽月的擔憂看在眼裡。
眼見祝霽月的模樣,王奎低聲道:「祝姑娘其實不必太過擔心。」
這話說的祝霽月又是不好意思,但又是很想知道,只得板著臉道:「嗯?擔心什麼,我沒什麼擔心的。」
王奎笑道:「少爺和您的事,我一個偶然的機會聽花匠李前輩說到過,說是老太爺早就有安排,當年在老宅子見著您的時候,就已經認定這麼親事了。先不說少爺本就對您……嗯,對您敬愛有加,便是從老太爺方面考慮,少爺也最是孝順,絕不會違背老太爺的意思的。」
正說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怎麼回事?」祝霽月皺眉問道。
王奎也是一陣疑惑,道:「小的出去看看。」
祝霽月面色冷凝,眉頭緊鎖,只是微微頓了頓后,就立刻返回了房間,把龍骨弓取了出來。
剛走出房門,王奎就面色嚴峻的飛奔了進來。他手持長刀,肩頭上還掛了彩。
祝霽月眼皮微跳,這王奎是林安之身邊三十八侍衛之一,是最早就跟著林安之離開出雲縣的人物。
不過,現在的他們可不是當年剛從出雲縣出來的時候。陰水湖一戰前,林安之用各種靈藥灌下,硬生生給培養出了三十八名五品高手,這王奎就是其中之一。之後林安之更是從老宅子里把林韌和李乘風給要來了,讓他們幫著訓練這幫手下的實戰能力。
毫不誇張的說,這三十八人在林安之身邊雖然聲名不顯,但每一個都是一等一的強橫人物。
這一批人算是林安之真正的心腹手下,跟著他一路走南闖北,沒有再增加一人,也從未因為戰鬥折損一人。
而現在,王奎竟然受傷了?
而且算時間,並不長,到底是怎樣的高手,能這麼快的時間裡擊敗他?
「祝小姐快走!」王奎厲喝一聲。
話音剛落下,一名身著輕甲手持長槍的軍士就從他身後躍出,朝著他后心就是狠狠一槍扎去。這一下出手猛烈迅捷,長槍甚至帶起了絲絲呼嘯聲。
祝霽月面色冷凝,猛然抬起手,彎弓搭箭一氣呵成。利箭帶著陰冷氣息離弦而出,直奔那武將的面門。
那武將一驚,手中長槍陡然橫擺。
就聽「鏗」一聲脆響,利箭被磕得斜飛了出去,而那武將也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見著這一幕,不光是祝霽月,便是王奎也是臉色微變。
祝霽月手中長弓的厲害,王奎自然是最清楚的。這幾年來,祝霽月只要手持龍骨弓,那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便是那八品上的夜雨樓主,也不敢說真能挨上一箭。
而且從陰水湖狙殺夜雨樓主這一戰後,祝霽月更是修鍊勤勉,王奎雖然不知道到底提升多少,但偶爾聽李雯等人提到過,說是祝霽月應該已經晉陞到了六品境界。
六品到五品的提升自然不必多說,而之後經由龍骨弓和射日箭法,這其中殺傷力的提升到底有多少,只怕沒人能估算。
祝霽月這一箭雖然出手倉促,甚至沒有動用射日箭法,但畢竟是從能射殺八品強者的祝霽月手中射出。
但就是現在,這麼必殺的一箭,竟然被對方給擋住了?!
「你是什麼人?」
祝霽月和那軍官幾乎同時開口。
軍官二十五六歲,身材修長相貌英挺,他的雙手已經被震得虎口崩裂,但握住槍的手臂依然穩定。
「白馬關都尉呂驍鷹。」軍官冷眼盯著祝霽月,「你是何人?」
「羿風寨祝霽月。」
呂驍鷹眉頭輕挑:「射日箭法?風族王族的人?」
祝霽月眼中閃過一抹驚異,對方能猜到射日箭法不算困難,畢竟有太多的風族子弟在軍中服役。但是,能說出「王族」這兩個字的,那便絕不是一般人了。
不過此刻也沒工夫詢問那麼多,外面漸漸響起了喊殺聲和兵刃互拼的聲音,想來是侍衛和官兵動起手來了。
「我不與你廢話,讓我和我的人走。」祝霽月冷聲道。
呂驍鷹冷笑道:「這麼容易?真當這白馬關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看你的身手至少是六品吧,此刻外面有一千大軍圍困,你們插翅難飛。」
祝霽月緩緩道:「若真有大軍圍困,你還用跟我說這些廢話?你若是鐵了心要我手下這些人的性命,我也就放話在這裡,一會兒我會不顧一切突圍,之後但凡和你呂驍鷹有關係的,無論男女老幼,無論是否有功夫在身,我會一個一個狙殺。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試試。」話音落下,手中龍骨弓輕輕揚起。
呂驍鷹微微一滯,一對明亮的眸子便眯縫了起來。
沒等他說話,祝霽月便沉聲道:「三,二……」
「好!」呂驍鷹收槍而立。
「不是怕你的威脅,而是你們根本逃不掉。」呂驍鷹淡淡地道,「就算出的了客棧,你真以為能逃出白馬關?」
「不勞費心。」祝霽月轉頭望向王奎,「傷勢如何,有沒有大礙?」
王奎咧嘴笑了笑,祝霽月才發現他的一口白牙已經被鮮血染紅,看來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祝小姐放心,北雲山都沒死,害怕這白馬關?」
呂驍鷹深深看了祝霽月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隨著一聲令下,所有士兵都放棄了攻擊。祝霽月看了眼,眼中便是一寒。
侍衛們已經被逼到了角落裡,周圍被重兵圍困。雙方都沒什麼死傷,不過侍衛方面看上去也是人人帶傷。
倒不是這些侍衛不濟,而是和他們動手的是白馬關官兵,侍衛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出手難免就有些猶豫。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能被這幫官兵逼迫得如此凄慘。
也好在他們身手都極好,一番圍攻下來才沒有死人。
「你們從正門離開……」祝霽月說了聲,便湊頭到王奎耳邊。
呂驍鷹臉色微變,不過卻依然是一言不發。從一開始他就一直留意著這個祝霽月,在後院的時候,雖然有高牆在周圍,但如果祝霽月正是六品高手,那麼那些高牆很難難住她。所以呂驍鷹一直等著祝霽月走入這客棧大廳。但沒想到的是,祝霽月只是站在門口看著,卻連一步都不進入這大廳中。
祝霽月在王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后,忽然轉頭望向呂驍鷹,嘴角泛起一抹淡淡冷笑:「呂大人,可記住我們的約定了。」話音落下,她轉身就朝後院飛奔而去。
呂驍鷹神色大變,抬步便追了過去。
但只是剛一挪步子,彷彿就想起了什麼,陡然朝旁一個翻滾。就是這麼一瞬間,一支利箭擦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呂驍鷹的身形還未站穩,就感到腰間一震。
他低頭看去,心頭一陣驚駭,就見懸挂在腰間的腰刀,已經被一支利箭洞穿。
「呂大人,不勞相送了。」後院深處,祝霽月的聲音隱約傳來。
呂驍鷹面色陰沉的走出客棧來到大街上,大街兩頭已經被士兵堵得水泄不通,林安之帶來的八名侍衛除了張揚不在外,剩下七人都被圍在其中。
從一開始,呂驍鷹就沒打算放這些人離開。但現在,經歷了祝霽月那鬼神莫測的箭術,特別是知道對方的來頭,呂驍鷹就有些猶豫了。倒不是真怕祝霽月的威脅,而是很有些忌憚祝霽月身後代表的勢力。
風族雖然歸附大魏,但實際上有風族存在的地方可不止大魏,哪怕是西晉中,風族的勢力也強大無比。而且這些部族的觀念和一般百姓很是不同,在他們眼中部族的利益才是高高在上,國家的利益甚至比不上鄰里鄰居。
認出了射日箭法,呂驍鷹自然便能認出這女子的身份,而她身份所代表的力量,絕不是呂驍鷹能招惹,甚至於呂驍鷹背後的勢力,面對祝霽月這樣的人物,恐怕也要小心行事。
「大人,這些人怎麼辦?」副官到了呂驍鷹身旁,低聲問道。
呂驍鷹面色陰沉沉默良久,才冷哼一聲,恨恨地道:「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