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路邊那一起放的水
胡小梅一看見這些東西兩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上,申遠急忙搶上前一步一把摟住了她的腰、硬生生把她攙在懷裡。
胡小梅一邊留著眼淚一邊抓住白髮老太太的胳膊、顫聲問道:「七奶奶!、、、嗚嗚、、、我師父他、、、怎麼樣了?」
老太太握著胡小梅的手腕、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沒事了!好孩子、、、不哭了啊!你師父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壞了只膀子而已、、、不是還有你照顧他呢嘛、、、沒事的,那老東西命硬!死不了的、、、」
胡小梅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問道:「七奶奶、師父他睡著了嗎?」老太太搖了搖頭、道:「沒有呢!老傢伙逞能、、、非不讓我給他施針入眠,要等到你們回來。有些話要跟客人說。」
胡小梅回頭看了看申遠二人、低聲說道:「申遠哥、咱們快進裡屋看看我師父,說完了趕緊讓七奶奶給師父施針讓他好好休養。要不然我怕師父年紀大了、、、挺不住、、、」
申遠趕緊點頭、三人悄悄地掀起裡屋的厚門帘,向牆角一張厚實的木床走了過去。
借著幾支的老式煤油燈的燈光,還沒等看清楚仰卧在床上的胡寶義老爺子、申遠就覺得一股血腥味混合著濃郁中藥散劑的味道撲面而來。床上的胡老爺子一動不動的靜靜躺著、臉上的氣色就如同東北臘月里的凍豬肉一樣,慘白中還泛著一股灰青色!
胡小梅輕輕地跪在了床前、看了看老人空蕩蕩的左小臂,撇著嘴、、、眼淚鼻涕就如同開了閘的水庫一樣,哭的撕心裂肺但卻又無聲無息、、、看的申遠二人心裡都痛的揪作一團、、、、、、
「嗯、、、小梅回來了?申先生也來了、、、嗯、、、請坐吧!這次讓客人看了笑話了、、、呵呵,百十年了。五仙教從沒有如此狼狽過、、、嗯、、、」胡老爺子輕輕睜開了眼睛,向胡小梅輕輕咧了一下嘴角。然後淡淡的對申遠說道:「王子衡這次犯了滔天大罪啊!給教里招來了大禍事、、、申先生這次,怕也要惹上麻煩了、、、勞煩你,先幫我教封印了那隻爐子,再從長計議。看看、、、、、、」
這時,床邊的胡小梅輕輕地把小手按在了胡老爺子的額頭上面,站起身、靜靜地看著老爺子疲憊的雙眼、、、老爺子眼神一下子就像散了焦距一樣,吐出了一口濁氣。而後、頭一歪,沉沉的睡去了、、、
申遠正在驚訝、就發現身邊的申不疑一個哆嗦,整個人慢慢的藏到了申遠的身後。齜牙咧嘴的用表情示意示意離胡小梅遠一點!
申遠猛地一個激靈、意識到胡小梅可能又被鎮教仙家給上身了!
「唉!、、、這個廢物小子、、、這輩子就沒個大出息!、、、」胡小梅、現在也可稱之為胡仙家,慢慢的抽回手、看了看胡老爺子的印堂,又把手輕輕地覆在了老爺子左手肘靠上截肢傷口的位置。一動不動、、、
申遠不敢插嘴,只是在印堂處鼓動靈力仔細觀看著面前胡仙家的動作。就見那隻覆在斷臂末端的那隻手上、一股清涼陰柔的靈力在一點點的滲透進去,時間不大、沉沉睡去的胡寶義老爺子似乎呼吸都變得悠長了許多。面色也不再像是死人一般的樣子、、、看來如此嚴重的傷勢在胡仙家的治療下已然穩定住了、、、
「那個、、、仙家!、、、我、、、」
「好了!我知道你們倆想問什麼、、、這次整件事情、算是你們倆恰逢其會吧!這夥人真正想要的東西根本就不是這隻爐子!而是我總堂山下鎮服著的這條龍脈、、、或者說是龍脈里的一隻龍珠!」胡仙家背負雙手、回過身來眯著眼睛盯著申遠二人。
申遠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跟胡小梅進入山腹水洞的時候、水洞深處那鬼斧神工一般的石肋和石化脊柱、、、難道!那就是龍脈的外相???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龍脈?
胡仙家眼中閃過一絲冰冷、正好看在眼裡的申不疑嚇得又是一哆嗦,脖子縮的更加深了。
胡仙家看著申遠、冷冷說道:「這次我們五仙教和你們兩個都是一開始就讓人家給算計進來了!目的就是把這隻爐子想方設法送進我五仙教的總堂、放在我的身邊!機緣巧合、、、你們倆正好趕了過來,讓小梅這孩子跑到山下去接你們卻是恰好躲開了設在山上的圈套!要不然小梅和胡寶義兩個笨蛋讓人給一網打盡的話、我五仙教這次就徹底被人家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申遠愣了一下神、突然發生的這一切還是讓他很不適應,張了張嘴巴、靜靜說道:「仙家、、、我入江湖時日還短,我自己本來也是個沒大出息的、、、這次過來給胡前輩幫忙,純屬好心、既然我家祖上跟貴教、、、」
「好啦!好啦!跟你太爺爺一個德行!就會這些趨利避害見風使舵的花招、、、你們倆個臭小子就放心吧!在關外這片地界,只要本座還在、五仙教還在,就會幫你們一把。」狐仙家瞪了兩個人一眼、冷冰冰的說道。
「啊、、、嘿嘿嘿嘿、、、仙家您見笑了、、、」申遠被人一下子戳破了求援的心思,略有一些臊得慌、但轉念一想、對方可是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精靈也就釋然了。誰叫祖上跟人家還有點交情呢不是?
狐仙家盯著申遠:「行走江湖、風雨無常、、、為人圓滑心思細膩一點,本屬應當。但還望你像你的先祖一樣,能明善惡,安守本心、、、緣起緣滅、、、看來今時今世合該你們這一脈重新現世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遂了你太爺爺的願、還是枉費了他當年的一片心了、、、唉、、、
申遠混跡市井古玩行、這些年下來,雖說打打擦邊球、撿撿漏滿嘴半真半假的跑跑火車這些事情是在所難免的。但捫心自問、還真的沒做過行內人玩的設局坑人,歪門邪道違法亂記那些勾當。
既然自己是個嗯、、、好人!那麼狐仙家這話就有意思了,申遠太爺爺的心愿?仙家難道認識自己的太爺爺?太爺爺有什麼心愿?太爺爺做過什麼?後來發生了什麼?太爺爺到底有個什麼樣的結局???
申遠瞪起眼睛就要說話、目光隱隱露出一絲逼迫,看的身後的申不疑一陣牙酸、、、祖宗啊!那可是喜怒無常深不可測的五仙教鎮教仙家!江湖修行人士見到大多退避三舍的一方霸主、、、你瞪什麼眼珠子?就不怕被挖出來?便悄悄地扯申遠的衣服讓他收斂一點、、、
狐仙家饒有興緻的打量了一下申遠、眸子里似乎有一絲微光閃爍了一下,申遠只覺得身體一下子如墜雲霧一般。腦子有些迷迷糊糊的、一霎那間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似乎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胡曉梅也就是狐仙家。
狐仙家挑了挑嘴角、轉身在胡寶義的頭頂處拿起一隻小箱子,轉身向樓梯口走了過去。淡淡的聲音傳出:「小子跟本座上去做事、封印了這鬼爐子再好好跟你聊聊、、、對了、那個長了狗鼻子的老老實實在這裡蹲著,不許跟上來!」
申不疑「哎!」了一聲、老老實實又提心弔膽的目送著申遠略有些僵硬的跟隨著狐仙家消失在樓梯轉角處。轉頭看了看睡的昏昏沉沉的胡老爺子、申不疑偷偷擦了把冷汗,心想「老申你小子最好自求多福,千萬別惹毛了老妖怪害小爺受你連累啊!
兩天後、申遠的破越野車蹦蹦跳跳的行駛在來時的山路上,開車的卻是申不疑、申遠悶悶的坐在副駕駛上面。這兩天申遠和胡仙家就沒露過面、帶著焚骨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申不疑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在山谷里轉悠了兩天,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兩天後神色鬱郁的申遠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找到申不疑說要下山了、申不疑在山裡識趣的沒敢多問,兩個人就這麼在兩名五仙教弟子的護送下直接出了山。
打開車窗、申不疑點了一支煙,噴出一口煙霧問申遠:「怎麼?受打擊了?胡仙家安排咱們下一步做什麼了嗎?」
申遠搖搖頭:「沒有、只是讓我們回去盡量保護自己,仙家沒告訴我所有實情。我費了兩天勁、幫她把焚骨爐鎮壓進一座二層石洞裡面,還讓她笑話了半天、、、說我沒用、、、」
「哈哈哈、沒事!你還年輕、還有時間哈哈哈、、、」申不疑搖頭晃腦的一臉奸笑。
申遠想了想、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后噴出了一陣煙霧、平靜的對申不疑說道:「我問了狐仙家我太爺爺的事情、狐仙家跟我說了很多。」
「哦?是嗎、、、都說什麼了?」
「一些鑒玉師的陳年往事、、、還有,我太爺爺當年可能栽在了誰的手裡、、、」
「吭哧」、、、一聲!小越野車重重的剎在了泥濘的小路邊上!
申不疑雙手死死地抓著方向盤、指關節都已經發白了!眼睛看著風擋玻璃前方、、、「狐仙家都知道些什麼?、、、」
「什麼都知道、、、青海湖、漠北十二駝城、疙瘩嶺、長白山、天池鬼窟、、、直到貴廣交界的那最後一戰!、、、鑒玉師一門死傷慘重、拼殺到幾近煙消雲散!我太爺爺最後生死不明,你爺爺卻全身而退遠走南洋!」申遠吸著煙、彷彿在說著一件與自己沒什麼相干的陳年往事。
「你自己的看法呢?你覺得是我們這一脈當年背叛了鑒玉師嗎?」申不疑靠在了駕駛座上、也點燃了一支煙,還是沒有看申遠。靜靜的問道。
「狐仙家問我、到底相不相信你!我說我想試試、一是我沒什麼可失去的,除了這點可憐的傳承。但過去的一切對我來說也實在是太遙遠了、認識你這麼久了,我還是覺得你們這些人、扎西、丹增、敏珠林寺、五仙教、還有這些神神秘秘的人,你們似乎都在一步步的帶著我走進一個我根本就不了解、本來也不應該踏入的世界!」。
申遠狠狠的吸了口煙、大聲說道:「我害怕!我特么一直都在害怕!我怕死的不明不白!我怕家人被那些人給莫名其妙的害死!我怕有一天警局通緝我!抓住我判刑、槍斃!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能找到什麼?為了我那個沒見過面的太爺爺?狗屁!!!你們特么找到我、到底要我做什麼?能不能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啊???」申遠一把扔掉半截香煙!兩眼發紅的瞪視著申不疑、嘶聲問道。
申不疑叼著煙、冷哼了一聲,打開車門走了出去。繞過車頭、站在了路邊上解開了褲子,嘩啦啦的水流濺地的聲音里、申不疑頭都不回的哼唧著說道:「你知道的都是別人告訴你的、你想做什麼也沒人勉強你,你要不相信我、、、槍就在你腳下的包里!拿出來一槍打死我、、、給你太爺爺報仇,之後你上車就走!在這裡五仙教肯定能幫你抹的乾乾淨淨的、回家躲起來過日子、、、」
「蓬!」的一聲!申遠踢開車門、站在了申不疑的身後!申不疑還在嘩嘩的尿著尿、、、水流落地的聲音都沒有停頓過!
「嘩嘩、、、」又一支渾黃的水流澆在了路邊的溝里、、、申遠叼著煙,跟申不疑站做一排。一起盡情的放鬆著憋了半天的膀胱。
「嗶嗶啥?哥鬱悶了這麼久、發泄發泄有什麼大不了的?」申遠一邊抖著腰帶一邊閉著眼睛嘟囔。,
身邊的申不疑翻了翻白眼、叼著煙嘟囔道:「看出來了!火太大了、早告訴你平時沒事的時候多喝一點涼茶,你看、這顏色黃的跟隔夜「老雪」一樣、、、」
尿完了、兩個人提好褲子上車,一邊罵罵咧咧的互相胡噴著、一邊晃晃悠悠的開車。蹦蹦跳跳的小越野車漸漸消失在了山間的破土路遠處、、、山風吹起、半山腰處好像有一片白絲巾在松林深處一閃而沒,被山風刮的無影無蹤、、、
傍晚時分、疲憊不堪的兩個人回到了老盛京城,卻沒有直接回申遠家、而是來到了城東一座低調的商務會所、、、申不疑的老豆到盛京城來見申遠了。
這家私人會所是申不疑老豆悄悄投資經營的,距離高爾夫球場不遠。隱藏在一座別墅區後面、高高的圍牆,低調嚴密的鐵藝大門和細密的爬山虎把這裡包圍的嚴嚴實實的。除了牆角處高高的廣角監控探頭、外面看不到一名活動的安保或是門童服務員。
申遠把車停在了會所後部一座中式二層別墅的門前。下了車,大門口處已經站著三個人在等候。墨魚和刀仔站在兩側,中間是一個頭髮雪白精神矍鑠背負雙手的老頭子。老頭身材不高、一身居家休閑的裝扮。
申遠下了車,打量著老頭兒。老頭笑眯眯的向申遠點了一下頭、拱手施禮,一道安穩沙啞的聲音說道:「不肖門人申志明、、、見過門主、、、」
申遠聞言連忙走過去握住了老頭子的手、平靜的說道:「申老先生客氣了、晚輩申遠,久仰大名了、、、」申不疑跟在了申遠的身後、有些畏畏縮縮的喊了一聲爸爸。老頭兒根本沒怎麼搭理他、轉身一擺手,示意請申遠進別墅內再談。申遠點點頭、一行人走了進去。
穿過沉穩低調卻暗含奢華的中式客廳、幾人來到了二樓一扇雙開的實木雕花木門前面,申老爺子把右掌伸進了門側一隻石雕瑞獸張開的口裡。
一聲輕微的電子音響過、木門處隱隱傳出一聲鎖扣滑動的摩擦聲,墨魚和刀仔悄然上前、兩個人一齊用力拉開大門。申老爺子轉身示意請申遠先入、申遠回過神來也不客套,忍著內心的一點小震驚當先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內似乎有著自動感應照明系統、踩著厚厚地毯的幾人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鱗次緩緩亮起的柔和燈光便照亮了整個寬敞巨大的房間。
申遠的餘光看到墨魚刀仔二人在門外恭恭敬敬的緩緩合上了厚重的暗黃色雕花木門,不用看就知道二人這時肯定如門神一般靜靜守候在木門兩旁了。
申思明父子二人靜靜的站在申遠身後一言不發、申遠靜了靜神,打量了一下四周。整個房間牆壁是暗青色的顏色、兩側空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裝飾,中央陳列著兩排古樸的方形蒲團樣坐墊。
中間上方是一座要大上不少的八角蒲團坐墊、坐墊後方是一排玄黑色的木柱,木柱盡皆垂掛灰色的絲帶玉鉤、三幅對開的玄青色垂地幕布似乎預示著木柱後方另有玄機!
申思明和申不疑父子輕輕的繞行到八角坐墊後方、恭恭敬敬的在左右兩側慢慢拉開幕布,然後用木柱上垂下的絲帶和玉鉤將幕布挽好固定。最後躬身舉手緩緩退後三步、復又轉身退到八角坐墊下面的位置,對著申遠躬身合手舉至頭頂。
申思明素容朗聲說道:「鑒玉師門下第七十代外堂掌堂申思明見過門主、、、今日鑒玉師山門香堂帷帳重開!請門主、、、在靈座之下、、、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