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趙宣

第15章 趙宣

此刻的蕭月璃已如萬箭穿心,轉瞬卻悄無聲息的抹去眼角的淚水,強扯出一抹苦澀得不能再苦澀得笑容,愛憐的撫摸著熟悉的針法,心酸嘆道:「不過一件死物,卻成了旁人的刀,可惜了這樣好的衣裳……」說罷,便沉重的合上那方錦盒,不受控的流下一行清淚:「你好生收著,我想……它很快就會派上用場了。」

菱星哭過一場,對她家姑娘仍是忠心不二,儘管恨不得將那件名貴的宮裝撕的粉碎來消氣,卻也不願再讓她家姑娘難過傷心,只得含淚收起那方錦盒,然而在外間守夜時,還是忍不住為她家姑娘流淚。

蕭月璃躺在床上亦是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眼角無聲滑落的淚水浸濕了枕頭,心痛到無以復加。

她不是傻子,當今天下已然改姓了韓,韓乃國之皇姓,平民百姓不可擅用,且當年林姨娘母子離去的時候,只說家中主君飛黃騰達,卻並未透露過多細節,直至韓玉龍回村娶許姐姐時,才隱隱透露他是某地的武將,但過後不久,韓朝便推翻了沈朝,所謂韓姓武將,恐怕就是……

三年前先帝駕崩,新君即位,她雖遠在揚州文家,但昭告天下的聖旨她也知曉,新君登基,冊封髮妻許氏為國母,生母林氏為皇太后,這一條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其實當年蕭月璃心底就有了答案,天下間從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只是她本能的自欺欺人,即便是真的如她所想,那時她已有自己的日子,而他們也有他們的日子,既已不是一個世界,那又何必去亂了互相的日子呢。

蕭月璃想不通,為何許姐姐夫婦要這般大費周章尋她入宮?還是以充實後宮之名?即便那人願意齊人之福,許姐姐也定不會毀她一生的……

蕭月璃不免有些黯然,一別多年,或許人心早已生變也未可知。

蕭月璃翻了個身,嗅著枕間安神的香氣緩緩入夢,卻是睡不踏實,滿心的疑惑夾雜著傷心與失望,匯成了一股濃厚的苦汁,盡數流在她心底的傷痕上,在她的骨髓中緩緩流淌。

朦朧間一股寒意撲面而來,隨即便是刺目的日光驟然打在臉上,蕭月璃不適的避開那道光,卻聽屋子裡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菱星與一個二等丫鬟掀開了蕭月璃的幔帳,忙搖醒了她,菱星急切道:「姑娘快醒醒!趙大娘子的娘家姐姐平國公夫人來了!煦閣那邊催著姑娘去見呢!」

蕭月璃揉著酸痛的雙眼慌忙起身,一旁自有小丫鬟呈上盥洗用具,菱星則著急的為蕭月璃穿好衣裳,事情雖急,但她家姑娘也斷斷不能著了風!

「昨個兒趙大娘子重病的消息就放了出去,她偏要等到今兒一早才過來,又點名道姓要我去見,怕是來者不善……」蕭月璃邊用浸了梅花汁的熱帕子洗了臉,邊轉頭問手忙腳亂的菱星:「府里其他人呢?」

菱星從妝匣底下掏出幾支銀簪銀釵,又拿了白玉骨梳為蕭月璃挽好式樣,邊插頭飾邊答道:「主君上朝去了,李小娘與三姑奶奶現下都趕了過去,齊小娘倒是沒動,只說小日子來了,身上不利索,怕沖了血氣給趙大娘子,故而沒有去見……哦對了,王姑姑被驚醒了,現下正裝扮著呢。」

蕭月璃的動作便慢了下來,安安心心的系著銀鼠小襖的衣帶,道:「你讓人去後頭廂房告訴王姑姑一聲,叫她留在璃閣看好幾個哥兒姐兒,沒我的話不許叫他們出了璃閣,即便是那兩位小娘差人來接孩子,也不許叫她放人。」

「姑娘放心,婢子明白的,方才就已經讓花粹去傳話了。」菱星一五一十的說道:「婢子明白姑娘的顧慮,眼下府里正亂著,若那兩位小娘趁亂想帶走幾個哥兒姐兒,只怕於姑娘不利。」

蕭月璃欣慰的笑了笑,轉身披上月白銀狐暗梅大氅,捧過織花錦嫩青竹葉手爐,便攜了菱星順著小路急急往煦閣那邊趕。

雪天路滑難行,且璃閣與煦閣相隔甚遠,蕭月璃走了兩盞茶的工夫,才總算到了煦閣。

寢房裡仍是哭哭啼啼的一片,蕭月華腫著兩個眼圈趴在趙宜床邊半夢半醒的抽噎著打盹,屋內僅留著四個婆子在側,比之昨日的人滿為患,倒是冷清了不少,想來定是那位女醫官的吩咐。

而右邊的朱紅火炕上正坐著一位氣派雍容的貴婦人,正捻著帕子楚楚可憐的拭著淚珠,那張與趙宜近乎複製的容顏讓蕭月璃即刻便確認了她的身份,身下側座一左一右的坐著李小娘與蕭正盼,都是小心翼翼的安慰討好,場面極其虛偽,真真如同那戲台,演的叫一個精彩絕倫。

蕭月璃正了正身姿,款步過去福了一禮,做足了趙宣這份面子:「平國公夫人安。」

李小娘見了蕭月璃彷彿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忙起身相迎道:「國公夫人,這便是大姑娘月璃了,前些日才剛回府,身子還未養全,就……唉……」

趙宣眼眶微紅,抬起頭粗略的打量了下蕭月璃,悲悲切切道:「你便是先頭白大娘子的骨血,果真是個妙人,可憐你自幼漂泊,受盡苦楚,好容易才回了父母身側,還沒享幾日福,我那妹妹就病了……」說著,淚水便洶湧而出,她急忙擦了擦,又故作憐惜的拉過蕭月璃冰涼的手,泣道:「你這孩子怎的那般命苦,真是叫我心疼啊!」

蕭月璃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自冷笑,不愧是國公夫人,這一番話的水平比她那個繡花枕頭的妹妹強了不知多少倍,明裡暗裡都在諷刺她蕭月璃是個天煞孤星,先是死了親娘,漂泊多年,如今回了家還克倒了繼母,卻偏生叫人挑不出錯來。

蕭月璃上前走了兩步,離惺惺作態的趙宣近了些,強自擠出幾滴淚珠來扮扮柔弱:「國公夫人說得是,月璃便是這般苦命,儘管大娘子仁愛,主君寬厚,可月璃這三病兩痛的身子終是無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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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月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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