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蕭正盼
趙宣的臉色不禁變了變，卻聽蕭月璃用比她更悲切的語氣開口道：「月璃體弱，諸事皆仰仗家中主母，奈何大娘子急病卧床，月璃身為嫡長女，不得不操持著家中大小事務，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幸而有國公夫人在，您是大娘子的至親，又掌著大半個國公府，想來比我這小小姑娘要處置得體的多，月璃便萬事都仰賴國公夫人了。」
言下之意便是，但凡你那當家主母的妹妹與那愛慕虛榮的妹夫有半點良心，早早將她這個女兒接回來養著，她一個沒了娘的姑娘也不至於在外落得一身病痛，如今回了家裡養身子，還沒享幾日福，就得拖著病軀替你那妹妹收拾爛攤子，而你堂堂一個國公夫人，又是她趙宜的親姐姐，不幫忙就罷了，還來指手畫腳，你能耐你上啊，本姑娘還樂得清閑呢！
趙宣的臉色白了又白，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此刻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李小娘與蕭正盼暗暗對視一眼，皆是極力憋住了笑意，不敢當面開罪趙宣，無論如何她還是堂堂的國公夫人，不是她們倆惹得起的。
趙宣忍了又忍，終是壓下了這口氣，作出一副感慨的姿態，又落了兩行清淚：「好孩子，當真是苦了你了，若你家主母不好了，你與華兒定要守喪……罷了，若是天家閱選不成，姨母便會給你與華兒找門好的親事，定不會委屈了你。」
蕭月璃屈了屈膝，道：「大娘子吉人天相，天家閱選乃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若二妹妹當真有這福氣，大娘子定會好起來的。」
趙宣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忽的又道：「我聽聞宮中出來了位司儀姑姑，現下與你同住，可是為你們姊妹授課的？怎麼不見她？」
蕭月璃鎮定回應：「姑姑昨日方才入府，現下尚未安置妥當，且府中近來多事，大娘子又……授不授課的，倒也不急於一時，左右姑姑都是要在這府里久了的，待安置妥了才開課，日後有她給妹妹們授課，府中上下定然欣喜。」
「那是自然……」趙宣臉色微變，嘴上卻仍應著，不失國公夫人的氣度。
「咳咳……」蕭月璃適時的難受起來，李小娘尚未反應過來，倒是一旁坐著的蕭正盼見了，忙匆匆的攙扶住她，急切道：「國公夫人見諒，大姑娘身子弱，外頭天寒地凍的，又說了這會子話，想來是弱疾犯了，不如讓她先回去歇了吧？」
趙宣還能說什麼，到底這裡是蕭府，她來者是客，總不好為難一個病弱的姑娘，只得硬著頭皮道：「哪裡的話，既身子不好，那就該多歇歇，有勞親家妹妹了。」
蕭正盼巴不得有這機會與蕭月璃親近，忙不迭的應了一聲，便腳底抹油似的攙著蕭月璃疾步出了煦閣，直至看不見煦閣的屋子了，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咳咳……」蕭月璃作出一副羸弱之態，卻不動聲色的避開了蕭正盼的手，靠在了菱星的臂肘上，艱難的福了一禮：「蕭大娘子有何事囑咐嗎？」
蕭正盼倒也不惱，似是不曾有這份尷尬，如常笑道：「姑娘回府以來，咱們娘倆兒還未好好說過話，今兒國公夫人排場大，倒是勞累了你一大早就來陪著，我瞧著你在她面前實在累的慌，這才找了個由頭把你拉出來，姑娘若還這般見外，當真是要寒人心了。」
蕭月璃淡淡道：「我聽聞大娘子你是攜了幼女回來的，這些日礙著趙大娘子與華姑娘將我那璃閣看的緊，大娘子才不好送東西到我那裡去，如今趙大娘子苟延殘喘，華姑娘也失了主君疼愛，今日瞧著我與國公夫人周旋，便知我不是個軟麵糰，所以大娘子有話還是直言較好。」
如此直白的言語，猶如一盆冰水徑直澆了下去，將蕭正盼滿心滿腹的熱絡都生生澆滅了，她縱使滿腹私心，到底也是正經官眷，這般被一個晚輩下了面子，終究是有些尷尬。
但，蕭月璃既已把話說到這份上，她也不好再虛以委蛇的藏著掖著，只得乾笑道：「姑娘前程似錦，人人都想貼著姑娘分一杯羹，世事炎涼，人心不古，我本不願同那些市儈小人一般，可想來姑娘也知曉，我是續弦而非元配，這俗話說，父母之愛子，必為長遠計，現下倒也貼切我的處境了。」
蕭月璃意味深長的看了這位三姑母一眼，回府那日她便知曉這位三姑母是青州知縣史家的大娘子，但青州距京師千里之遙，她是蕭正冒的嫡親胞妹，蕭正冒又是京師三品大官，以她的身份配個京師四五品小官家的嫡子做元妻都綽綽有餘，怎會配了一個偏僻之地的七品知縣為續弦呢？
這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且這蕭正盼的年歲也不輕了，她夫家於仕途上應當再無緣高升，種種原因皆說明這蕭正盼極不得蕭正冒這個兄長的喜愛，所以她只能厚著臉皮來求晚輩。
蕭月璃想通此節，仍淡淡道：「大娘子必是慈母，只是月璃尚待字閨中，又初來乍到，怕是有負大娘子重託。」
蕭正盼堆笑道：「姑娘蕙質蘭心，若是肯眷顧我那不成器的小女兒，我史家必感激不盡，我不求黛兒能與她先前那位嫡長姐一般有福進宮為妃，但求她日後能夠尋得一門好親事，衣食無憂，夫妻和睦，我也就安心了。」
蕭月璃腳下頓了一頓，轉瞬便明白了內情，進宮那位嫡長女是先頭大娘子所生，本就不與這繼母一條心，且在宮裡定不受寵，否則她的父親也不會只是個小小的七品知縣，不禁笑道：「原來貴府竟出了位宮裡的小主，月璃真是失敬了。」
蕭正盼尷尬的笑笑：「姑娘說的哪裡話，都是一家子姊妹，哪有敬不敬的，豈不是見外了嗎？」說罷，又攙過蕭月璃的手臂，柔聲道：「我瞧著天色還早，姑娘怕是也沒用早飯，若是不棄的話，便到我那院子去用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