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中選
絳雪軒外早有司儀女官等候引路,穿過兩條蜿蜒的長廊,領著六人從側門邁進了巍峨寬敞的鴛鴦殿。
鴛鴦殿內立著兩扇暗紋紅梅屏風,織金鏤空的香爐里燃著清甜的蜜合香,六名秀女分為兩排立在兩扇屏風后,只有念到名字的秀女才能走上前得見天顏。
殿內殿外的宮人、禁衛與內侍少說也有幾十名,可卻連一絲雜音都聽不見,寂靜的落針可聞。
龍座上帝王的慵懶語氣中明顯帶了幾分疲憊,座下一左一右坐著兩位華服女子,只不過左邊女子的座位是在龍座左側之下,而右邊女子的座位是在龍座右側的台階之下,尊卑之分,高下立見。
隔著屏風,蕭月璃看不清她們的面容,只能隱約看到左邊女子華貴端重的冠服,和髻上所簪的那支奪目的赤金紅寶孔雀步搖,對這人的身份也有了大概猜測,這便是與皇後分庭抗禮的沈貴妃了。
那右邊的女子,毫無疑問,應當就是沈貴妃的庶妹妍妃。
「戶部尚書孫見先之女孫漣漪,年十六——」
孫漣漪羞赧的上前行禮,屏風之後的蕭月璃彷彿都能聽到她飛快跳動的心。
沈貴妃含著如沐春風般的笑意,溫順道:「皇上,您選了大半日都沒挑到中意的,太後娘娘若知曉定會不高興的,臣妾瞧著這孫氏極好,模樣俊俏,知書達理,更難得的是與皇後娘娘有緣,不如留了牌子,為皇後娘娘及腹中龍胎做個伴可好?」
孫漣漪聞言愈發羞澀,似是在心底感激了無數遍沈貴妃,蕭月璃卻聽得心驚,與皇后名諱相撞,小了說是僭越,大了說便是藐視國母,這孫氏怕是要落選了。
果不其然,帝王臉色微變,冷冷道:「後宮百花齊放才是盛景,哪容得下枝節橫生。」
還不待孫氏反應過來帝王此言的含義,就聽司儀內侍斷了她的命運:「孫漣漪,撂牌子——」
可憐孫氏瞬間從至高處摔到谷底,卻連一絲不滿都不敢顯露,瑟瑟的隨著小宮女走出了鴛鴦殿。
沈貴妃得意的掃了眼孫氏落寞的背影,轉瞬又變回那副溫順模樣,嬌滴滴道:「皇上說的是,臣妾受教了。」
「吏部尚書齊斌之女齊瑩,年十六——」
齊瑩定了定慌亂的心神,從另一扇屏風后緩緩走出,恭恭敬敬的向上座帝王行了叩拜大禮。
「看著倒像是書香世家的閨秀,不比臣妾與妍妃是武家出身,總有一股子莽勁,沒得叫人笑話。」沈貴妃淺笑嫣然,卻字字帶刺,若齊瑩應了她的誇,便是僭越貴妃,若不應,便是認同貴妃所言,左右都逃不過僭越之罪。
妍妃適時的補了一句:「貴妃娘娘寒磣自個兒就罷了,怎得還帶上了臣妾與皇上,皇上喜愛貴妃娘娘的直率,不似臣妾,悶葫蘆一個,登不得檯面。」
「皇上瞧瞧她這張嘴,臣妾可是管不了她了。」沈貴妃嬌嗔著與妍妃一唱一和,在齊瑩面前上演了一出帝妃恩愛的好戲,無論她中選與否,這根刺在心底怕是拔不掉了。
「呵呵……」帝王輕笑兩聲,回首見齊瑩的身形已微微發顫,卻仍拘著禮倔強的不肯服軟,倒像是某人……
帝王不免動了心:「跪的那麼久,膝蓋不痛嗎?」
帝王此言,不止驚了齊瑩,也驚了還在打趣的沈氏姐妹,齊瑩紅著臉垂下頭去,沈貴妃憤恨的目光一閃而過,轉瞬便回過神來,面上還是那副溫婉的笑意,柔聲道:「齊姑娘,快起來吧。」
齊瑩出口謝恩,滿是少女懷情的羞澀:「臣女謝皇上、謝貴妃娘娘、妍妃娘娘恩。」
司儀內侍何其機靈,一壁示意小宮女呈上荷包,一壁扯著嗓子喊道:「齊瑩,留牌子,賜荷包——」
齊瑩心下雖萬分歡喜,卻也不敢錯了規矩,接過荷包又恭恭敬敬的叩頭謝了恩,這才紅著臉頰退出了鴛鴦殿。
「兵部尚書趙康之女趙寶琳,年十七——」
趙寶琳喜滋滋的行了禮,視線卻不住往沈貴妃身上瞟,滿心滿眼都期盼著能與這位貴妃表姐一般風光,殊不知沈氏姐妹對她只是厭惡的掃了一眼,卻礙於情面不得不忍下。
這次不待沈貴妃開口,帝王已饒有興趣的盯住了趙寶琳,嘴上卻是問著沈貴妃:「兵部尚書……朕要是沒記錯的話,是你舅舅吧?」
「皇上好記性。」沈貴妃皮笑肉不笑的附和了一句,本不願搭理趙寶琳,奈何血緣之親,只得又道:「既是至親,臣妾便不敢多言了,一切但請皇上做主。」
帝王點了點頭,很是滿意沈貴妃的識時務,便道:「記下吧,閑來無事陪你解悶也好。」
沈貴妃聞言笑著謝恩,趙寶琳自然也是欣喜的,忙接過荷包歡天喜地的退下了,絲毫不曾留意到沈貴妃厭惡的目光。
司儀內侍也是暗自舒了口氣,飛快的用袖口擦了擦額上冷汗,接著念道:「禮部尚書蕭正冒長女蕭月璃,年十七——」
蕭月璃按著王琦霜所教過的禮儀,端莊的走出屏風,恭敬的行了跪拜大禮,隨後直腰垂首,跪等天子發話。
「朕記得你,除夕宮宴上,你也是穿的這身衣裳。」帝王似笑非笑的開了口,無視一旁沈氏姐妹微微發青的臉色,自顧自的說著話:「那日進宮見你父親,你迷路又淋了雨,朕給你的大氅你還留著嗎?」
帝王此言一出,蕭月璃立時便感覺到眾人銳利的視線直直割在自己身上,心中暗罵這人陰狠,嘴上卻老老實實的應著:「回皇上,天家恩賜,臣女視若珍寶,不敢有損。」
「留著就好。」帝王灼灼目光落在她恨不能埋到地下去的臉龐,不等沈貴妃開口,便對看傻了眼的司儀內侍吩咐道:「記下吧,她是個懂事的。」
司儀內侍回過神來,忙扯著嗓子喊道:「蕭月璃,留牌子,賜荷包——」
蕭月璃沉痛的闔了闔目,沉重的叩拜下去,落了這場戲。
「謝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