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是你啊
韓柯沒告訴陳可,其實周司寒並不是一開始就要幫他出頭的,而是那些小朋友說的一句話,戳到了讓周司寒憤怒的點。
他們說韓柯沒有爸爸媽媽接,肯定是因為爸爸媽媽不喜歡他。
就是這句話,激怒了周司寒。
那個時候的周司寒,跟韓柯差不多,每天放學都得在教室里等很久,才會等到自己的家長。
他們兩都不是沒有家長接,只是家長來的比較晚罷了。
韓柯那邊,是等著任平堯來接,因為接的比較晚,其他的小朋友沒有看到。
周司寒這邊比韓柯稍微好點,他媽媽雖然也晚到,但不會太晚。
不過讓他生氣的是,他媽媽本可以不晚到的,但總是會因為跟牌友打麻將,打到忘了接孩子的時間。
孩子總是很敏感的,當所有的小朋友都有說有笑的被自己的家長接走的時候,他只能坐在教室裡面目送著他們離去,然後日復一日地等著。
他也會懷疑是不是媽媽不夠愛自己,但每當周媽媽對他有求必應的時候,他又收起了那種想法。
小時候的周司寒是被周媽媽帶大的,周錦辰工作忙,很少跟周司寒進行父子間的交流。
也正因為這樣,周司寒對父親的感情並不深,甚至在父母離婚的時候,他也覺得是周錦辰對不起他媽媽。
但大人的事,哪有他想的那麼簡單,離婚這件事的原委遠比他想象的令人無法接受。
在周司寒幫韓柯出頭后,韓柯在班上就算是有了靠山。
也很少會有同學當著他的面叫他「小怪物」,頂多背地裡偷偷摸摸嘀咕,後來年紀慢慢大了,就更沒有同學叫了。
他們兩熟識過後,韓柯才知道周司寒其實早就關注他了。
起先是因為他們兩都是班上最後離開的,所以周司寒有了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感。
後來,周司寒發現,這位同學**靜了,跟整個班上的氛圍格格不入,他就對韓柯起了好奇心。
也算是帶著那麼點壞心思吧,周司寒對韓柯,就有點像臟鞋底和白球鞋,總想去踩一下。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確實踩到了,不但踩到了,還挖掘出了韓柯的本質。
狗屁安靜美男子,人家只是懶得說話而已。
不說話則已,一說話氣死個人。
就拿之前韓柯跟陳可說的26個字母那事舉例。
小學時候的周司寒英語不好,默寫26個字母對他來說也是難事。
雖然默寫不熟練,但他會背,所以每次默寫他都需要先背出來。
韓柯就很氣人,他說:「你是不是做數學題也要先把九九乘法表背一遍。」
周司寒被他損著損著,可能是不蒸饅頭爭口氣吧,他後來默寫26個字母溜得很。
周司寒以前特別懶,總是不寫完作業,每次到學校就「哥哥哥」的叫韓柯,要他的作業抄。
平時有多剛,要作業的時候就有多慫。
「你們兩還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陳可繼續問。
「有,」韓柯說,「他背過我。」
「!!!」陳可抿著唇瞪著眼睛,腮幫子鼓起,「為什麼?表演節目需要嗎?」
「不是。」韓柯搖了搖頭。
那是一個雨天,他們學校的地勢不平,坑坑窪窪的地方有點多,一下大雨,就會有很多水溝,很難走過去。
韓柯那天穿著一雙白色運動鞋,周司寒跟有先見之明似的,穿的拖鞋。
他很嘚瑟,打著傘到水溝里蹦躂了幾圈,還站到韓柯面前扭來扭去。
就在韓柯糾結要不要脫了鞋赤腳走過水溝的時候,周司寒轉了個身背對著韓柯,他說:「上來上來,看在我比你大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地給你當一下船吧。」
韓柯也不扭捏,直接就趴上去了。
對他來說,周司寒背他過去,是在當時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
「我決定了!」陳可突然嚴肅地說。
韓柯好笑道:「決定什麼了?」
「從今天開始,」陳可說,「周司寒就是我兄弟了。」
韓柯剛想開口,就見陳可突然起身往教室外面走,他懵逼地問道:「要上課了,你做什麼去?」
「上廁所,憋死我了。」陳可已經走到了門口,腳步沒停,聲音傳了過來。
韓柯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靠在椅背上笑的一抽一抽的。
班上的同學都驚訝地看著他,他笑意未收,轉向扶額低笑。
陳可上完廁所回來的時候,預備鈴已經響過了。
要是老師沒來,她還能直接進去,可惜啊,老師太敬業了。
「報告!」陳可頂著班上同學的目光走到了前門。
「怎麼遲到了?」1班的英語老師出了名的難纏,按道理說,英語老師思想會ope
一點,她不一樣,老死板了。
這位英語老師叫蘭秀,年紀嘛,三四十歲差不多,很會穿衣打扮,永遠走在時尚前端。
陳可不知道是不是英語老師都有一個癖好,就是早中晚的衣服都不一樣。
別人一日三餐,她是一日三套。
這不,早上看到她還是呢子大衣,下午就變春季長裙了。
「上廁所。」陳可乖乖回答。
「下課十分鐘還不夠你上廁所的呢?」蘭秀揶揄道,「忙著玩去了吧。」
「哪有十分鐘,」陳可有些不服氣,「上課鈴還沒打呢。」
話音剛落,上課鈴聲響起。
陳可:靠!
陳可苦著一張臉看向講台,蘭秀點點頭,「進來吧,以後注意。」
「好的,謝謝老師。」
「我忘了這節是蘭姐的課了,」陳可坐到座位上,小聲對韓柯說,「要是知道是她的課,我就該先上廁所。」
「不管是誰的課,你都該先上廁所,憋著不難受啊,」韓柯也小聲道,「那些事什麼時候不能問,反正你問了我就會說啊。」
陳可笑了,「知道了。」
「聊得很開心啊,」蘭秀在講台上出聲道,「遲到就算了,上課還聊天。」
同學們將頭齊唰唰地轉向陳可和韓柯的方向。
韓柯噤聲,陳可斂了笑閉了嘴。
「行吧,就你們兩了,」蘭秀對著陳可和韓柯抬了抬下巴,又隨手指了兩個同學,「還有,你們兩,上來吧,聽寫。」
陳可:「……我靠啊!」
韓柯已經離開座位了,陳可連忙跟上。
到了講台上,韓柯遞給陳可半截粉筆,陳可接過,面向黑板站著。
忽然,頭頂落下陰影,陳可扭頭一看,韓柯站在她身後。
她的左右兩邊已經站了另外兩個同學。
蘭秀沒覺得這樣的站法有什麼不對,所以沒有開口讓韓柯往旁邊挪。
陳可不禁感慨,這就是個子高的好處啊,她寫不到的地方,是韓柯的專場。
講台上的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但講台下面的同學嗅到了曖昧的氣息。
這很曖昧了好嗎,韓柯站在陳可身後,完完全全地罩住她,要不是他們事先知道陳可也在講台上,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上面還站著一個人。
隨著蘭秀念出中文,韓柯湊近了陳可,捏著粉筆在陳可的上方寫的咚咚響。
這樣的方位優勢,陳可一抬頭就能看到韓柯寫的內容。
看到內容不算什麼,她還能看見韓柯的喉結、下巴、臉龐,以及袖口處露出的手腕和修長的手指。
雖然平時也能看見,但從這個角度看他,還是第一次。
在韓柯圈著的這一小塊地方,他們兩人之間的空氣都油然升溫。
陳可忽地走了神,臉頰悄悄爬上了緋色。
她聽不見蘭秀報中文的聲音,卻能聽到胸腔里傳來的心跳聲。
不知道是她的,還是韓柯的。
韓柯低頭看見陳可的手放在黑板上卻沒有在寫字,他抬起左手碰了碰陳可的手臂,又用右手在他寫的地方敲了兩下,示意陳可趕緊抄。
陳可被他碰的回過了神,忙不迭仰著頭看他寫的內容。
萬幸,她抄的速度比蘭秀報的速度要快。
「好了,到這了。」蘭秀終於喊停。
韓柯離開的瞬間,陳可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上講台之前,陳可的臉是白裡透紅,下去的時候是紅里透白。
任誰一看都覺得不正常。
果不其然。
「陳可,你臉怎麼那麼紅?」蘭秀不合時宜地問道。
「……啊,哈,」陳可糊弄道,「可能是因為緊張吧,怕自己寫錯。」
「寫的挺好的啊,」蘭秀回頭看了看黑板,「你這心態怎麼行,好好調整調整,只是一個聽寫就緊張成這樣,以後碰上大的考試不得慌死。」
陳可這個時候才看見韓柯寫的並不完全在她的正上方,稍微往旁邊偏了一點點,可能是怕並排挨著,老師會懷疑吧。
她看著看著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不會的,」陳可笑著說,「不會緊張了。」
……
夜晚。
窗外路燈亮著,小區樓下的談話聲隱隱約約傳入顧熱房間。
卧室的窗戶是開著的,晚風怡人。
顧熱拉過椅子坐在窗邊,看著天空。
真好,滿天星辰。
她找到眼中最亮的那顆星,望著它許久。
「爺爺,」顧熱看著它道,「那個人他不記得我了,你說我要不要主動去跟他說啊。
他的衣服還在我這呢,我是不是該還給他了。
爺爺,你現在還好嗎?有見到奶奶嗎?
你們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很好,有陳可陪著我,還有很多好朋友,他們都會陪著我的。
我也會好好練字,不會讓你的寶貝放那落灰的。」
「爺爺,我去睡覺啦,」顧熱看著不會有回應的夜空沉默了一會兒,起身說道,「明晚見。」
……
周司寒猶如第二個陳可,開學第二天就遲到。
李國劈頭蓋臉給他一通訓,訓完還提了嘴他的衣服,「雖說我們善中穿衣風格相對來說比較自由,但這麼花里胡哨肯定也不好。」
「花里胡哨的衣服不能穿?」周司寒跟昨天反問孫霖那樣反問了李國。
「……能,」李國蹙著眉,「但是你這顏色太亮了,在課堂上容易吸引其他同學的注意力,會影響到上課效率。」
周司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火燒雲一般的顏色,是鮮艷了點,但是好看啊!
「老師,這您就錯了,」周司寒說,「要是因為一件衣服就影響到了他們的上課效率,那他們上課也太不專心了。
要是能通過我這件衣服篩掉一些不專心上課的同學那可是完美地展示了優勝劣汰啊。」
「哼哼,」李國嗤笑了聲,「說那麼多,就是不換衣服的意思是吧。」
「嘿嘿,對的。」
「站著吧。」李國背著手離開。
「……」
周司寒不負眾望地成為了高一的第三個風雲人物。
第一個是韓柯,韓學神;
第二個是陳可,陳妖精;
第三個就是他了,周司寒,周蝴蝶。
她們說周司寒很喜歡穿花襯衫,跟花蝴蝶似的。
本來想叫他周屌絲的,但他那張帥氣的臉,屌絲這個詞實在配不上他。
於是,周蝴蝶誕生了。
課間的時候,顧熱拎著裝著棉服的袋子走到了周司寒桌邊,將袋子遞給了他。
周司寒不明所以地接過,當看到裡面的衣服的時候,記憶瞬間回籠。
「啊,」周司寒頓悟般開口道,「是你啊。」
「嗯,那天謝謝你。」顧熱點點頭,客氣道。
「小意思,不用放在心上,」周司寒看起來並不在意那天的事,「我要是早知道你跟韓柯是朋友,我肯定會更早過去把衣服蓋你身上。」
「總之,很謝謝你。」顧熱又道了謝。
「不客氣啦,都是朋友,」周司寒說,「好兄弟,要堅強!雖然不知道那天你是因為什麼哭,但看你這樣,能讓你在公交車上顧不得形象地哭出聲來,應該是難受的事了。」
「嗯。」
「沒事,不管昨天如何,生活依舊向前,」周司寒想了想,「忘了是誰說的話了,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你能理解吧?」
「可以。」
「那就行,好了,回去吧。」周司寒將袋子塞進了桌肚,對著顧熱擺了擺手。
那天他在善中考完試已經挺晚了,宋曉伊說要來接他,他沒同意,在路上晃悠了幾圈,就走到了一個公交站台,正好面前停了一輛公交車,他想都沒想就上車了,也不知道這輛車通向哪裡。
上車后,他沒有找座位坐,而是扶著車子上的吊環,站著看向窗外。
車子行駛的速度不算快,足夠讓他好好地欣賞沿途的風景和建築。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車後面傳來女孩子的啜泣聲,很壓抑很痛苦。
他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那個女孩周邊的乘客對她指手畫腳的,他看著很不舒服。
於是,他走到了女孩身邊,為她擋住了那些視線。
女孩的雙手緊緊交叉握著,頭低的很低,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哭泣聲也很讓人揪心。
周司寒看到她衣著單薄,腳上也只穿著拖鞋,足以見得出來的時候是有多匆忙。
可能是出於同情心態,亦或者是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脫下了棉服蓋到了她頭上,又從褲兜里摸出一包紙巾遞給了她。
不得不說,森緣市的冬天是真的冷,濕冷濕冷的,他只是把衣服脫下來那麼一會兒,就覺得冷風刺骨。
就當是上天覺得他做了好事保佑他吧,下一站,就到了他住的小區附近。
跟上車的時候一樣,他還是沒有多考慮什麼,直接就下車了。
下車后,他站在公交站台處,有些漫無目的,他不太想回家,但不回家,他現在也是真的挺冷的。
突然有些後悔逞英雄了,連人家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白搭了一件上千塊錢的棉服進去。
公交車駛離后,他被自己無語到了,自嘲地笑了笑,便轉身走向回家的路了。
人嘛,不能因為別人委屈自己啊,這麼冷的天,他何苦為了跟他們慪氣凍著自己呢,還是回家穿件外套再出來晃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