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緣起
林謙忘我的吹奏竹笛，心中種種思念伴隨著，青年亦是如此，林間的草木悉悉索索的被夜風吹拂，好似音樂的伴舞者。
一曲畢，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懷著一種知己難遇的心情。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雖有千般不願，但是在下亦還要趕路，只能與閣下道別了。」青年搖頭嘆息。
「曲終人散，倒也著實應景，我又怎能強留趕路之人，不過，可否留下公子姓名？」林謙同樣嘆息一聲，道。
「蕭晨！」蕭晨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清明的眼睛望向林謙。
「林謙！」林謙亦道出自己的姓名，與蕭晨再次相視而笑，難得能遇上一位與自己有一樣傷痛的人，林謙自然心中歡喜，正是那人脈易得，知己難求。
「蕭某虛長几歲，便自稱一聲愚兄了。」蕭晨並沒有要佔林謙便宜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要一個方便的稱謂。
林謙自然看得出來，道：「蕭兄！」
「賢弟！」蕭晨笑道，自己似乎都有些驚訝，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緣再見的。」
「我很期待！」林謙答道。
說完，兩人都不再言語，一人騎牛遠去，一人仰望星辰，顯得如此平淡，或許這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
山坡下，蕭晨手輕輕一揚，手中配戴的戒指不被人察覺的閃爍了一下，手中的那白玉琴便消失了。
「你剛才怎麼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蕭晨下面的青牛蠕動牛唇，竟口吐人言！
「只是遇到一個擁有相同悲傷的人，多談了幾句罷了！」蕭晨莞爾一笑。
「看來你終於遇上了與你談得來的人了。」青牛平淡說道。
蕭晨搖頭苦笑，這神情倒也著實與林謙相像：「老牛你也算一位。」
「我可不是人，我是一條牛。」青牛反駁道，任然老實本分的馱著蕭晨向前走去。
「不談這個了，對了，老牛，你說要見的那位朋友，你見到了嗎？」蕭晨岔開話題。
「談不上朋友，只不過是一個認識的人罷了，甚至半點交情都沒有。」青牛搖頭，圓圓的牛瞳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哦！那你為何還來見他？」蕭晨不解，既然沒有交情，那還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幹嘛？
「只不過有些驚訝，會在這一方世界遇上他罷了。」青牛道，此時已然到了千里之外的某處地方，速度不可謂不快。
蕭晨自然知道青牛口中所說的這一方世界是什麼意思，也同樣知道，青牛並不屬於這方世界！而自己也不知撞了多大的運氣才能遇上這一條不同尋常的青牛。
蕭晨想了想，道：「那他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青牛說完，便不再言語。
蕭晨也不再說話，回想起了之前詭異的一幕，自己的青牛帶著他來尋人，但是卻來到了一顆從半山腰長出來的參天大樹，這顆大樹從半山腰長出，其根部之長可想而知，光是那樹榦便足以與幾間房子相比。
圓月當空，如今已經是深夜，林謙任然沒有太多睡意，於是便漫步在山間的小道上，不過他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漫步，而是有目的的，是去見他心中一個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超乎自己所想，甚至連神魔鬼怪都無法與之相比。
他朝著山頂走去，蒼木山其實並沒有山頂，只有半截山腰，而山腰之上長著一棵龐然大物，正是這個龐然大物，才有了蒼木山的名字，那是一顆——樹！
用參天一詞來形容這棵樹簡直毫不為過，因為蒼木山的上半部，便是由這棵樹組成……
終於，林謙來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棵巨樹，樹榦上透露著一股滄桑的氣息，枝繁葉茂的樹枝，宛若垂天之雲，籠罩整個蒼木山，樹枝間遊戲著螢火蟲，漫天飛舞，閃爍著的綠色光芒，使得蒼木愈加神秘。
蒼木……名副其實！
林謙找到一處樹洞，樹洞不大，只是與蒼木相比起來不大，但是卻能容下一人站立，林謙靠坐在蒼木的一處凸起處，抬起右手，往樹榦上敲了敲……
「你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彷彿從遠古傳來的一般，虛無縹緲，但又如此的真實！
「樹哥！」林謙會心一笑，道。
這棵會說話的樹是林謙來到這裡時的第一個秘密，也是這輩子除了自己的往事以外的唯一一個秘密，這棵樹彷彿一直都在吸引著他，直到他來到這蒼木山，才像是找到了歸屬一般，雖然其中緣由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而且莫名其妙。
「剛才聽到了你吹奏的曲子，又想起傷心事來了？」響天徹地的聲音再次傳來，一樣滄桑，但是，這聲音，只有林謙一人能聽見，不然只怕整個蒼木山腳下的人都要被吵醒。
「嗯。」
林謙用鼻子發聲，但是神情沒有了之前的低落，反而多了一絲釋懷，傷！人人都有。痛！人人都會。與其想人之所想，不如釋懷這些，也避免了不必要的傷痛。
「人生在世，總會有一些難以忘懷的的經歷，不只是你，其他人也會，但是能從這些事情中走出來的，卻少之又少。」蒼木嘆息道，看到了林謙眼中的那一抹清明與釋懷。
「樹哥，你說，為什麼獨獨只有我一人能這樣切實的感受到你，而那些村民們卻完全把你當做一棵年代久遠，普通的樹來看待。」林謙發自內心的詢問，這亦是他困擾的事之一，在此之前他心中從未有過神鬼一說，但是目睹了這棵樹之後，卻徹底了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蒼木沉吟一會，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我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你我有緣？」林謙任然不解「緣從何來？」
「緣由天定，因果循環不息，正是緣在作祟，你能以凡人之軀而感受到我的存在，便說明了你我有緣。」蒼木解釋道。
「您總是說凡人之軀，難道世上真的有仙人？」林謙向來對那些神鬼之事當做故事來聽，一直以為這些故事只是常人的幻想，只是對生活的一種控訴，卻從沒想過真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世界。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只要你願意，我便能助你踏上這條路，但是這條路從一開始踏上，就沒有回頭的可能，這便是仙！這便是仙途！」蒼木驀然道，內心那種豪邁滄桑，不觸即發。
「仙途……嗎？」林謙喃喃，自己生於官宦世家，見識了太多的東西，學到了太多東西，所以，即便家破人亡，他也從來都不甘沉淪，或許這樣一條路……是最好的！
曾經蒼木也這般與他說過，只是當時的他卻無法釋然心中的種種，或許是對親人的思念，亦或許是對人世間的留念。
「不求無憂無慮，但求勿失本心！」林謙合上雙眼，陷入深深的思想之中。
或許正如樹哥所說的，這是緣，而仙途對於自己來說，亦是緣！
想到此處，他不再迷茫，合上的雙眼驀然睜開，眼神深邃但又清澈，他看到了一條路，這條路與眾不同，但又無法回頭，這是自己即將踏上的一條路，或許，在他釋懷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踏上，踏上這條仙途……
「樹哥！為什麼幫我？」林謙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絲疑惑。
「這是緣，逃不掉也求不來！」蒼木所說所感都帶有深深的佛性，或許這也是他的一種性格所在，又或者換另一種說法，這也是他的……仙途！
「好！既然逃不掉，那就全然接受。」林謙目光堅定，那最後一絲疑惑也消失不見。
所謂的緣，本就是虛無縹緲的存在，蒼木的存在是緣、林謙的到來是緣、林謙對蒼木的獨特感受也是緣，這一切或許都已經定好了，只是需要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便是林謙家破人亡！自那時便是緣起之時！
緣起緣落，花開花謝。緣總是無處不在，隨著因果循環不息，直到緣到來的那一瞬，便是緣終結的那一刻，也是緣開始的那一刻。
蒼木等到了這一刻，在他大限之前！
「好！」蒼木大呼一聲「我將賜你三物，一者謂眸。」
林謙肅然，等待著蒼木的賜予，沒有任何的疑惑，沒有任何的反抗，這是對蒼木的信任，亦是對自己本心的信任。
只見蒼木上端樹枝搖曳，一道青光傳來，沒入林謙眼眸，林謙身軀一震，眼中傳來巨大的疼痛，彷彿什麼東西要將其撐破一般，這樣撕心裂肺般的感覺，使得林謙屈膝跪下，雙手狠狠的捂住雙眼，直到雙眼中流出一抹血紅……
「這是一條不歸路，這條路與眾不同，但是也格外的艱辛，你要相信……你能看透這條路的盡頭！你要相信……你能踏破這重重枷鎖！你要相信……你的心！」滄桑的聲音再次傳來，在林謙的腦海中嗡嗡作響，不絕於耳……
「這樣的痛……刻骨銘心！」林謙咆哮，將所受到的痛苦化作咆哮隨風而去……
「林謙，若是你連這種程度的痛苦都承受不了，那便沒有機會，踏上這條仙途！」蒼木喃喃，他所看中的人，皆是擁有大毅力之人，他希望這次也不會看走眼！
「二者謂意！」蒼木的聲音再次傳來，化作一律清氣，沒入林謙耳中，猶如雷鳴般回蕩在林謙腦海。
「啊~」林謙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這次不僅僅是雙眼，連腦袋，都開始劇烈疼痛起來，林謙瘋狂的朝著堅硬的樹榦撞去，即使頭破血流，也不曾停止，因為疼的不是這些外傷，而是那種發自靈魂的疼痛，一下子噴涌而出。
林謙努力想要使自己靜下來，但是奈何劇烈的疼痛已經沖刷一切，使他無法振作。
他彷彿看到了天邊的光，那光是如此的動人心魄，在那束光里，他看到了自己已經死去的父母，此刻正揮手，向他打著招呼！
死亡的恐懼立刻穿透全身心，這是一種本能的恐懼，對死亡未知的恐懼，林謙心中頓時明了，在這樣下去，他會徹底的死去，徹底的沉淪……
沉淪？不，絕不沉淪！
說好的要順應本心，我……絕不沉淪！
一念至此，林謙徹底醒悟，既然一切痛楚都無法擺脫，那麼，索性接受下來，不是順應痛苦，而是令痛苦順應本心……
一朝明悟，千世千順！
林謙自明悟了自己本心的那一刻開始，便受到了明悟的福，這一刻，終於原原本本的體現了出來，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那個不受任何束縛，只去順應本心的他，即使再大的痛苦，也無法束縛住他，這樣，方能擺脫，這樣，方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