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無奈何翠蓮強認命 遇不幸姐妹同遭殃
上回書說到王定夜宿彤煒坊,清晨起來正要與金翠蓮商議如何廝守,門外吳大娘敲門。
金翠蓮和王定一聽這聲音是虔婆來了,當時慌作一團,金翠蓮心想不好,恐怕是要說破此事,可又一想不開門也無濟於事,門外那幾條漢子是這坊里養的幫閑的,定是來者不善啊,轉過身對王定說:「王生,強拗是拗不過的,還是給她開門罷。」
說著王定起身開了門,迎面帶過來一股刺鼻的胭脂味兒,聞著跟偷吃兔子屎了似的,不用問,果然是虔婆。只見她一手拿著扇子一手拿著絲絹掐著腰站在門口,身後站著四個彪形大漢,一個個歪戴帽子斜瞪眼,身長均在八尺開外,其中兩個手裡還提著桿棒,站在虔婆身後遮住了門口的陽光。
虔婆拿起手絹,沾了沾嘴唇,說起話來:「喲,正好這窮鬼也在這,說話倒是方便。姑娘,咱醜話可說到前頭,媽媽我是甚麼樣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聽話咱娘兒倆怎麼著都成,要是和我執拗著吃苦頭的可就不是這窮書生一個人了。
再者,你也先把你那尋死覓活的把戲先收著,往好了說你為了他不值當的,往壞了說媽媽我還真不懼怕這事兒。今兒個這陣勢你也看見了,不帶走你是不可能的了。
這小子一個子兒可都沒往我屋裡扔,媽媽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昨天晚上讓他進了你的屋,就算是給你好大的面子了。到了今兒了,咱娘兒倆和顏悅色的,我把你的這位情意綿綿的窮酸公子哥兒可叉出去了,有甚麼話回頭咱娘們單說!還愣著作甚,成日白養了你們?」
說著話,大肥手一揮,兩個大漢鑽進門去,把站立在門裡苶獃獃發愣的王定一把拽了出去,王定一時間都沒來得及反映,剛要掙脫,隨即被另兩個拿桿棒的漢子架起他推推搡搡的就把王定連番帶滾的打下樓去了。
沒有甚麼生離死別的誓言,沒有甚麼彼此保重的忠告,甚至連回頭看一眼心上人的機會都沒有。如此狠心的婆娘不會容許這樣的場面的發生,甚至兩個人連對方的名字都沒有喊出來,王定就被四個大漢帶了出去,屋裡止剩下凌亂的牙床和癱坐在床邊凌亂的金翠蓮。
虔婆進得屋來,沒有好氣的咯咯一樂,隨手掩上了房門,走到了獃獃的佳人面前,看金翠蓮苶獃獃的發愣,眼中含著兩圈眼淚,那婆子語氣稍微的柔和了一些,說道:「翠蓮啊,不是媽媽心狠啊,今兒起早就開始後悔。」
「媽媽,您後悔將我許給那軍爺做小,媽媽,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啊。」金翠蓮似聽到了轉機,急忙懇切的央求著。
哪裡知道吳大娘當即翻臉,罵道:「呸!白日做夢,凈想著美事,我是後悔昨天晚上就不應該讓那王定進你的門,免得誤了明日你好與王員外成卻好事啊。
也怪我,後悔兩個月前就不應該讓你趁著上巳節放你出去踏青,這踏的是哪門子的青啊,引的這個王定來家,一住就住了兩個月多。他如今沒甚麼錢鈔了,你二人卻又有了感情,現在只管纏住你,而你也不思量轉身,一心要跟著他。」
老虔婆抬頭看了看金翠蓮低著頭不動聲色,眼珠子一骨碌,拿起手帕竟哭泣了起來:「女兒想想咱這門戶人家,就是靠著姑娘你吃飯的,一日不接客,一日不賺錢,日日不接客,遲早要玩完啊。我怎麼能容得下那個窮酸在此啊?別白日做夢了,趁早死了心罷。
對了,之前我也和你說過,那生鐵小王員外東京城裡誰人不知,此次他又得了個西邊哪一路的軍需官,在東京汴梁買辦軍需送到西邊戰地去。你想想,購買軍需用度還了得?這位軍爺腰裡有幾萬貫財寶金銀吶。」
金翠蓮聽完說:「媽媽,我知道,我也有心早日出去,可是我心中想的是那位王公子,那個甚麼軍爺,幾年前便見過,著實的我不願嫁。」
虔婆接著勸道:「自從十日之前小王員外到坊子里,便想起了你來,說是幾年前便見過你,如今得知你出落的好一個人樣子,便可憐你,要贖你的身,娶你為妾,屢次著人來說。
姑娘你看今年你也一十九歲了,總不能在這巷子里過一輩子啊,媽媽也是為了你好,你看看媽媽我,年輕的時候雖然趕不上你一樣的美貌,但也是招蜂引蝶有千般手段的,可你看如今又怎麼樣了。
四五十歲黃土埋了半截身子在這紅粉骷髏窩裡,沒人疼沒人養的,老了都沒人可憐。命有多苦哇...」說著說著竟在一旁又似真似假地抽泣了起來。
金翠蓮聽完,心想這媽媽雖說是為她自己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但這話里也是有些為我好的,怪只怪自己命不好,未能等到王定考取功名的那一天。
便找個話頭來說:「看那甚麼小王員外甚是醜陋,面容可憎的,我與他過一輩子豈不是...」
虔婆准知道姑娘會這麼說,推了推金翠蓮說:「得了啵,女兒。嗨,誰不想早日脫離了這苦海,恰巧還有賞識你的官人願意贖你出去,那軍需官雖說相貌不如那個小白臉,才學恐怕也趕不上那酸儒,可那又不當飯吃不做錢使。
那戲文上都說:粗柳簸萁細柳斗,世上誰嫌富人丑啊。話又說回來,你那老父親金嗩吶也已經將近五十了罷,也不能一直再做那樂工營生了不是,也該和你享享清福了,你那母親也是一直身體不好,病病殃殃的,若不能吃好穿暖,幾日是個頭尾啊。
你看你的那個窮書生現在分文無有,我看他呀整日混跡在這煙花之地做得個子弟,如此沉醉於酒色他將來一定考不得半寸功名,哪裡趕得上要去西路邊關的軍爺。
對了,我想了起來,這王員外是要去渭州經略府下面做軍需,那可是個肥差啊,人家已然是官家了,還有的是錢財,跟了他你肯定是受不了苦,吃不了虧,進門就當奶奶有甚麼不好,比和那個窮酸強著百般。
再者,這位軍爺年歲也不大,與你相當,也算正是好時候,將來你要是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你的後半生還不滿那都是富貴榮華啊。我想想都替你美得慌啊,哈哈哈哈……」
話說到這,列位看官不禁要問,這婆娘為何如此的勸慰金翠蓮要嫁與那軍爺,她就不想靠著這棵搖錢樹吃飯?
說實情,哪個不想要這麼一棵搖錢樹在手裡,怎奈這女兒與王定整日廝混,看她的心漸漸地只屬於王定一人,如今王定沒了銀子,怕她無法度日侍奉別的子弟了,再者虔婆也怕那軍爺有錢有勢,如若是不給怕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因此這虔婆早已收了那軍爺的兩千貫典身錢作為聘禮,又派人到了金嗩吶家去,軟硬兼施,說那官家勢力大,強行便要討金翠蓮為妾,扔下了五十貫錢,金家老兩口哪裡能幹,那人又說到了軍需官家,你二位也成了泰山泰海,少不得跟著女兒沾光,這五十貫錢算是個見面禮,日後還要多給。
金嗩吶明知道這裡面有事,卻拗不過坊子里的勢力,只得忍氣吞聲。
吳大娘拿人錢財就得為人消災,因此這婆娘百般勸說,恩威並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掰開了揉碎了對金蓮說。
而那金翠蓮也是自認命途多舛,與那王定只有這兩個月露水夫妻的緣分,便也只好無奈點頭應承了。
老虔婆歡天喜地的準備一切應用之物,並派人去給金嗩吶去信言說此事,老夫妻明知其中原委,又是憂愁又是喜歡,不在話下。
幾日無話,這一日剛過了晌午,恰是那軍需官來領金翠蓮的日子,小王員外到這青樓瓦舍比回自己家都熟悉,到了前院扔下個銀子包,不等夥計伺候便直奔後院,要帶金翠蓮走,但見他大踏步的上了二樓,也不敲門便推開了金翠蓮的房門,一開門只見兩個人在屋中。
卻是金翠蓮正和結拜姐妹坐在床邊敘談心中煩悶之事,陪著金翠蓮姐姐說話,一邊勸姐姐一邊自己流淚,此時更恰似梨花帶雨的一般,小王員外一見另一旁的女子雖說年輕,但也是個標緻的人兒,更兼正在哭泣,更顯得招人憐惜,便又動了壞意。
屋內二人被這突如其來闖進來的人嚇得不輕,小王員外卻並不答話,轉身便下樓,剛到天井當院,虔婆吳大娘迎了上來,嬉皮笑臉的給小王員外問安。
小王員外也不理會,只是問:「翠蓮姑娘此去路途遙遠,無人照看。我見她屋裡的姑娘不錯,與她一道走,給她做個伴罷,日後我也給她尋一門好的親事。我再出三百貫,你看如何?」
吳大娘一聽還要一個,卻只出這麼少的錢,便不高興,可是哪裡敢發作,面上假裝開心,嘴上卻不停的說:「都好說,都好說,不知是哪位姑娘又有福氣了。」
究竟是哪個姐妹遭了殃,請看下回:離煙花翠蓮游故地出院外錦兒尋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