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落定 關押
想也不想就低頭沖著還在地上跪著的少年嘲諷開來:「我還沒說你故意把肩膀往我的銀簪上懟呢,你反倒臉不紅心不跳就開始誣陷我,怎麼,我看起來是沒長腦子的模樣嗎?」
少年覆在地毯上的手悄悄抓緊了,表面上看去他仍是謙卑的,悶著聲音和座椅之上的王說道:「屬下絕對沒有撒謊,屬下的肩傷確實是她所刺,這也是屬下懷疑她的原因。」
王滿臉的鬍子,澹臺夏便是抬眸看著他,也很難從那圈濃密的鬍子中瞧出來他真正的表情,而他的眼底中全是趣味,好似他倆之間的爭辯並不是事關澹臺夏的未來,而只是兩個小孩子因為一串糖葫蘆而爭論不休。
她很討厭這樣的目光,高高在上,只因別人喊他一句王,便藐視著所有的生命。
澹臺夏很快就收斂了目光,低垂下長長的睫毛,掩飾了自己真正的情緒,她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這種情緒還敢外露,她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我也說過了,我是想著用銀簪去找你換個能存水的物件,畢竟你也看見了我身無長物,自然沒有辦法把水弄回去,是你突然甩了我一鞭子,我才會失去平衡不小心扎到你了。」
澹臺夏儘管內心不想解釋,還是耐著性子和少年說道,其目的當然還是為了告訴虎皮座椅上的王這一切的發生和經過。
「王,無論如何,這女子的出現很是突兀,屬下最近並沒有聽誰說起過有內陸人過來。」
少年一口咬定了澹臺夏的身份可疑,似是鐵了心非要把澹臺夏留在這裡,讓澹臺夏覺得既無語又生氣。
「哎,不是,我就刺了你一下,還不是誠心的,你如果是嫌治療的費用昂貴,那銀簪權當我的賠罪,我不要了,送你了,你也摸一摸良心好不好。」
她這番反駁並沒有解釋清楚自己的來歷,澹臺夏知道虎皮座椅上的王可能並不會被自己說服,但就是來歷這個問題,她解釋不了。
前因後果都很複雜,還牽扯著一堆人,潛意識裡,她不想讓這麼多人知道在她身上發生的故事,還是不那麼光榮的事。
果然,他點了點頭,望向澹臺夏的目光就有些凝重了,澹臺夏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就認命的塌下了肩膀。
還能怎麼辦,總歸她又不是真的間諜,還怕他們不成,澹臺夏這麼想著,腰板又挺直了些。
「若你不信我,便隨便給我按個部落吧,等你們找來人對峙,我也好有個去處。」多說無益,澹臺夏也不想再車軲轆話來回說了。
少年還是不發一言,看起來不想與澹臺夏爭論。
澹臺夏看著他跪在地上低著頭的樣子,撇了撇嘴,第一次見還覺得這個男孩子長得很是俊朗,現在看,也不過如此。
果然,姿態和氣質會毀掉一副好皮囊,內心也是。
她幽幽地嘆一口氣,心裏面是很不服氣自己引以為傲的口才就這麼輸了,還輸的很讓人無語。
「既如此,便先交由呼延林晚看管,令讓他做詳細調查。」
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澹臺夏聽完卻只想翻個白眼。
調查能查出個鬼來,她和司空陽/根本就是從天而降,能查出來什麼。
可她又不能就這麼說,心裡憋屈極了。
「你放心,林晚是我的弟弟,是這一片草原中最公平公正的人,你若真的不是間諜,他定會給你一個清白。」
知道澹臺夏不明白他說的人是誰,他還很是好心的為澹臺夏解釋了一番,澹臺夏有些驚訝抬頭看向他,只能瞧見他一雙深邃眼眸的友好親切,此時看著,又好像只是一位年長些的哥哥在安慰她。
可惜她並不領情,她又不是養在深閨里連人見不了幾個的真·大家閨秀,她可是看過無數話本的聰慧女子,這種簡單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招數,她用了都不知道幾回,又怎麼會去上別人的當。
於是她好不敷衍的說了句:「希望如此。」
王並沒有因為她的敷衍和不恭敬而心生怒意,反倒是極為開心的仰頭笑了幾聲,少年抓著地毯的手又收緊了幾分,澹臺夏垂下眼眸的時候不小心看到,心裡一動。
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是到底是哪裡呢?
隨著一隊侍衛的進入,她很快就有了大把的時間來思考這件事,因為呼延林晚去和人賽馬了,要晚些才能回來審問她,她現在一個人被關在一間狹小擁擠的帳篷里,周圍肉眼可見圍滿了人。
澹臺夏仗著現在這裡就她一個人,不甚在意形象的翻了個白眼,翻過之後,她稍微打量了四周,其實也沒什麼好打量的,總共就巴掌大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頭。
這帳篷里連個桌子椅子都沒有,地上還只鋪著一層布,有些堅挺的小草就穿透了布冒出頭來和她打招呼,澹臺夏只能站著,可是站久了也難受,她只能把裙子好好攏了下,全墊在屁股底下,慢慢坐了下來。
不知道這個呼延林晚什麼時候,司空陽可還在等著她呢。
想到那麼小的孩子,身上還受著傷,此時中午,日頭高照還好,一旦到了傍晚和夜晚,溫度開始下降,他又只穿著那麼單薄的衣裳,定然會著涼發熱的。
澹臺夏一想到司空陽蒼白著唇,發熱發的昏迷不醒還喊著她名字的模樣,心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揪成了一團,讓她無法再在這裡安然的待下去。
她等不到傍晚林晚回來了,不管怎麼樣,她至少要把司空陽帶在身上。
「喂,你們誰去通傳一聲,我有事要和你們王說。」澹臺夏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計策,喊了喊周圍的人。
透過白布上的倒影,澹臺夏隱約能看到他們在交頭接耳似乎是在確定要誰去傳達澹臺夏的話,他們沒有讓她等很久,不一會兒,一個人就站了出來。
「姑娘請稍等。」那人掀開帘子,朝著澹臺夏說了一句,便立刻就轉身離開了。
澹臺夏卻好像連這麼一會兒都等不及,她緊張又焦躁的在狹窄的帳篷里來回踱步,手指遞到了嘴邊,一雙潔白的貝齒無意識的啃咬著指甲。
咯噔咯噔的聲音全然沒有入了她的耳朵,她還是不停的走路,氣氛被她一個人搞得有些緊張。
那人其實很快就回來了,他掀開帘子,飽經風霜的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是個合格的傳話筒,他說道:「王說此事交由呼延大人負責,沒出結果之前,他誰都不見。」
他說完就放下了帘子,澹臺夏聽了他這話,心裏面的計劃就落了空,她自然是不滿意他的表現,一個箭步就衝到了剛放下帘子的門口,抬手便要掀開帘子。
兩旁的侍衛反應更快,帘子才被澹臺夏掀開一個小角,他們就快速拔出腰間佩戴的短刀,交叉放在帘子前,澹臺夏的手只差一點點就劃破了鋒利雪亮的刀刃,嚇得她趕緊縮回了手。
「姑娘請回。」侍衛沒有什麼感情的聲音響起。
澹臺夏后怕的摸了摸手腕,悻悻的坐回了地上,嘴裡小聲嘟囔著:「不讓出去不會好好說嘛,亮什麼兵器啊,划傷了我你們給治嗎,真的是……」
有了兵器亮在眼前,澹臺夏退縮了,沒辦法,她現在肉體凡胎,還不如門口這些訓練有素的人,不能做這種無意義的掙扎,現在她只能忍,和等。
可是她真的很渴,不僅渴,肚子也像被什麼東西炙烤著一樣,難受極了。
澹臺夏雙手抱著肚子,屈起雙膝,把自己的上半身緊緊貼著大腿,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疼痛。
等待的時間是很漫長的,澹臺夏整個人都快進入到短暫的昏迷之中時,她耳朵一動,聽見了不遠處浩浩蕩蕩的動靜。
「今日呼延大人可真是威風!」
「那可不,落下那個小王子整整一匹馬的身量!」
「論賽馬,呼延大人從來都沒有輸過,您可是這片草原的不敗之神!」
澹臺夏耳尖,聽見了這句話,堪堪將她從昏迷的邊緣扯了回來,尤其是最後一句,她聽了都要撇撇嘴,下意識說一句馬屁精的地步。
可被誇讚的人很是享受的樣子,他似乎是做了什麼動作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喧鬧的聲音全部沒有了。
澹臺夏也豎起了耳朵,想要仔細聽聽那人說了什麼。
「各位,後日我還與十六嶺小王子約好了賽馬,是和今天一樣的場地。」
她很失望。
滿心以為會是什麼謙虛感恩的話,沒想到竟然是個比賽的通知?澹臺夏當下便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了。
她心裡難受,就只能化作一聲悠長又無奈的嘆息嘆出口,這聲嘆息還沒有完,帘子就被人掀開了。
澹臺夏的憂愁表情沒來得及收好,當下就有些不知所措,她帶著些許的羞惱,抬頭看向了掀開帘子的人。
來人的打扮是和澹臺夏看到的男人差不多的裝扮,明明是類似的,她卻在他的身上看見了精緻矜貴四個字。
他甚至一點都不像草原上的人,而應該是城主府里養尊處優的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