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就叫它49℃灰吧
一股特有的曖昧氣氛在工作室里飄蕩,安靜喜樂的古典音樂,矗立在李雲兒周圍穿著華麗的衣服的人台。瘦巴巴的李雲兒在人台中間,那畫面有點意思卻難以準確的描述。
雨在另一面低頭踩著縫紉機,她和李雲兒的位置正好對著成一條直線,彼此都一樣一轉身就能直視對方。縫紉機的聲音和安靜喜樂的古典音樂混在一起,李雲兒把它們聽在了一起。這裡面還有雨和她的呼吸聲,只不過你的非常仔細的去聽。
白色的日光燈將屋子裡的一切照的一覽無餘,每個角落都亮堂堂的,一根繡花針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杯子里的咖啡還是溫熱的,完成和未完成的各款衣服都一言不語的在各自的位置上。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在等待啊!等待那即將要從天上飛落下來的大雨。
李雲兒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的風景,雨的位置不能,她只有轉過身才能看到窗外的一切。但是雨一直在面對著牆低頭幹活兒。她們背對背如二條直線互不打擾。
風聲突然不見了,世界頓時好安靜。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沒什麼,一切都要自然的去發生。該來的風雨,該乾的活兒……跟雨獨處就是局促不安。她心裡當然知道因為什麼,不管雨與模特男是什麼關係,她都無比確定雨是喜歡模特男的。只不過她不知道有多喜歡。只不過以後的事誰知道。就像這外面的天氣,說變就變。風來了,而雨失約了。
風停了,天色也慢慢的亮起來。樹不動了,太陽的光一寸寸的從雲層里鑽出來。世界頓時亮堂堂的了,一切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李雲兒推開窗,空氣里只有風的味道,沒有泥土的味道。雨把燈又都關了一遍。
李雲兒道:「這樣都不下!」
雨:「雲兒姐,你的背影真好看,美。」
「好看?每天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那裡會好看。腰間盤突出的背影。」
雨不在說話,走到縫紉機面前繼續幹活兒。李雲兒側身看了一眼雨的背影,小小的一隻,厚重的髮型頂在小小的腦袋瓜上,有點頭重腳輕。柔弱窄小的肩膀上隱藏著一股特有的力量在上面。你能感覺到那股力量的存在,不是咄咄逼人的那種力量,就是藏著掖著的那股勁。不是簡單的所謂外柔內剛,有一股子邪乎勁在裡頭。
李雲兒喝著咖啡問:「雨,你多大了?我記得你不到十八歲吧?」
縫紉機的聲音不大,彼此說話還是可以聽到的,可是雨沒有馬上回答李雲兒的問題。她隔了那麼幾秒鐘才說:「放心我成年了。不用操雇傭童工的心了。一會兒我給你看身份證。」
李雲兒:「那就好!你活兒真的不錯,跟你的年齡不搭!我跟你一樣大時還沒踩過縫紉機。」
雨:「謝謝,我覺得還好。從小就會,我爸做了一輩子衣服,在旁邊看的。每天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我爸在做衣服。就是特別熟悉的事,你不用太去學就會。就像吃飯睡覺一樣。」
「哦,難怪,你喜歡做衣服嗎?」
「不知道,也不知道喜歡什麼,反正不做這個也不知道做什麼。總要有個事做吧!那就做自己會做的。」
李雲兒:「你還那麼小,應該繼續學習深造一下。」說完這句話她也覺得這句話說的實在太阿姨了。
雨:「不想上學,討厭學校,任何學校。」
李雲兒:「真酷。」
李雲兒第一次跟雨這樣單獨在一起。雨來到她這裡工作有一段時間了,她們的關係非常簡單,就是普通的雇傭關係。李雲兒非常肯定雨對她的那種變化。從言語到肢體還有眼神,什麼第六感第七感也好,那確定無疑是模特男的關係。可是李雲兒怎麼去開口呢?問雨那誰是你男朋友嗎?她連模特男叫什麼都不知道。關鍵是是與不是她問的著嗎?難道要她去對雨說那天晚上模特男來找過她!是來了,可是又能說明什麼呢?
想到這裡李雲兒覺得自己實在可笑。該幹嘛幹嘛吧。別浪費時間精力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亦或根本就不存在的一件事上。她摸著手裡衣服,想還是物件給人踏實感。摸得著看的著,它是真真切切的在你手裡的,你放在哪裡了它就在哪裡,不會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
下班時間到了,雨沒有如往常一樣離開。李雲兒依舊在幹活兒。魏姐不在,更要加班加點。這時糖突然進來了,把帶回來的一大包布料輔料甩在桌子上:「硬一滴雨沒淋著。」料子得有二三十斤。
李雲兒走過來看著一堆的料子:「謝謝謝謝,辛苦辛苦,可以回去了您。」
「那谷阿姨再不滿意我就當她的面吃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佯裝惡狠狠的看著桌子上一堆料子。
李雲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都不算事。收拾收拾回吧。」
糖:「這都飯點了,你不餓嗎?一起吃吧!我都餓扁了,你請我。」
李雲兒:「你滴雨未淋不請,風雨中奔跑就請。」
「想吃石鍋拌飯。」
「拌飯,拌你好了,自己吃去。」
「想喝真露。」
李雲兒哈哈一笑:「好。」回頭對雨說:「雨,今天到這吧!一起去。」
雨:「不了,我想把今天的這個弄完,你們去吧。雲兒姐還回來吧,我等你回來。」
李雲兒和糖一起離開了。
雨把手裡的活兒幹完了看看時間,她拿起電話打給打給模特男:「哥,那天晚上對不起我喝多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來接我吧!肚子特別餓啊。」
模特男:「對,對不起,我,現在沒空。改,改天吧。」
雨哭著說:「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是嗎?」
模特男沒有說話。
雨:「哥,請我吃好吃的。」
李雲兒與糖吃完飯後又獨自回到工作室。走到樓下大門口看到了那輛「骷髏」車。她停住腳步,準備躲進旁邊的便利店裡。這時雨突然大聲喊到:「雲兒姐,你回來了,我正要電話給你呢,我有事先走了,門沒鎖。」
李雲兒心裡一句「操」。揮揮手說:「噢,好的,拜拜。」
李雲兒優雅的從牧馬人車旁走過,走進大門裡,她知道後面有一雙眼睛,不,是二雙眼睛在盯著她,所以她走的特別乾淨利落。一直走到工作室,放好包包,圍巾,坐在了人台面前,她都沒有回頭。咖啡,咖啡,她趕緊去接一杯咖啡。嘴巴里被苦澀佔滿后心裡平靜下來,深呼吸,開始幹活。
谷阿姨,不,谷女士的裙子還沒完工。一條一字領的過膝裹身裙。顏色是灰,非深灰也非淺灰,嗯,50℃灰。李雲兒不知道50℃灰是個什麼灰。電影也不覺得有多好看。眼前的灰是她喜歡的,這色彩不深不淺卻乾淨極了,是灰色但不是你腦海中的灰色,就叫它49℃灰吧。魏姐繡的腰帶上有幾朵櫻花和散落的櫻花瓣,雖說只是一條腰帶,但你依然能感覺到那些花在空中飛舞,每一片花瓣都是在動的。這就是魏姐的過人之處,那怕只有一寸的面料,她的刺繡也是靈動的。
李雲兒把刺繡腰帶在裙子上系好,拍個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人台上的裙子,完美。想起谷女士的樣子,覺得這條裙子與她也是般配。
李雲兒幾乎沒有穿過裙子,她記得她的第一條裙子是三姨給她買的,一條白色的有著銀絲線繡花的裙子,繡花非常精美。下擺是荷葉邊的。她收到包裹后興奮的一晚上睡不著覺。第二天穿上后,自己轉著圈,看著荷葉邊飛舞著,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發光體。
她穿到學校里,走在操場上,走廊上……坐在課桌前,就像一束光一樣飄來飄去。同桌的女同學看到她的新裙子用一種羨慕嫉妒混雜的目光看著她。老師也誇獎她的裙子真好看。那條白色的繡花裙子在她小小年紀的心裡亮亮的,像一條陽光下的河。
那條裙子她一直視若珍寶,因為獨一無二。同學們都沒有,她們也買不到,這可是李雲兒的三姨從大城市寄過來的啊!夏天天氣熱,穿一天就有點髒了。李雲兒天天都要洗那條白裙子。洗的亮亮的,在太陽底下閃著光。
她感覺自從穿了那條會發光的白裙子后,老師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改變,叫她起來回答問題的次數明顯比原來多了。有什麼活兒也都讓她去干。去老師到辦公室拿粉筆了,拿作業了。班裡的男同學也都會偷偷的看她,女同學明顯更愛同她說話了。
跟她同桌的楊莉莉一直都是班裡穿的最好看的那位。但是她所有的衣服在這條白裙子面前都失了顏色。楊莉莉的土黃色瞳孔里著了火。
過二天楊莉莉也穿了一條白色的裙子,雖然是新的,只不過還是沒有李雲兒這條好看,不管是款式,面料,還是做工。更別說裙子上的銀絲線刺繡了。
楊莉莉又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過來,還是抵不過李雲兒那條會發光的白裙子。李雲兒覺得自己的白裙子像有魔法一般,穿上它自己就像與王子跳舞的灰姑娘一樣美麗。
在她的記憶里,那個夏天她是一個發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