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宮（二合一）

段楠。

這個名字再次出現的時候，朝堂上又恢復了安靜。

當年段家被抄家的時候，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便是段楠。

當年段家抄家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說，段楠好運逃過一劫。

如今除了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臣，其他人都不知道段楠已經進入了楚漠的府里，甚至恢復了自由身。

楚恆聞言下意識地看了楚漠一眼。

果然，後者臉色並不那麼好看，本來就涼薄的神色，此刻更是帶著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站在陰影處，平添幾分陰戾乖張。

楚恆看著都不敢妄言，只得下朝然後單獨叫晉衛勉來到側室里談話。

晉衛勉進去的時候，看見攝政王也在那裡，不免帶了分緊張。

他不過是剛剛混到這個職位，但是攝政王楚漠的大名早有耳聞，他這次也是斗膽前來，但是和皇上之間的事，為何攝政王要坐在這裡旁聽。

他壓下心裡的困惑，依楚恆的話語坐下。

楚恆先是誇讚了他一番，他耐著性子聽下去，又聽見楚恆說段楠今日可能見不了，要第二日見，問他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要求。

晉衛勉搖了搖頭，「微臣願望只她一人。」

無論現在的她怎麼樣了也好，他也只要她一人。

晉家和段家本是交好的世家大族，晉衛勉與段草草甚至也結了姻緣，但是後來，段家依靠不光彩的手段成功地擠入了京圈，成為了京城世家大族，而晉家在勸服段家無果后，也只能嘆息作罷，自己老老實實地經營商鋪，也再也沒有進入到京城過。

所以晉家只得知了段家一夜傾覆，只留下段楠一人。而段楠，恰好在皇帝選妃的時候選擇了進宮。算是變相單方面撕毀婚約。

晉家人本是深惡痛絕，但是想起往日情面，如今段家只剩段楠一人，往日的愛恨情仇早已煙消雲散，再加上晉衛勉對於段楠念念不忘，甚至毅然放棄繼承家業，走上仕途，只為能見段楠一面。

如今這個願望的實現似乎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晉衛勉怎麼會放棄。

只要見到她，了解她的心意，若是她想要跟他走，那麼他一定會將她從這冰冷無情的皇宮中帶出去。

待晉衛勉離開后，楚恆瞧著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的楚漠，問道：「我還以為你不會讓他見段楠，我都打算幫你拒絕了。」

「段草草。」楚漠糾正。

「好，段草草就段草草，怎麼突然答應了？」

楚漠嗤笑一聲，「若這個晉衛勉能帶來幾箱珠寶來還段草草的債的話，也不是不可，美事一樁，對誰都有利。」

此話一出，楚恆的表情更複雜了。

你話是這麼說的，但是你的手快要把朕的梨花木椅的把手捏爛了喂！

段草草一大清早，總算第一次成功地描了個眉。

門被大力推開，嚇了她一跳。

她抬頭望去，是楚漠進來了。他的眼中似乎有几絲笑意，但是眉間陰沉，凝聚著一股鬱氣，莫名讓她心裡發涼。

該不會是原書女主要來了，然後要趕她出去吧？

「你的竹馬要見你。」楚漠冷笑一聲。

「啥？」段草草沒聽清。

楚漠似乎更是不屑了，眸中幽暗，諷笑道「你早就知道了吧？今日特地描眉抹口脂。為了你的竹馬，還真是用心良苦。」

「什麼竹馬？」段草草楞了一下，隨即又想起來，好像段楠的人生中真有那麼一個竹馬。

在段楠入宮前，晉家曾經有個小子和段楠定下了娃娃親，本來是約定16歲那年婚嫁的，但是16歲未滿的時候，段家便搬到了京城，許是愧於面對晉家，兩家的婚約就這麼不了了之。直到段家傾覆時，她也沒見過晉家人一面。

倒不是他們無情，是段家所作所為太過分，抄家的時候官兵幾乎清理走了屍體，連給往日親朋悼念的機會都沒給。

至於晉衛勉，說實話，段楠的靈魂走後，似乎也讓這些記憶變得遙遠而黯淡，幾乎水中花鏡中月，永遠也接近不了，所以現在的她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仿若隔世的經歷，怎麼會影響如今的她？

如今看到楚漠頗有分氣急敗壞的模樣，又在這嘲諷她，段草草本就粉嫩的雙唇抿上牡丹般的紅色口紙，看起來更加誘人。

那雙靈動的杏眼彷彿有著訴說不完的情愫，瓊鼻小巧精緻，鮮艷的紅色與臉頰略帶了分淡粉的奶白色形成鮮明對比，像是城裡最暢銷的糕點，讓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溺其中，恨不得上前去咬一口。

金色陽光揮灑在段草草本就清麗的臉上，愈加帶了分矜貴，面色平靜，「怎麼？上次是誰說我不化妝讓你丟了臉的？」

又默默在心裡補了一句，這次化妝了又要說我，你好難伺候噢。

楚漠一時語塞，說得好像是為了他化妝一樣。想起之前他在對於段草草相貌的形容，莫名心虛了一分，只是陰陽怪氣地說話，「也是，見竹馬，當然要重視一點。說不定還能讓他幫你還掉那些債務，然後雙宿雙飛，舉案齊眉。」

段草草坐在鏡前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臉，白白嫩嫩，面若桃花，真好看，大美人。

要不是楚漠站在這，她甚至想對著鏡子的自己親一口。

太滿意了。

又想起什麼，狀似無意問，「你去嗎？」

「我去作甚？」

段草草一聽，頓覺得沒勁，把眉筆丟下，興緻缺缺，「那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心間那團凝聚了一晚上的烏雲像是被一陣清風悄然撥開，露出如玉盤般的皎潔圓月。就連多年來黯然無光的深潭彷彿都被丟進了一顆小石子，擴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和輕癢。

楚漠垂眸，看到段草草欣賞著鏡中的自己，長而密的睫毛如鴉羽般上下翩躚，像是在他心上撓痒痒。

他開口，「我已經答應楚恆說了去。」

這一句話是試探，也是他從來沒把握的一件事。

那晚的月夜彷彿就在眼前，但是眼前的人卻渾然不記得她帶給他的折磨與緊張，甚至……歡愉。

他從來沒想過段草草會是那個例外，但是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不是，」段草草出聲，「那是你答應的，又不是我答應的。」

又想起自己在跟玉面閻王對話，把語氣放軟了些，「你覺得我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當然不去更好，她也不願意這麼大熱天的跑去宮裡處理前任宿主留下的爛攤子。

情情愛愛的最煩人了，她前世沒有談過，只是因為自卑，怕喜歡的人不喜歡她，毅然決然地投入了小說與遊戲的懷抱，是遊戲里的帥哥不香嗎？非要勞心費力地談一場不那麼喜歡的戀愛？

可是這一世，若要她和一個未曾謀面就已經互許終生的男人來談，她也沒有經驗，只能硬著頭皮上。

楚漠聞言，瞳中浮現出一抹亮光，露出微笑，「答應了的，自然不能違約。」

他對於段草草選擇待在府里而不是讓晉衛勉給她贖身頗有分意料之外，但是這是不是段草草的把戲還有待確認。

段草草拿著一把輕飄飄的紗扇，不斷地給楚漠扇著風，明明馬車裡有冰塊，明明扇子是自己帶的，她卻不能第一時間給自己扇風。

萬惡的資本主義，萬惡的階級社會。

楚漠倒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享受這一切，只是面色柔和地翻閱著手中書籍，讓段草草一肚子的怨氣。

自己的汗都快流下來了，妝會花的。這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簡直是殘酷的刑罰，又沒有帶什麼補妝的。

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帶兩把扇子。

手好酸。

「王爺……」段草草委屈巴巴地開口，「奴家這隻手酸了。」

言下之意，快從你的黃金屋裡抬起頭來看看我腦門上的汗，良心發作一下讓我給自己扇扇風吧！

段草草第一次私底下稱奴家，以前偶爾沒大沒小，楚漠也沒有在意。

這次酥軟的聲音再出現，楚漠眼前又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晚的場景。

有些罪惡。

楚漠掩飾性地垂下眼帘，甚至不敢直視段草草，「那就換一隻手。」

媽的！！！！

段草草鼻間發出一聲輕微的「嗯」，心裡早已經化身祖安公主罵楚漠罵的螺旋飛轉三百六十度送他上天。

過了許久，楚漠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設，才發現段草草一臉的生無可戀，連扇子都搖不動了。額頭上早已有了細密的汗珠，有幾滴順著下顎線滑了下來，之前完美的妝也有些許小地方暈染開來。

猶豫半晌，楚漠一言難盡地看著段草草，清潤的聲音響起，「其實，你可以直接說的。」

「說什麼？」

「你累了，不想扇了。」

段草草撅起嘴巴，該不會也被人魂穿了吧？楚漠還有這一天？真的嗎？她不相信。

除非讓她看看母豬上樹，河水倒流。

楚漠本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馬夫便通知皇宮已經到了。

段草草累得要死，心想終於迎來了解放的曙光。

她前世沒有乾的家務活和伺候人的事，這一世全部來了一遍。以前的嬌嬌女，如今的小奴隸。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誠不欺我。

段草草下車以後甩了甩自己酸疼的手，卻沒聽到身後楚漠傳來一句像樣的話，他就是默不作聲罔若未聞地看著自己在這甩手，指不定還以為自己耍猴呢。

該死的楚漠主義。若是她以後混出頭了，一定要讓楚漠好看。她做過的事全讓他再做一遍。噢不，一百遍。

但是似乎楚漠也活不到那時候。

想到這裡，段草草低了頭，又開始反思自己想法是否太過罪惡。

好在無言的環境下，兩人都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到了約定相見的地方。

那裡晉衛勉早已迫不及待想見見如今的段楠。

他在等待期間，花錢買通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和我說這幾年段楠是如何地不好過，吃不飽穿不暖受人欺，身體和精神都被打擊的無以復加，傳出去已經變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羸弱女子，一陣風都能將她骨頭吹散架的那種。

這讓晉衛勉聽了愈發心疼，恨不得現在就長一雙翅膀，一見到段楠就帶她走，離開這堪比十八層地獄的皇宮。

曾經被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如何能受得了這種苦。

曾經面若桃李般的女子，如今被折磨得花容不再，卻找不到人訴說，這也是晉衛勉最心疼的地方。只恨自己不在她身邊，將那個曾經蹦蹦跳跳追在他身後喊晉哥哥的丫頭弄丟了。

正當晉衛勉痛心腦補時，段草草已經到達了流光宮門口，只是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楚漠一直跟在她身後，讓他感到些許安心。實在是處理不了的話，她還想著躲在楚漠身後裝死。

她驀然轉身，直面楚漠，「王爺進去嗎？」

「不進。」楚漠的眼神再深邃不過，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幽潭般深不見底，幾乎要將段草草溺亡。

段草草卻感覺臉上有點燒，熱量一直燒到耳根處，心臟也加快了速度，根本不敢與楚漠對視，只能低下頭去沉默，用腳去踢地上的碎石子。

一股略帶曖昧的氛圍瀰漫開來。

換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段草草莫名有點委屈，眼眶有點濕，她實在是不想一個人去面對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可是楚漠似乎從來都不在意她的感受，但凡他有點同情心，有那麼一分在乎她，也不會一直讓她進去了。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對於楚漠的依賴心理似乎有點超出正常線。

「草草！」

來不及多想，身後傳來一句似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是晉衛勉一直沒有等到人，所以急不可耐地冒著太陽跑了出來。

他看到段草草婀娜多姿的背影，就已經令他的心臟急速跳動，幾乎不可抑制。

「怎麼不進來？」想起許久沒有見到段楠了，怕嚇到她，晉衛勉又放輕了聲音，是一副溫潤的鄰家哥哥的模樣。

段草草吸了吸鼻子，聲音微微顫抖，按照記憶中的相處模式，輕輕地開口，「來了……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