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還活著
沒搞清楚狀況的謝縵，察覺出秦蒔微微顫動的雙肩，以及壓抑的哽咽聲，當娘的心像針扎似的難受。
「誰准你出來的？跪下！」
偏此時，秦暮松還以為這是秦蒔刻意為之的苦肉計，將冷臉一拉，呵斥道：「我說過，沒我命令，不許你出祠堂一步！」
「秦暮松，你閉嘴！」
謝縵聽不得秦暮松這些狠話，眉毛一豎就直接開懟：「你這是當爹的樣子嗎！女兒被折磨成這樣，你不心疼就罷了，還想繼續折騰？！女兒翻牆不假，可她到底沒出秦府一步，你何至於要這般不依不饒！」
秦暮松心中鬱結不已，氣道：「我若不嚴加管教，今日她能翻牆，明日指不定怎麼給秦家丟人丟臉呢！」
「爹、娘，女兒知錯了！」
謝縵剛準備爭論時，秦蒔突然從她懷裡離開，「噗通」一聲跪在秦暮松跟前。
這一跪，倒是結結實實跪懵了秦將軍夫婦倆，以及全程干著急卻插不上嘴的秦蓉。
這些年，秦蒔大錯小錯沒少犯，挨打受罰自然也不少，但像這樣主動下跪低頭認錯，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夫婦倆最了解孩子脾氣，清楚知道無論犯多少錯受多少罰，依她的性子，都不可能會主動認錯致歉。
可眼下，她的的確確是這樣做了。
夫婦倆面面相覷，均是不知所措。這孩子是怎麼了，莫不是跪了一夜跪傻了？
秦蒔雙膝跪地，將腦袋輕輕磕在地上，淚水早已在她臉上汪洋恣意。
「爹、娘……」極低又極輕的聲音，她幾度哽咽至情難自拔。
「女兒啊，你這是怎麼了，你快別嚇娘……」謝縵閃過無數個不祥地念頭，心狠狠揪成一團。
好半晌，秦蒔停止哭泣，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秦將軍夫婦倆，正色而鄭重道：「從前都是女兒年少輕狂，愚昧無知，給爹娘、哥哥姐姐，給秦家，還有盛京城的百姓們，惹了不少麻煩。今日，女兒明白自己過往所作所為有多麼蠻橫無理。」
「從今以後，女兒會改過自新，用行動去彌補過往所做的錯事，絕不再做讓爹娘操心，令家族蒙羞之事！」
話落，她對著二老，再度低首磕了一頭。
秦將軍夫婦倆目瞪口呆，但見自家女兒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不像是逢場作戲故意為之。
靜默片刻后，謝縵暗地裡戳了戳秦暮松的胳膊，就聽秦暮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先賢有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話落，他看了眼自家女兒，又試探性地輕聲問了一句：「那，那莫連山？」
「莫家大公子，是個好人。」秦蒔低頭盯著一雙纖長玉手，想起上一世溫潤如玉的莫連山。
秦暮松剛放下的心猛地一提起，暴脾氣剛要發作，就被謝縵一個眼神制止住。
接著便聽見秦蒔平淡如水的話語：「莫連山是個好人，卻非女兒良人。爹娘大可放心，女兒對此人已無念想。」
外面大概起風了，秋風一絲一縷貼著門扉順著窗欞，偷溜進堂屋裡，吹動秦蒔的長發尾。
秦蓉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她筆直而挺拔的背影，有著恍若隔世的錯覺……
秦蒔被秦蓉攙著回了屋子，心事重重的模樣明眼人一瞧便知。
「阿蒔，你一晚上沒合眼了，快躺下睡會吧。」秦蓉柔聲說著，就要將她扶上床。
「阿姐。」秦蒔忽然一把抱住秦蓉，她想起了前世阿姐的悲慘結局，心中頓時如針扎一般。
前世，她與秦家斷絕關係后，阿爹阿娘便帶兵打仗離開了盛京。唯有年長她三歲的阿姐，瞞著娘家和夫家，每隔一陣便偷偷去莫家看望她。
在秦蒔心裡，阿姐就是這世上最為善良之人。可她怎麼也想不到，阿姐最終死於難產，一屍兩命。
而且，她連阿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今生重來，當看見秦蓉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時，她終是沒忍住，抱著她放聲痛哭起來。
秦蓉被情緒失控的秦蓉嚇了一跳，這丫頭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簡直能把天蹦下來，不過是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怎的今日就如此脆弱了？
想來想起去，世間萬事，唯有「情」事最傷人。
小丫頭情竇初開卻愛而不得，難過委屈也是自然。
想到方才一路上秦蒔緊緊抓著她的手，絲毫不肯鬆開一刻的可憐模樣，秦蓉在心裡重重嘆了口氣。
終究也只是脆弱的小丫頭啊。
「哭吧，哭出來心裡就好受了。」
「阿姐，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你還活著，還活著……
秦蓉覺得今日的秦蒔有些不同尋常，從裡到外都不太對勁。可到底哪裡不對勁，也說不上來。
秦蒔哭了一會兒后，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一道弱弱的呼喚聲。
「大小姐，二……二小姐？」
丫鬟長玉站在門外，正小心翼翼探了半個腦袋朝屋裡看去。
秦蒔吸吸鼻子，接過秦蓉遞來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方才對著門口道：「進來說話。」
得到許可后，長玉快步走進屋子。見到她，秦蒔不免又是一陣心酸，眼眶紅了一圈。
前世，長玉是唯一隨她陪嫁進莫家的人，跟著她在莫家吃了不少苦，最後重病而亡。
長玉福了福身，道：「小姐，露姑娘來了，正在前廳問候老爺夫人。」
「秦秋露？」秦蓉微蹙眉頭，滿是疑惑：「一大清早，她來作甚？」
「秦秋露」這三個字，伴隨著往事一道漫上心頭，令秦蒔心頭狠狠一疼，眼底的溫度驟然降下七分。
「說是今日天氣好，露姑娘想邀二小姐出門賞花。」長玉恭敬地回道。
「賞花？」秦蓉似是想起什麼，轉頭看向秦蒔，「前兩日阿娘同我說，你近來與秦秋露相處甚歡。」
見秦蒔不吭聲，秦蓉挽起她的手，語重心長道：「阿蒔，姐姐不反對你交友。只不過那秦秋露，我打小就瞧著她不一般。你同她，還是莫要走的過近。」
熟悉的告誡令秦蒔微微一愣，前世里，秦蓉便一直不待見秦秋露。而日後發生的種種之事，也的確表明秦秋露絕非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