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部落災禍
「餓死了!呃……」
堆滿枯草毛皮的昏暗洞穴里蜷縮著,時不時傳來低微的呻吟。
顫抖的身體持續出賣著熱量,感覺自己被四面八方天地六合完全排斥的男子儘力維持著思維。
「簌簌…咔嚓!」
男子聽見洞穴外的響動,迅速蹲起身子,視線死死盯住洞口。
逆著光線,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在洞口探進探出,怯生生的。
「裡面有人嗎?」
「喂!」
「沒人嗎?」
「那我走了。」
耳邊傳來遠去的步履聲,男子輕輕鬆了口氣。
「咕嚕~~~」
雷鳴響起,步履聲停止。
「吶,我就說有人吧!別怕,我聽到你說餓了,我有吃的。」
小小的身影硬生生闖進了男子的視線,隨之而來的是兩顆枯皺巴巴的不知名果子。
「我只有四顆,給你兩顆,快吃吧。」
男子眼睛適應了光線的切換,伸手拿起進嘴。
「咕嚕嚕~~~」
更餓了!
「好啦,我走了啊,你趕緊出去找點吃的,外面太冷了,不吃東西小心凍死啦!」
小個子靈活地穿出洞穴,向著西方。
雪地里一腳深一腳淺地行著,越是向西風雪越發激烈,也許再向西雪地可以淹沒他的身體。
「哈……」
紫青的唇口微微呼出熱氣,讓手掌得到些許熱量,他又趕緊抬起一隻腳快速揉搓起來。
片刻后再呼一口熱氣,搓手揉腳,繼續往前。
身軀上掛搭著的破爛麻布不僅沒能阻擋寒冷,反而增重著冰涼透心。
「你可以的!一定要去到那裡!」
小個子輕輕呼吸,抿著青紫的嘴巴,慢慢行著。
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慢,直到悠悠軟到,被大雪掩埋。
「阿母,阿母,救救我!」
「阿母,不要,不要,等等我!」
小個子在水裡不停地撲騰掙扎,只為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模糊中,他看到一隻擎天巨掌抓住了自己的頭,將自己提了出去。
「嗚~~」
迷濛中,睜開雙眼的小個子耳邊傳來了聲音。
「醒了就起來,要繼續走了。」
「哈?謝…」
「你叫什麼?」
「哦,我叫猙。你…」
「走吧!你不是要去崑崙嗎?我知道路。」
「哦哦!我,你怎麼知道?」
「你做夢說的。不要謝,我還你的。」
「還?你是那個洞里的人?」
「嗯,跟上。」
「好!」
兩人,一前一後。
「大叔,你叫啥?」
沉默。
「你沒有名字嗎?」
沉默。
「吶,給你吃,最後一顆啦。」
沉默。
「你不餓了?」
前方的男子緊了緊拳頭。
「不吃就不吃,我吃。」
沉默。
猙抓了把積雪塞進嘴裡,將它們化成溫水再吞下去。
「你要不要吃點雪?」
「砰!」
「啊!打我頭幹嘛!疼疼疼……」
「閉嘴!走路,你個丑小子,你真是太丑了,我叫辰。」
「哦!」
猙看著辰鬚髮繚亂的頭面抿嘴跟上。
前方雄偉壯奇的高聳撞入猙的眼帘。
「是啊,只有這樣入雲高神才能孕育出不死葯吧!」猙的心裡默默更加相信。
「你去吧,從這裡一直上去就是。」
「辰叔,你不去啊!」
「嗯,我在這等你。」
「真不去了?」
「不去!速速去吧!」
「好!」
猙頭也不回的往山上跑去。
山下,辰抓了把積雪塞進嘴裡。
「呸!真難吃!希望你能帶點葯下來,嘿嘿!小鳥還是太少了呀!」
辰搓了搓肚子,攏起雙手蹲下來等待著。
天之下都,地之中柱;帝之囿苑,不死長生。
猙內心深深刻畫的訊息再次浮現。
「我終於到了,阿母,一定一定要等我回去!」
「嗷~~~來者何人?」
悶頭趕路的猙抬頭便看到一處突出山壁的平台上蹲伏著九頭虎身的獸類。
「尊敬的神靈,我是巫部落的猙。」
「何事?」
「我的阿母重傷垂死,希望神靈能賜予我不死神葯救回我的阿母。」
「回去吧!山上沒有不死葯,你不該來這裡。」
「求求您,神靈!」猙跪下向九頭虎身的神靈俯下身去:「求求您,幫幫我的阿母!請您……」
「孩子,回去吧!崑崙沒有不死葯,這不是推脫。」
「求求您!」
「你走吧!」
「求求您!求求您!要不,您讓我自己去找!」
猙站起身子向山上繼續衝去。
「嗷~~~」
「啊!!!」
猙在巨吼中拋飛。
「求求您讓我去找不死葯救我阿母!」猙再次跪下,這次開始不停地叩首。
「猙,別浪費時間了,早點回去見見你阿母吧!神山你是不能進去的。」
「不,不,不!必須要不死神葯才能救我阿母!求求您讓我進山找葯!求求您!」
「孩子,你要失望了,百年前西王母死了,崑崙就沒有不死葯了。不是不給你,不是不讓你進山,是真沒有。快回去陪你阿母吧!」
「沒了?真沒了?」
「沒了。」
「沒了?沒了!哈哈哈……阿母!」
猙怔怔地呆了呆,又失魂落魄地向山下狂奔而去。
「陸吾,我是不是太殘忍了?」九頭的神靈看著走來的九尾神靈。
「你只是說出了事實。就算是百年前,西王母也不會給出她的不死葯,你依然無能為力。」
「唉……」
「開明,回去了。」
兩位虎身神靈回返神山雲深處。
「嗚~阿母!」
「喂!」
辰看著理都不理自己的猙,心中不太確定,然後跟著狂奔的猙追去。
三日後,枯黃山林掩映間,一個小小山谷出現在辰的眼中,四周環山,在這寒凍的冬季末尾,這裡相比山谷外溫暖些許。
「聽猙所說,這裡似乎是我巫部的分支。不過,我沒在彭部聽說過啊。再看看,不急!」
「阿母,阿母,你還在嗎?」猙小心翼翼地靠近部落邊緣的一處洞穴,輕聲喊著。
「猙!你去哪裡了?快快進來。你還好嗎?」急切而又無力的關切潤透了猙乾澀的內心。
「阿母!」
猙進到洞穴里,淺黃堅硬的地面上有一堆枯草,上面鋪了一層豺狗皮,聽阿母說是那個從沒見過的阿父留給她們的財物。
猙對著豺狗皮上的枯槁女人跪下。
女人伸出皮包骨樣的手臂,輕撫著猙的頭顱。
「回來就好!」
「啪~啪~啪啪!」淚珠再也止不住的嘀嗒。
「怎麼哭了?不哭不哭,乖。又被部落的小夥伴欺負了嗎?出去躲了這麼多天,餓了吧?你等等,我給你弄點吃的。」
躺在皮子上的女人艱難地爬起身子,鼓搗起來。
猙看著阿母切了兩塊肉,煮了一碗嘉禾,他默默地看著阿母。
「猙啊,你也漸漸大了,要學會依靠部落和族人,他們會幫你活下去的,要堅強,不要哭!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過的話嗎?那個傳說中的英雄!」
「嗯,記得,不過現在我不喜歡他了。」
「為什麼呢?」
「沒有為什麼。」
「好啦好啦!不喜歡,也要成為那樣的人啊!我可能活不長了,以後要靠你自己。別說話,吃吧!阿母的身體很清楚,記得把我埋哪裡嗎?」
「記得!」
「吃吧!」
「嗯。」
猙點著頭,心裡默默加了一句:「因為西王母被他打死了,所以阿母沒救了,所以不喜歡了。」
小小部落外的山林邊緣,幾個高矮不一的青壯小子圍繞著一個矮個子娃娃七嘴八舌說著。
「聽說那個醜八怪回來了。」
「對啊,那個賤種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就應該找到他再好好打一頓,看到他就心煩。」
「還有他那個該死不死的阿母,昨天還跑去我家裡借吃食,明明都要死了,還要花費部族的存糧。」
「小巫師大人說的是,巫師大人還是太心善了。」
「是啊是啊,他活著就一直禍害著部落。」
「沒有阿父的賤種,今晚再去打他一頓,你們去不去?」
「去啊!」
「去,怎麼不去?」
「去去去,哈哈…」
「好,新月掛到東山巔就去。打一頓之後我可要準備去參加有熊氏的春祭了,哈哈哈……」
幾個半大小子愉快地散去。
「嘖嘖嘖,看來丑娃娃今晚要很精彩了,丑就是災禍?嘿…」高大男子繼續隱沒在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