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葯君正在一旁研製藥物,只是回頭與古鬿點了個頭又埋身在那些藥罐中。
「你來了。」澤宜背對著古鬿說道。
澤宜的整個背上都是燒傷的痕迹,明明就是涵筠的身體,卻因為當年碧天火傷勢,魂魄進去之後影響到身體上也能出現這樣的傷痕,澤宜裸身在溫泉中,看上去十分虛弱。
古鬿想到過澤宜會很虛弱,但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景,連一般的維持行走都不能,只能靠這藥水泡著,因為不便,凌思秦站在遠處,古鬿緩緩走了過去。
那張曾經滿臉傲嬌的臉,此時也是毫無氣色可言,她有些心疼的看著,引起澤宜的一聲笑:「還沒人拿這種眼神來看過我。」
「你......」話到嘴邊,古鬿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澤宜自然知道古鬿來這裡的目的,她的弟弟為了心上人不顧一切,走前同她大吵了一架非要進去救古鬿,想來此時古鬿帶著同樣的目的來此,她還有些欣慰,澤珵沒有愛錯人。
「我知道你來做什麼?你認為澤珵會想不到嗎?」澤珵在走之前來把聚魂燈拿走了,沒有聚魂燈,古鬿一旦神魂出體不出三日六界必然遭受滅頂之災。
「可我不能在外面等著看他去死,我才是最適合與碧天火同歸於盡的那個不是嗎?」古鬿說道。
她當時只是隨便應承著澤珵,梅天沐不知去了哪裡,但走之前留下來的話就說明他是還要回狐族的,只要到時在去狐族的必經之地等著,就能再次進去。
澤宜沉默了許久,隨後嘆了嘆氣道:「你走吧,若能讓你代替澤珵去死我何樂而不為,但...」她現在這樣,根本沒有辦法了。
古鬿沒想到連澤宜都沒了辦法,皺了皺眉,眼神閃過一片慌亂,走了出去。
凌思秦跟在身後欲言又止,直到古鬿要離開之時才終於說出口:「其實...」
古鬿正在想該怎麼既能保住碧天石魂又能除掉梅天沐,沒聽到凌思秦說話,繼續往前走著,直到凌思秦大聲說了一句:「我有辦法。」
「什麼?」古鬿回頭道。
凌思秦糾結了半天才說出來,因為他覺得保護六界應該是所有人的責任,再不濟也是男子該做的事情,卻要讓一個女子去犧牲,實在有違他遵循的守則。
但為了六界,為了雨華山眾人,為了小風,他不得不這樣做,於是說道:「澤宜大殿下的這個同歸於盡的辦法無非就是用你身帶邪氣與神根的身體去做器皿,與碧天火相剋而亡。」
古鬿略微思索,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雖然她現在體內邪氣已無,但之前已經打入到梅天沐體內,只要再把自己的身體獻出去,就能成功。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澤珵把聚魂燈藏了起來,若沒有聚魂燈,她的神魂離體之後必然出事。
「我有一法器,雖然沒有聚魂燈的功效,但維持七八日的時辰尚可,女帝或可一試。」凌思秦站得離古鬿不遠,但此刻古鬿覺得他離得很遠,終究不是那個凌嘯,女帝二字,生疏至極。
「那就謝過四師兄了。」古鬿輕輕垂了垂頭。
凌思秦拿出法器遞給了古鬿:「是我該為六界謝過女帝。」
古鬿沒再說什麼,轉身要走,凌思秦又提醒道:「切忌,若七日一過神魂還未回體,六界必然...」
「我已知曉。」古鬿打斷了他的話,飛身離開了。
她沒有澤珵和澤宜那麼偉大,其實就在剛剛澤宜說沒有辦法的那一刻,她有想過直接就這麼去找梅天沐,只要能救回澤珵,六界在她眼裡好像也沒那麼重要。
凌思秦說澤珵的計劃有漏洞,其實那麼明顯的漏洞人人都能看出來,澤珵是打不過梅天沐的,就算拚死一試,那碧天火的威力她見過,若還沒來得及把靈石放進結界里就被梅天沐察覺了呢,到時他一旦找到機會出來,再想用同一個方法就難了。
古鬿很快就來到了去狐族的一條必經之路,站在這裡能遠遠看到狐族外面的煋靈與鬼剎,還有真雲神君那幾位,連文寶羅也在,古鬿也是疑惑不解,這文寶羅屬於文官,況且法力並不高,卻每次都能在這種場合看到,實屬拿命來湊熱鬧。
「既然逃出來了,又為何在這等我?」梅天沐的聲音。
古鬿回頭,看到梅天沐已不像剛剛出去時那樣戾氣纏身,倒像是做了某件高興的事情。
「你去哪兒了?」古鬿隨便問問,也知道梅天沐是不會告訴她的。
梅天沐看向遠處圍在狐族外面的眾人,嘴角扯起一絲笑意:「來的人還真多。」
於是梅天沐又帶著古鬿進了狐族,進狐族的一瞬間澤珵就察覺到了,本來準備馬上出去與梅天沐一戰,卻突然皺了皺眉頭,因為探到了古鬿的氣息。
梅天沐走到剛剛打架的地方,過了這麼一會兒,雲五早就死透了,睜著雙大眼睛盯著一個地方,滿身鮮血,看著有些瘮人。
古鬿想了想又問道:「你根本沒必要親自動手,只要殺了我,六界不就沒了。」她自己不知道碧天石魂的事情,但梅天沐肯定是知道的,當年的那些事都是他一手策劃。
只見梅天沐變出一把小刀來,慢慢走到雲五身邊蹲了下去:「不親自動手怎麼能有這樣的快感呢?」
他竟然拿著刀子在雲五身上一刀一刀的割著,千刀萬剮,當年梅娘被紅瓦房的人千刀萬剮,於是梅天沐用同樣的方式去剮那些銀白獸,現在又是雲五。
畫面太過血腥,古鬿不忍直視,於是轉身朝禁地去了,此時的梅天沐根本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這些狐族的狐狸該怎麼辦,與其等著被梅天沐一個一個割肉,不如找個痛快的死法。
剛進入禁地,澤珵就出現了,眼裡帶著怒氣,這不是澤珵第一次發怒,但往往每次發完脾氣之後都是他先來道歉。
「你不相信我?」澤珵問道。
古鬿搖了搖頭,有些害怕梅天沐發現澤珵,看看外面還蹲在那裡專心割肉的梅天沐,才放心回頭:「你聽我說。」
「澤珵,你的辦法雖然可行,但卻並不完美,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澤珵上前,滿眼通紅:「你去找過澤宜?」
古鬿點點頭:「但她也沒有辦法了,不如你將聚魂燈給我,免得......」
「我已經毀了,在澤宜那拿過來就毀了。」澤珵說道。
其實古鬿已經猜到了,按照澤珵的性子,怎麼會把能傷害到古鬿的東西藏起來,肯定早就毀了。
古鬿看著澤珵淡淡道:「可我並不關心六界安危,只關心你。」
澤珵皺起眉頭,與古鬿就站在那裡對視了很久,隨後澤珵才輕輕笑了起來,明明這句話是這麼的不負責任,卻讓澤珵甜到了心裡。
澤珵走過去拉著古鬿的手:「若神帝此時在,聽到你這番話,定會把你關進神殿反思五百年,逼著你看那些複雜難懂的治界古文。」
「你這麼熟悉,肯定經歷過。」古鬿笑道。
澤珵拉著古鬿往那些狐狸的藏身之處而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有一年澤宜生病,其實是被人下毒,因為澤宜太過強勢,那些叔伯們不喜歡;於是我就用澤宜為我找的雪狼膽,熬制了一種極苦的瀉藥。」
古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澤珵還做過這樣的事情,同她以前捉弄小矮子倒是有些像,說起小矮子,進來的時候倒忘了去鬼界看一眼,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
兩人進到山洞裡,古鬿才又開口:「你如此捉弄那些叔伯,作為遠古神太子,他們將來的王,肯定是不合時宜的,也難怪神帝會罰你。」
「神帝一生嚴肅刻板,就連在我母親面前也沒有看見她笑過,唯一一次失態,是在得知母親祭了碧天火。」澤珵還記得,當時神帝就坐在神殿的台階上,他躲在柱子後面,聽到他泣不成聲。
古鬿惋惜,縱使那樣也還是沒能消滅碧天火,難怪澤宜對碧天火的執念如此之深,不僅僅是因為神帝,還有那位為了萬民無私奉獻的神后。
在古鬿同狐族長老們說了梅天沐的酷刑之後,長老們決定把所有的靈力傳到古鬿體內,助古鬿一臂之力,正當最後一群狐狸的靈力傳完之時,梅天沐才進來。
手上還有未乾涸的血跡,他就這樣帶著笑意,一揮手把古鬿身後的一群狐狸給殘忍殺害。
「你以為把這些人的靈力加在一起就想與我對抗?」
古鬿調息了片刻,看了一眼身後已經沒了氣息的狐狸,轉過頭來狠厲的盯著梅天沐:「儘力一試。」
「呵~」梅天沐不屑道:「你就不怕這六界被你親手所毀?」
「若你還在,毀與不毀又有何區別。」古鬿捏著法術。
可梅天沐卻好似並不想跟古鬿打架,走到矮桌旁緩緩坐了下去,桌上的苦茶是長老們泡的,他拿起來喝了一口,皺了皺眉又放下:「沒你泡的好喝。」
古鬿站在對面不動聲色,她本來就是想拖著梅天沐等澤珵把靈石融進結界里,此時也並不著急。
卻聽到梅天沐突然說道:「他之前滿世界找你,你覺得我會不留意著他的動靜?」
「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古鬿狡辯著。
而梅天沐似乎早就知道澤珵進來了,也知道澤珵要做什麼,他手上明明還有血跡,卻能怡然自得的拿著茶杯喝茶。
梅天沐又牽起嘴角笑了笑,從手上拿出一顆黑色的石頭,那是......
看著古鬿的神情,成功的把梅天沐逗得哈哈大笑:「初見你時就覺得你甚是單純,這麼久了也還是如此單純,同煋陽無二。」
「我早就把他身上的靈石換了,他此時費力往結界里打的,是雲五那顆髒心。」
古鬿氣急,飛身一掌打過去,被梅天沐輕易避開。
「同歸於盡?哈哈哈哈,可笑,你以為我費盡心思逼你入魔是因為好玩嗎?」梅天沐背對著山洞口,不知在哪裡拿出一把扇子。
那把扇子是鬼莫經常用的那把,梅天沐此時拿出來是想讓她發怒成魔,古鬿舒了一口氣,至少梅天沐還不知道她身上已經沒了魔性。
梅天沐又說道:「澤宜自以為她的計劃天衣無縫,且不知我要的就是你入魔,我正好利用她幫了我一把。」
「你故意讓我入魔?」難道消滅碧天火的那個方法不對?
「消滅碧天火的確是要你這樣的容器,可你們是否低估了我,既然我已經與碧天火融合,怕的自然是擁有遠古神後裔,而不是入了魔之後的遠古神後裔。」梅天沐解釋道。
難怪,古鬿這才想明白,從南遊境或者更早開始,他精心設計的每一步都是為了讓她入魔,還有那個孩子,那個她與澤珵的孩子,也是遠古神後裔。
但澤珵和澤宜也是遠古神後裔,還沒等古鬿問出口,梅天沐就又說道:「在充滿碧天石氣息的地方,擁有碧天石氣的遠古神後裔,天生就是我的剋星,可惜了。」
古鬿沉思,這與在神山裡消滅碧天火沒有什麼區別,終歸還是一句話,相生相剋,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幸好得了那修神卷,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梅天沐體內還有她渡過去的魔氣。
澤珵突然出現在了梅天沐身後,突如其來的一掌讓他沒有反應過來,靈石掉在了地上,古鬿迅速飛過去撿起靈石就往外面跑,梅天沐要攔,被突然從身後衝出來的二長老給攔住,加上澤珵,三人在山洞裡打了起來。
古鬿連忙把靈石打進結界里,煋靈看到事情有變,吩咐眾人在外面助古鬿一臂之力。
靈石不易與結界融合,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可能澤珵也是因為這樣才起了疑心回來。
古鬿心裡有些著急,使勁往結界里打入法力,只望再快些,心裡吶喊道:澤珵,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