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不凡
顧銘驚住。他從未想過曾經平易近人的小個子李文豪會說出這種復仇心理極強的話,並且他也真的付諸行動了。
李文豪繼續道:「她長得很好看,但名字很奇怪,叫孟窅。不是杳然的杳,也不是窈窕的窈,更不是咬人的咬,而是生僻字,上頭穴寶蓋,下頭目字的窅。」
顧銘皺眉道:「我好像認識這個字,幻窅的窅。」
李文豪道:「這個字有兩個釋義,指眼睛瞘進去,也指深遠。她的眼睛並不凹陷,反而大大的,明亮奪目。只可惜她的眼睛里的確藏著意味深長的謀算,彷彿她做任何事情都是以她自身為中心,從未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顧銘學著李奇的語氣道:「人心不古,世路崎嶇,這是世間常態,你不用為此嘆息。」
李文豪道:「她覺得我很矮,很瘦,像個小孩子,給不了她安全感,所以就找我分手了。」
顧銘道:「以貌取人也是世間常態。」
李文豪道:「但我知道這都是她找的借口,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真的要和我好。她把我當成搖錢樹,某一天樹上搖不出錢了,她就理所當然不要這棵樹了。」
顧銘只能繼續安慰道:「這世上買櫝還珠的蠢人也不少。」
李文豪怔住,連忙問:「你認為我是那顆明珠?」
顧銘微笑道:「當然。我百分之百相信,孟窅拋棄你是她的損失。但你實在沒必要為了她耽擱自身。大學時光不好好談一場戀愛絕對是未來遺憾,你已經大三了,再不抓緊就沒機會了。」
李文豪道:「我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顧銘道:「就算不想談戀愛,也別為孟窅浪費時間與精力。」
李文豪道:「我不覺得把時間花在學習上是浪費。」
顧銘苦笑。他發現說了半天,又繞回了原點。李文豪果然因愛淪陷了,他心中一定還惦記著孟窅,這才加倍努力,等待她回心轉意。
聊天這會,顧銘和木緣沂也都吃好了。
李文豪正想收拾餐桌,木緣沂卻非常乖巧地動手搶活。她甜笑道:「你們老同學難得見一次面,碗筷我來收拾,你們繼續聊。」
木緣沂的舉動可謂相當賢惠,任誰看了都喜歡。而且她收拾餐具這會,李爸和李媽正好要出門,他們下樓就看到了她。
李媽連忙道:「小姑娘,你是我們家的客人,怎麼能做家務呢?」
她說著就去廚房搶著洗碗。
李文豪翻了個白眼,小聲道:「我媽就是這個樣子,生怕我找不到女朋友,看到女孩子就獻殷情,混熟絡。其實平日里她從來不做家務。」
顧銘道:「她是關心你。」
李文豪道:「我並不喜歡這種關心。」
顧銘點頭道:「是的。戀愛這東西的確講究緣分。只不過話說回來,緣沂是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幫忙牽個線。」
李文豪想都不想便搖了頭。
木緣沂被李媽從廚房裡擠了出來。
李文豪思忖道:「在家裡坐著挺枯燥的,要不我帶你們去解放碑玩吧。」
顧銘道:「其實就這樣坐著聊天也挺好。」
木緣沂道:「渝中區解放碑可是中國唯一一座紀念中華民族抗戰勝利的碑,它的存在本身便有著莫大的意義。我們都來朝天門了,當然要去解放碑看一下啊。」
木緣沂在北碚區時就發現了,她和顧銘走在一起,其實有著不弱的發言權。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要求,她稍微提一下,應該是會被允諾。
顧銘果然點頭了。他沉吟著說:「去看看也好,不然不知道下次來是什麼時候了。」
於是三人出門,在街邊打車,二十分鐘后抵達解放碑步行街。
一般有人說到解放碑,指的並不是這座紀念碑,而是這一地區。
解放碑是重慶的標誌性建築,這一地區更是重慶的經濟與貿易的中心。這附近的商業街繁多而喧鬧,高樓林立,鱗次櫛比,人流熙攘,摩肩接踵,士農工商,叫賣婉轉,鐘鳴鼎食,欣欣向榮。
在這裡,衣食住行也都十分便捷,是旅行勝地。
顧銘等三人湧入浩瀚人流,在喧囂的街道里流動。
繁華熱鬧的氣氛里,人心也容易變得火熱。
傳聞中,重慶美食多不勝數,這一點並沒有誇大。麻辣燙,酸辣粉,吳抄手,重慶小面,毛血旺等,每一種小吃都凝聚渝地的麻辣特色,爽口過癮;
傳聞中,重慶美女如雲,這一點也相當中肯。重慶是火城,國慶前後氣候還處於酷熱狀態,街上的女孩都打扮靚麗,穿著暴露,手臂以下與腳膝以下的白皙肌膚露在空氣中,迷人眼球。她們走動的步伐更是性感火辣,彷彿每個女孩都是千雲舞;
傳聞中,重慶富饒美麗,這一點當然也不假。外來的旅客,隨便往大街上一走,便能親眼目睹城市的繁榮與富饒;
傳聞中,重慶有一個獨特的職業,叫「棒棒」,就是肩上扛著一支木棒表明身份,專門替人搬東西,做苦力掙錢的人群。
似乎傳聞中關於重慶的任何事物都能在解放碑看到。
於是在顧銘等三人的注視下,傳聞中的另一個職業的人員——扒手也出現了。
一個身材高大,肌肉壯碩,但穿著尤為襤褸的男人像風一樣從三人身後衝過。
緊接著,後面傳來女性的大吼聲。她驚呼道:「抓小偷啊!前面那個人是小偷,他偷了我的包!」
顧銘和木緣沂都怔住,下意識往邊上站,不擋追擊小偷的女人的路。
李文豪卻在女性話落的一瞬就沖了出去。他跑動的速度真的很快,像草原上奔跑的千里馬。
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李文豪追上了扒手,並且兩人在大街上搏鬥了起來。
李文豪並不擅長打架,打不過扒手,肚子和面部都挨了拳,痛得不輕,但他的手如冰冷的鎖,硬是拽著扒手不放。
時間凝滯十數秒,終於有人願意站出來幫忙了。
好幾個男人一擁而上,將扒手制住,李文豪方才得以脫身。
顧銘和木緣沂追上去,李文豪只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便往人群里擠。
顧銘會意,也快步往前走。
三人湧入人流,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也不見蹤影。
快到解放碑廣場時,顧銘終於忍不住說話了。他皺眉道:「李文豪,你剛才很英勇。」
李文豪道:「小事而已。」
顧銘盯著他已經腫了一片的側臉,苦笑道:「見義勇為是好事,你是我輩楷模,我該向你學習。但你也不能做了好事不留名啊。不然你挨這幾拳也太冤了。」
李文豪道:「我不習慣被很多人注目的感覺,所以還是早點走的好。」
顧銘搖頭道:「你完全沒聽懂我這句話的玄機。」
李文豪問:「有什麼玄機?」
顧銘道:「說來諷刺,可能是我見的美女多了,我無端獲得了一種奇特的超能力,便是能通過女性的聲音判斷她的年齡以及是否漂亮。雖然我沒看到那個大喊『抓小偷』的女性長什麼樣子,但我還是從她的驚呼聲中判斷出她不超過二十五歲,而且長得不錯。」
李文豪問:「你這麼相信你的判斷?」
顧銘道:「雖然我的直覺一般不怎麼准,但只要牽涉到美女,一般還是挺靈的。」
李文豪笑道:「但是這和我並沒有關係。」
顧銘道:「你幫了她啊,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李文豪搖頭道:「我說過,我壓根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顧銘只能苦笑。
李文豪道:「前面那個高大的建築就是解放碑,我們過去看看。」
木緣沂道:「這附近應該有藥店,我去幫你買點跌打葯。」
李文豪遲疑道:「謝謝。」
木緣沂莞爾一笑道:「不用道謝,能替你這麼勇敢果斷的男生買葯,是我的榮幸。」
木緣沂去買葯,顧銘便和李文豪去解放碑下等她。
顧銘是學建築類的,一眼就能看出解放碑是水泥混凝土澆築的建築。它高二十多米,直徑數米,呈八面塔狀。
這是一種非常常見的碑狀,某些城市的轉盤路口便有類似的碑,只不過這座碑和其他碑不一樣,它本身便孕育著無窮的文化氣息。它象徵中華民族的驕傲與不屈,宛如一個鐵骨錚錚的巨人,頂天立地,巍然不動。
顧銘輕嘆道:「這一躺的確沒白來。看著這座碑,我竟有種置身槍林彈雨的震撼之感。」
李文豪道:「解放碑建立於上世紀四十年代,也就是抗戰期間,距今已有七十餘年。它最初的名字是『精神堡壘』,抗戰勝利后改名『抗戰勝利紀念碑』,上世紀五十年代再次被軍神劉將軍題名『重慶人民解放碑』。」
顧銘道:「你不說,我完全不知道解放碑還有這些歷史。」
李文豪笑道:「你不知道,是因為歷史書上沒寫。你當初可是我們班的歷史科代表,關於歷史,你肯定比我懂得多。」
顧銘忍俊不禁。
兩人在碑下靜站許久,卻遲遲不見木緣沂歸來。
顧銘想到前段時間吳瀟說過的話,心中有些不安,怕木緣沂出事,便摸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電話通了,木緣沂道:「我對這裡不熟,還在找藥店。」
顧銘道:「找不到就別找了,先來解放碑這裡,我和李文豪在等你。」
木緣沂直接掛了電話。
顧銘以為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便沒多想。不曾想,這一等又是二十分鐘,仍不見木緣沂的蹤影。
顧銘忍不住正想再給她打電話,她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顧銘道:「這就是解放碑,你可以看一會,我們等你。」
木緣沂嬉笑道:「我隔著老遠就已經看過了,不用再看了。」
顧銘道:「那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木緣沂道:「先不急。」
顧銘問:「還有事?」
木緣沂神秘兮兮地看向李文豪,開眉道:「李文豪,我剛才回去看了那個被偷包的女孩。她還是一個學生,二十歲左右,非常漂亮。」——她壓根不是買葯去了,而是懷疑顧銘的超能力是否準確,專門跑回去看了那個被偷包的女性。
李文豪不解道:「你說這個幹什麼?」
木緣沂道:「扒手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她現在正在四處找你,想親自向你道謝。」
李文豪搖頭道:「不必了。」
木緣沂問:「你沒聽懂我說的話?」
李文豪道:「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聽懂了。」
木緣沂道:「美女啊。」
李文豪道:「你也是美女啊,有什麼好驚奇的?」
木緣沂說不出話。她發現自己在對牛彈琴。
三人走著,忽然有個身材高挑,面容粉嫩的女孩攔在他們面前。
女孩道:「帥哥,謝謝你剛才幫我抓住小偷。」——她就是被偷包的女生,被木緣沂帶過來的。
李文豪皺眉道:「不客氣。」
女孩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留個姓名電話嗎?」
李文豪搖頭道:「萍水相逢,不必了。」
他說完真的就繞開女孩往前走了。
顧銘和木緣沂均是怔了一下,無奈只能跟著李文豪往前走。
顧銘發現,剛才那個女生的確很不錯,而且她有被李文豪的應用舉動打動,不然不會專門找來示好。
如若李文豪有心,追到她的難度不大。但他好像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成了尋仙問道的修行之人,達到無欲無求的境界,視美女如糞土。
顧銘走著,忽然問道:「李文豪,你還記得我們初三時,田徑運動會結束后,你對我說過的話嗎?」——李文豪曾說過「我只是希望有人能記得平凡的我,而不是從平凡中塑造不平凡」。
李文豪點頭道:「我說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顧銘道:「但我發現你一點也不平凡。」
李文豪問:「哪裡不平凡?」
顧銘道:「你能做到許多男生都做不到的事情。」——男生二十齣頭,正是熱血方剛的年紀,罕少有人能做到見義勇為不留名,更少有人能做到無視美女。
李文豪搖頭道:「或許你覺得我今天做的事情有些不平凡,其實也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或者說,不凡本身就是平凡的一部分。」
顧銘聽不懂,便求教:「什麼意思?」
李文豪道:「這是一個不斷前進的時代,前進本身就意味著不凡的人正慢慢變得平凡。大概意思是,一個人見義勇為是不凡,所有人都見義勇為就成了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