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的眼睛能看到了

「顧煙，你這個賤人，終於出來了！」

在葬禮上咒罵的人，原來是霍母，看到顧煙出現，罵得更凶:「你就是個禍水，就是個掃把星，害死你父母不夠，還想拖我們家下水，還害死我丈夫，你到底要禍害了多少人才夠！就不怕遭報應嗎，就不怕下地獄嗎！」

剛給霍堯舉辦了葬禮，霍母滿面憔悴，心下想起顧煙安然無恙，她不甘心，便跑來鬧事。

即便被人攔著，霍母也不依不饒，要指著顧煙直罵：「顧煙，我咒詛你下地獄，詛咒你死後不能超生，詛咒你明天就被車撞死！」

一字字一句句，難聽到極點。

顧煙笑了，霍母以為這樣的咒罵，能夠傷害到她？

她早已無所謂別人怎麼看她，有霍以霆帶給他的巨大傷害，霍母的咒罵，根本不算什麼。

懶得計較，今天是俞霖的葬禮，她不想有人擾亂這份安靜，對傭人吩咐：「把她趕出去。」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啊，放開我！」

傭人抓著霍母，霍母彪悍得很，十指只朝傭人狠狠抓去，場面一度難看。

正巧，顧家外來了一輛車，車上下來的是和往常一樣來給顧煙治療的王涵。

王涵發現霍母在擾事，慌張上前攔住霍母，「霍姨，你冷靜冷靜，有話好好說。」

「我丈夫死了，讓我怎麼好好說……」霍母在潑婦一樣的狀態里反應了下，「哎王醫生，你怎麼在這裡？」

王涵從來就跟霍以霆親密，王涵出現在顧家，身上還提著一個急診箱，霍母再怎麼愚蠢，她也知道王涵是來做什麼的。

一瞬間，霍母就想通了一些事情，兇狠的面容突然失笑：「瘋了，瘋了，她都害死你父親，你還站在她那邊……」

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慘淡，霍母再瞪向顧煙時淚流滿面，撕心裂肺的大吼，「顧煙，你害了我丈夫，你現在還奪走我的兒子！我要殺了你！」

「霍姨！」

王涵死死攔住，霍母已然奔潰：「當初我就說別對你太過用心，他不聽，偏偏要把你帶回顧家，甚至還想救顧城，還拿繼承人的身份去換，把大好的前程全部都拋掉，現在你害死他的父親，他居然還讓人來照顧你，他簡直就是瘋了，瘋了！顧煙，你就是個魔鬼，你對我兒子下了咒是嗎，你把她從我身邊奪走害我失去他，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了！」

霍母哭得死去活來，張牙舞爪的大罵要撲過來。

這樣的情形，已經不好控制，王涵只得再喊來幾個傭人將霍母給按住，再讓人把她送走。

一陣急亂之後，顧家總算有安靜了下來，王涵累得夠嗆，返回葬禮上時，發現顧煙滿臉燦白的問他：「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王涵一愣，意識到她問的事情，點頭：「是真的，顧煙，以霆對你的感情從來就沒變過，他真的很後悔當初害了顧家。」

說著，掃了眼俞霖的牌位，王涵心沉沉，思慮再三還是開口:「逝者已逝，本不該再提起俞霖。只是顧煙，有些事情我私心想讓你知道，其實當年他試圖救你大哥了，他已經私下打通各種關係想把你大哥從監獄帶出來，還用繼承人的身份請求霍伯父放過你大哥一馬。只可惜霍伯父並沒有實現他的承諾，用另外一種手段讓你大哥加速伏法。他沒能救了你大哥，讓你又失去了一個親人，他對你的愧疚就更深。還有，前陣子霍伯父開庭以霆有一段時間沒出現，是因為你和俞霖發生的那場車禍里，他為了阻止貨車沖向你們的車，硬生生用自己的車將貨車撞開了其他方向。他救了你們，可他五臟肺腑都受了損傷，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住了將近一個月的院。後來以霆查出俞霖身份，知道俞霖手段殘忍，怕你受傷害他想要阻止你和俞霖在一起，那天我明明看他是去阻止你，不知道你們進行了什麼對話，他昏死是你父母親墳前。再之後，他不再提起你的事情。我才知道，他放下了，他成全你和俞霖……」

「不要說了！」

顧煙不想再聽下去，王涵說的事情，讓她本來就不平靜的內心世界上下顛倒。

看她情緒不對勁，王涵只好住口，重重嘆氣：「說這麼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俞霖或許是你最愛的人，但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以霆。」

「我不需要他愛我！」

顧煙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急速的喘息。

開什麼玩笑，霍以霆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情！

她並不想要接受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她更不想霍以霆愛她呀！

她怎麼不知道霍以霆愛她，就是知道，才故意接近他伺機對霍氏企業下手！

可她認為，在她一次次的推開他，一次次跟他鬥爭，霍以霆對她的愛也遲早會消耗掉！

她等著的，就是霍以霆消耗掉她愛的時候！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也把自己的愛慢慢消耗掉，最後只剩下恨！

只有剩下恨，她才能不那麼痛苦啊！

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一切跟她想的不一樣，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

當天晚上，顧煙夢到了很多人。

夢見父母親，夢到她的大哥顧城，還夢到了俞霖。

他們幾個人都在很遙遠的地方微笑的望著她，她想過去找他們，一直追，怎麼也追不到。

最後，在她氣喘吁吁的時候，他們全消失了。

她悲傷，惶恐，大聲的呼喊。

這時，不知道哪裡出現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怯生生的跟在她的旁邊，一起尋找他們。

跟了許久許久，小男孩都不離開她的身邊，她蹲下來想問問這個小男孩從哪裡來。

誰知道小男孩先開口，有些帶著哭音的問：媽媽，你又不要我了嗎？

夢境里，她錯愕得什麼聲音都發不出，而後心口劇烈的疼痛，終於把她從夢裡驚醒。

顧煙驚魂未定，心裡的悲傷無法抑制，把手放在小腹上。

「我沒有不要你，寶寶，對不起……」

於此同時，她忽然發現，模糊的視線里，能看到自己的手和腹部。

不止如此，她的眼裡，印入她所處的環境。

不是很清晰，但是能看清四周。

她楞了，眨眨眨眼，不敢置信——這是怎麼回事，她能看到了？

守在房間外面的傭人感覺到房間內的人的動靜，從門縫看過去發現顧煙醒了，連忙喊道：「小姐醒了。」

接著，在顧煙的錯楞里，她看到一個男人扶著裹著紗布的男人進入房間。

顧煙獃獃的看著眼前坐在他床邊的人，除去眼睛紗布罩著的地方，那熟悉的輪廓，不是霍以霆是誰。

「阿煙，你能看到了對嗎？」霍以霆坐在床邊，抬起雙手去摸撫養的臉，感覺她睜著眼，他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顧芽怔怔的望著他，伸出手把覆住他眼睛的細紗扯下來，看到他的雙眼緊閉，眼睛四周明顯的微腫和烏青。

接著，她的手又被霍以霆握住，知道她要問什麼，他先開口：「阿煙，吃你吃過的苦，受你受過的傷，承受你經歷的黑暗，你是不是能夠解氣，是不是會好受點。我不會乞求你原諒我，你可以拿掉孩子，只要你好好活著，留在我的身邊，可以嗎？」

原來，霍以霆把自己的眼睛給了她。

顧煙盯著霍以霆，一動也不動，視線再一次模糊。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要把眼睛給她？

為什麼要對她付出那麼多？

為什麼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開他他還是要那麼卑微姿態回來找她？

俞霖是這樣，霍以霆也是這樣。

他們兩個人都傷害過她，卻都豁出命的維護她，把自己在乎的東西給她，為什麼他們都要這樣對她？

恨讓人奔潰，愛更讓人承受不住，她拚命的維護心裡的平衡，拚命的不讓自己內心的世界再痛苦，在他們付出面前，終於再一次失去平衡。

扶霍以霆進來房間的人是王涵，王涵知曉這幾日手術顧煙情況不穩定，在旁邊緊張，見得顧煙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大喊不妙。

手術還未徹底痊癒的她，留下來的淚水還帶著血色。

「顧煙，現在還不能掉眼淚！」

然而他的提醒沒有用，顧煙臉上的血淚更加明顯，根本止不住。

王涵不得不再一次提醒霍以霆：「阿霆，她的眼淚停不下來，如果不能停止的話，手術白做了。」

霍以霆聽此，笨手笨腳的輕輕的擦她的眼角：「阿煙，別哭。」

不管他怎麼擦拭，她的眼淚還是往下掉。

王涵看不下去了，不想兩人彼此折磨，再勸霍以霆：「以霆，你儘力了，別再讓她這麼痛苦，進行催眠治療吧。」

把眼睛給顧煙，是霍以霆這陣子深思熟慮做的決定，他不出現在顧煙面前，怕顧煙情緒不穩定。

動手術前，怕她不願意接受手術，特地讓人給她打了麻醉針送入手術室。

他只是想，當顧煙清醒之後，看他落得跟她一樣處境，至少能夠讓她泄恨，至少，她不會再那麼痛苦。

可她還是那麼的痛苦，他的雙手滿是顧煙的淚水，清清楚楚的濕熱燙了他的手，更燙了他的心。

他終於下了最不想做的決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