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胖頭驢

十九 胖頭驢

獨亂手持雙刃,從盾牆之後一躍而出。沖陣的魚人們自動讓開道路,魚人頭領揮舞著兩條鹹魚,向獨亂衝去。

原本穆恩有點慫,他確實害怕,奧爾格的遭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世界實在太危險了,要不是自己神經病一樣發飆,自己,骨舞,連同蒂花都難逃一死吧。只不過經過羅霞在一旁提醒,穆恩才有了信心。啥?單挑,那自然可以奉陪,讓自己去?那是不可能的!

獨亂維持著戰鬥姿勢,直到魚人衝到他的附近,雙刃如臂使指,身形輕盈敏捷,用戰刃織成一片刃網,將鹹魚亂舞的魚人籠罩其中。

「就這?」穆恩看著奮力抵擋獨亂的魚人頭領,嗚嗷亂叫中鹹魚的頭都被甩飛,武器不行,身高不行,臂展不行,它為什麼要單挑?

突然,魚人將鹹魚丟棄,連滾帶爬的跑回了魚人群,嘴裡嗚嗷嗚嗷吼著,讓穆恩沒想到的是,整群魚人一起跟著頭領跑進了湖中,只將腦袋上的大眼睛露出湖面,似乎在等著什麼。

獨亂早在魚人丟下鹹魚就跑的時候,就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沒有追擊的他,小心翼翼的警戒著那兩條鹹魚。事實證明,鹹魚果然有問題!而且差點印證了,穆恩剛才鹹魚抽臉的言論。

綠色濃光一閃一滅,兩條鹹魚被甩飛的頭奮力跟身體結合到一起,緊接著兩條鹹魚合併,一隻壯碩的三頭怪物出現在眾人面前。在湖中魚人沸騰的情緒中,穆恩伸長了脖子,看著那出現方式賊怪異的生物。

三根細長的脖子上頂著蛇一般的腦袋,如牛般的身體被四條粗壯的四肢支撐。就連腦袋的顏色都各不相同!這是什麼東西?穆恩仔細回想著至今看過的筆記,學過的知識,最終他放棄了。沒想起來哪裡記載過這種生物。

穆恩正在考慮要不要讓羅霞或者骨舞去解決那怪物,尚未來得及開口,他見到幾個人影從近衛方陣中跳了出來。直面那三頭四爪的怪異生物。

山崩,殲滅者中隊長,他將長槍拋下,從背後取下一直背著的巨錘。踏著錘盾交擊的節奏,一步一步接近怪物。

塞恩將指揮權下放到各小隊,向穆恩行禮之後,緊跟山崩腳步。

獨亂原本就處於直面怪物的位置,雙刃一震,面具后的雙眼閃著興奮。

奧風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越過穆恩,站到了三人身後。

穆恩覺得,這幾個傢伙回頭有必要好好操練一下,雖說各自下放了指揮權,但是作為中隊長親身迎敵,這種事要不得。聚精會神的穆恩並沒發現,各中隊已一分為二,一部分守護在穆恩身前,另一部分向營地另一個方向靠攏。

最開始,穆恩以為山崩是骨舞的親戚,他也屬於那種,兩腳踹在身上都踹不出個屁的性格,之前開會也好,討論也好,很少說話。

沒想到這次山崩竟然是第一個跳出來的,只見他高舉大盾,掩護著身後三人,巨錘翻飛之下怒吼連連,怪物不得不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在他身上。

被山崩騷擾的煩不勝煩的怪物,黃色腦袋巨口猛張,一道閃電箭沿著直線射向山崩。山崩沒有選擇格擋,也沒有選擇躲避,依然揮舞著巨錘猛擊怪物粗腿。

在他身後的塞恩,將月形長盾舉起,閃電射在長盾之上,沿著長盾上詭異的紋路從上而下,滑向盾尾,雙刃劍在盾尾處一抹,一劃,竟然將那閃電箭從盾上剝離,盤旋在劍尖,塞恩奮力一甩,同樣的閃電箭沿著來時的軌跡直衝怪物。

顯然這情況超出了怪物的認知,不過好在它的黃色腦袋本身就是雷屬性,巨口一張便將閃電吞下。

奧風距離幾人有相當距離,法杖半舉在空中,口中吟唱著古老的咒語,野性印記,藤蔓護體,荊棘術,纏繞,藤之束縛,落花狂亂。一個個加持魔法生效在獨亂幾人身上,湖邊原本平靜的植物彷彿化身肉食動物,而對象,則是那巨大的三頭怪物。

獨亂不知是一直在等待機會,還是在恢復體力,三人與怪物糾纏許久之後,他才提起雙刃,沖向怪物。

山崩不斷的騷擾怪物,盾砸錘擊,迫使怪物不得不花費大量精力應付,甚至好幾次,山崩見怪物張嘴,也不管它準備釋放什麼魔法,頂著尾巴的攻擊,跳起來大鎚硬生生砸在了怪物腦袋上,直接把它還在醞釀的魔法給打回了肚子。

每當山崩節奏跟不上的時候,塞恩則會暫時以長盾補位,只不過怪物不釋放魔法的話,他本身的雙刃劍並沒有給怪物造成實質傷害,這怪物皮太厚,劍刃幾乎刺不進去。

直到獨亂持厚重的雙刃加入戰團,三人防守有餘而攻擊不足的情況才被扭轉。

獨亂身形靈敏,在親兄弟強化法術的加持下更是行動如風,雙刃將怪物粗糙的皮膚斬開一個個血口,而怪物吃痛后的反擊則被山崩全部擋下。塞恩則趁機將怪物身上的傷口擴大,劍刃配合戰刃下,血肉翻飛。

魚人們不知道何時悄悄退走,半個露頭的也不再有。鏖戰許久之後,在四人包圍中處處吃癟的怪物終於頓悟,拼著身上再添傷口,全力撞向塞恩,只要撞開他,就能逃回湖水中!

山崩又一次出現,他總是阻擋在怪物前方,以重甲堅盾保護著幾個戰友。怪物嘗試調轉方向,那可惡的山崩依然阻擋在前!憤怒的怪物逐漸失去理智,反而認準了山崩,他在哪,怪物就撞向哪裡,三個腦袋嘶吼著,想要將山崩生吞以泄憤。

「戰刃之舞!」獨亂找准機會,趁著怪物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山崩身上,雙刃泛起紅光,身形如舞動的蝴蝶,以雙刃編織一幕刃之舞。怪物脆弱的脖子在短時間內承受了巨大且集中的傷害,而怪物彷彿不知,依然死磕山崩。

最終,三頭皆斷的怪獸,執著的向前沖了幾步,巨大的身體失去了支撐,轟然倒下。

穆恩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向前方望去。

「殿下。」塞恩用手捂著半邊臉,來到了穆恩眼前。「搞定了。」

穆恩看著他,想笑,又忍住了,這傢伙的臉被怪物尾巴掃中,腫起一大塊,頗有點包子的感覺,說起話來也瓮聲瓮氣的。

「嗯,很好。我看你們配合的還挺默契,在繼往城的時候練過?」

「殿下,訓練必然不能少。不然臨陣早就不知所措了。」

「額…我記得,我似乎沒教過這些。」穆恩撓了撓下巴。

「啊,是。殿下是沒教過咱,但是公爵大人那邊有派人來教過,還經常換,說為了不給殿下丟人,必須掌握點戰術配合。」

穆恩嘆了口氣,果然是父親啊,即使說什麼受封即分家,回頭再看,父親的關愛還是無處不在。

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感嘆,營地門口附近傳來一陣騷亂,穆恩這才發現,之前一直在湖水中潛伏的魚人都不知所蹤!

「壞了壞了,肯定是那幫魚人繞到門口偷襲了!」

「殿下。」塞恩呲牙咧嘴的說:「不用擔心,我們各隊都抽調了一批人去防守營地,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穆恩點了點頭,不得不說,手下的這些個傢伙還是有地方比自己強啊。

留下打掃戰場的人,穆恩帶著一群人來到了營地門口。這一看不要緊,原本只是莫名的心情一下子憤怒難當。

從湖水中溜到營地正門的魚人,沒有強攻營地,而是以數量優勢襲擊了那些奴隸!就是他之前從沃馬爾弄回來,這次協助押運輜重的那些!那幾本可以算是沒啥戰鬥力的單位!

穆恩憤怒,一來他惱自己忽略了他們,感覺自己智商被侮辱了。二來,覺得自己蠢,既然物資那麼重要,為什麼只派了奴隸看護。

也許是沒料到支援會來的這麼快,襲擊了營地外輜重的魚人還沒來得及撤退,就被趕來的近衛包了餃子。

那個腦袋特別大的魚人頭領此時特別顯眼。它手中握著石錘,正準備砸向一個還存活的奴隸。只不過到底是沒有得逞,被一個殲滅者過去飛起一腳,踹到了一旁,長槍貫穿肩部,釘在了地上。

讓穆恩驚愣的自然不是那魚人頭領,而是之前魚人頭領襲擊的目標,一個還保持著施法姿勢,有一抹柔和的白光凝聚在手中的,娜迦。

帳篷中中此時的氣氛有些微妙,造成這原因的,主要還是坐在中間的穆恩,還有穆恩對面的娜迦。

這次穆恩帶出來的奴隸,主要是異族為主,暗精靈的未覺醒者都被他安排到繼往城培育月冰去了。穆恩並不是很在意他們被魚人襲擊,也就是為什麼他們會被安排在營地外休息,只不過這個娜迦,讓穆恩心中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

穆恩盯著娜迦,也不說話,幾個中隊長見狀,圍著娜迦的圈子微不可察的縮小著。原本就蜷縮在椅子上的娜迦顯得緊張無措,尾巴時不時拍打著地面。

「你們幹什麼?一邊去一邊去。」愣神的穆恩被羅霞碰了一下,看到幾個面相兇惡到要吃魚的中隊長圍住了一臉無助,瑟瑟發抖的娜迦。

幾人聽到穆恩說話,唰的一下,各自站回了原本的位置,彷彿無事發生。

「你叫什麼?」穆恩調整了一下表情,盡量讓自己顯得很和善。

「哎哎哎哎哎。」娜迦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

哎哎哎哎哎?穆恩想了想,水裡的生物都這麼彆扭嗎?魚人只會嗚嗚嗚嗷嗷啊,這娜迦也只會哎哎哎哎哎?

「哎哎哎哎哎。」娜迦還在繼續重複。穆恩撓了撓下巴,這娜迦的名字還真長啊,難道地位很高?聽說名字越長代表家世越顯赫來著。

「哎哎哎哎哎。」什麼?難道自己不經意弄回來的奴隸中竟然有娜迦的王族嘛?

「艾瑪馮莎金奇昂費史。」娜迦說完,大口呼著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好,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艾瑪馮莎金奇昂費史小姐。我是穆恩.布萊克。」穆恩為了不念錯對方的名字,手指腳趾都用上了,差點不夠。然而他發現,對方竟然對他怒目相向,難道自己手腳並用還是數錯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學別人說話,很不禮貌的。我叫艾瑪馮莎金奇昂費史…不是哎哎哎哎哎…」

「……」穆恩想給自己一耳光,合著對方根本不是名字長,而是口吃。

「對不起,艾瑪馮莎金奇昂費史小姐。我為自己的無知道歉。」

「嗯。你可以叫我艾瑪。」

「艾瑪小姐。你怎麼會在我的奴…我的輜重小隊中?」穆恩仔細觀察著對方,上半身完全是人形,皮膚白皙,有種冷白的感覺,下半身則是蛇身,呈墨綠色,挺奇怪的搭配。

「我是被獸人抓去的,原本我有幾個夥伴也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之後我們所有人都一起被送到了某個要塞…。」艾瑪斷斷續續的描述著,她就是辛巴.萊茵斯送給穆恩的奴隸中的一個,只不過穆恩沒興趣也沒想法每一個都見每一個都記住,何況還是個娜迦。

「原來如此,我是在旅途當中看到你們被拍賣,於是正義感爆炸,傾家蕩產買回了你們,只不過我家小業小,沒辦法將你們各自送回去,這次又遇到了緊急情況,只好讓你們出動幫我管理輜重。」

穆恩此時臉不紅,心不跳,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塑造成了有正義感,又有難處的形象。不然呢?難道告訴對方,你們就是我順手買的奴隸,這次帶出來就是當炮灰用的。那估計這小妞得比恨獸人還恨穆恩。

「嗯…我們知道的,我們在要塞的待遇,比之前在獸人那裡好得多。至少不會無緣無故被殺來取樂。」可能是沒那麼緊張了的緣故,艾瑪說起話來也不再顯得口吃。

「剛才我看你,似乎會使用法術?」

「是的,我會一些。」

「那為什麼會被獸人抓住呢?」

「我…我們聽說女王鼓勵探險,鼓勵傭兵上岸,就幾個一起組隊離開納沙塔爾…沒沒沒沒想到。」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遭遇,艾瑪委屈的流下淚水。

「被獸人抓住之後,我的同伴有的被殺死,有的被賣掉。而我只會一些治癒法術,只有我自己的話,什麼也做不了。」

「……」穆恩點了點頭,他是親眼看過這小妞走路的,與其說走,不如用游來形容更貼切,那腰扭的,穆恩壓根就沒有嘗試的想法,肯定腰都斷了。以她的移動速度,再加上只會治癒法術,一個人實在是跑不掉。

好言好語的安慰了一番艾瑪之後,穆恩派人將她帶去休息。奶媽啊!穆恩手下覺醒了月能的法師,就沒一個是治癒系的,雖然水系魔法也稍微有些治療能力,但是跟專精治療的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要知道以前暗精靈是有月之祭司的,那治療和輔助能力,強大無比。

現在的問題是,被人類從地上趕下來之後,信仰月神的暗精靈越來越少了,據說只有帝都達納蘇斯還有,暴風領這都沒見過。穆恩此時存起了別樣的心思,這娜迦小妞是一定不能放走的,看看能不能根據她的法術原理,來引導月能近衛的治療能力。

由於繼往城的特殊性,穆恩沒辦法讓近衛接觸月之祭司,他曾想過,是不是因為沒有信仰,才沒有近衛覺醒純粹的治癒能力呢。

偏偏這東西又不是什麼高喊一聲「女神啊,賜予我力量!」然後一道金光,力量就淋了一頭那種。每種力量都有它自己的開啟,引導和深化的方法,如果都是喊一句我信你,給我力量吧,那這世界早就和平了。

所以穆恩打算留下艾瑪,接觸不到月之祭司,那就先從她身上下手吧,試試又不會有損失。

安排好艾瑪的事情之後,穆恩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誇獎了一下今天合力幹掉三頭怪物的中隊長,帶著羅霞和骨舞走出帳篷巡視了。

雖然面對突然襲擊的魚人,近衛表現的不是非常好,很多細節都沒做好,不過穆恩不擔心,第一次嘛,既然注意到了,那以後改正就是,怕只怕發現不了問題。

「嗚嗚嗷嗷嗷。」標準的魚人吼叫傳到了穆恩的耳朵里。

穆恩順著聲音走過去,看到那魚人頭領被鐐銬鎖在營地角落,肩部還插著整根槍頭。

「哎?這傢伙,沒給處理掉?」穆恩轉頭問看守著魚人的兩個獵魔者。

「殿下,您沒說怎麼處置,咱們也不敢隨便就給埋了。」守衛沒說話,剛好守衛的小隊長從一邊路過,接過了話頭。

「說起來,這些傢伙為什麼襲擊我們,這事還沒搞清楚呢。」穆恩最開始是靠著說服自己來把這事放下的,只有安慰自己說,營地在湖邊,可能佔了他們的地盤之類的。

「嗚嗚哇哇!」誰知道這時候魚人卻突然跳了起來,面目猙獰的沖著一個方向狂吼。

穆恩順著魚人面對的方向看過去,沒什麼異常,只有地上一溜彎曲的滑動痕迹。艾瑪?聯想到剛才見到艾瑪的情形,這魚人分明想置艾瑪於死地…那小妞一直在繼往城,啥時候跟魚人接了仇?嗯?難道是在被獸人抓住之前?

「殿下,這玩意咋處置啊到底。」小隊長沒想那麼多,只是被魚人嗚嗷的有些煩。

「嗯…咱們運送物資的奴,咳,後勤部隊被他們弄的死的死,傷的傷,得想點辦法找回損失。」穆恩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

「你說,拿這玩意做魚質,要挾一批魚人給咱做苦力咋樣?」

「殿下,英明啊!」小隊長順手一個馬屁,「殿下,那這樣的話,要不要給它起個名?也方便一些。」

「要得,我想想。」穆恩盯著魚人,奇怪的是這魚人這時候倒是不嗚嗷了。

「這小身板,這大腦袋,嗯,有了,就叫胖頭魚吧。」穆恩嘿嘿一笑,然後發現那小隊長正愣愣的看著自己。

「噗。」羅霞沒忍住,笑了出來。不為別的,正因為這小隊長的名字。

繼往城所有人的名字都是穆恩後來重新取的。這小隊長因為脾氣比較倔,穆恩直接給他起了個倔驢的名字。後來某一天訓練的時候,倔驢發現旁邊樹林有個谷地蜂的蜂巢,於是偷摸溜出去偷蜂蜜吃,結果被谷地蜂蟄了一腦袋的包,從此別人都叫他胖頭驢。

「哈哈哈,可以,胖頭驢,胖頭魚,這也算是緣分!以後你就負責看管這胖頭魚了!」穆恩忍著笑,帶著兩個女人走了。只留下獵魔者小隊長,胖頭驢,看著剛得了名字的魚人,胖頭魚,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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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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