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1章
地板下,一片漆黑。
「鳳,你在哪兒?」蒼離的聲音中帶著焦急。
他明明攬著林素衣一起落下,但現在,他的手上卻是空的。
那種失去心愛人的感覺又襲上心頭,空空落落讓人恐慌。
「我……我在這兒。」林素衣拍拍身上的灰從地上坐起來。
元武帝的宮殿下居然有著密室?
如果是要抓她一人,早就抓了,而剛才才出手,目的便是想抓蒼離吧?
這個陰險的小人!
林素衣咬了咬牙,真後悔沒一劍殺了他。
蒼離從衣內取出一粒夜明珠來放在一旁,煞時,眼前一片光明。
「鳳,你沒事吧?」他走到林素衣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確定她沒事後,又緊緊拉著她的手,生怕她會丟了似的,「不要再離開我。鳳——」他低低啞啞地說道。
林素衣拍拍他的肩頭,無奈一嘆,「你,你放開我,你聽我說。」
蒼離果真放開了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雙眼,「好,你想說什麼?你說什麼我都聽著。」
林素衣嘆了口氣,雖然再次見他,心中有著驚喜,但,當年她將他當成弟弟,現在,同樣是這種感覺。
「你認錯人了吧?我的真名叫林素衣,我不叫鳳,我只是顧府的養女。」她的身子慢慢地朝外挪,盡量與他保持著距離。
蒼離的神色一變,伸手又將她拉過來,雙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肩頭。
「我不會認錯!你的眼神,同二十年前看我時是一樣的!我用至尊身份換你再活一次,我怎麼可能認錯?我從西戎來只為尋你,先是到了青州,卻撲了個空,又到了梅州,也沒有找到你,這次才來了京城。」
林素衣驚得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換她再活一世?
原來,在路上幾次遇到戴著面具的他,是他在尋她?
在青州,她與顧非墨一起,在懲罰著那個太子,當時青州亂成一片,他找不到她,也不足為奇。
梅州城遇到他又是在晚上。
而且,她也一直蒙著面。
蒼離抬頭看向上面,「那個人無情待你,我絕對不會讓他再活著!要不是晚上想急著到顧府求親,我早將他殺了!」
林素衣雙眸眯起:「你想弒君?」
「我已做好了部署,不會連累到顧府。」
「你要怎麼做?」
「讓上天來懲罰他!鳳!那個偽善的人,不配坐擁這天下!」
林素衣沒說話,當年,他也曾說,要殺了元武帝,她只當作是句笑話。
「我是西戎大將軍,如果梁國朝庭敢對顧府為難,如果我不能平安回西戎,我的親信們便會揮師逼近!」他目光銳利,冷然說道,「西戎的二十萬大軍,正停在大梁的邊境上!」
她猛然抬頭看著他,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她受得起嗎?
一個八九歲的小毛孩,準備了二十年,只為……娶她?
「鳳,那年我使計擄了元武帝到西戎,為的是想將你引過去,我想見你。誰知……,我不知你懷孕了,對不起。」
那年兩國交戰,他得知梁國是皇帝與貴妃親征,心中分外的驚喜,想不到有生之年又能見她了。
他終於能以成年男子的模樣站在她的面前了,他想見她,便使計將元武帝捉住,但計劃失敗了。
他只來得及看到她隻身一人,策馬帶著元武帝離開時的翩然身影,連一句話也未對她說,未聽他說。
後來又聽說,她當時正懷著好幾個月的身孕,因為長途騎馬而流產了。
他心中失落得如整個天地萬物消失,一片荒蕪,更是自責得不得了。也更恨起元武帝。
她都懷孕了,還讓她出征,更為了那個無情的人斷了三根手指,那簡直不是個男人!
他不想她再勞累出征,以戰勝國身份提出了和解,更史無前例的分文未向大梁索要賠償。
林素衣也記起了當年的事,當年,是元武帝一意孤行,才敗得被對方擄走,也是她執意要去救他!與蒼離無關。
「蒼離!我……」
蒼離捧著她的臉,俯下身來,聲音低啞道,「不要離開我……」
面對他的炙熱情感,林素衣無聲一嘆,她……他們,合適嗎?
蒼離看著她的眼,對,那天在城門口遇上她時,她也是這副眼神。
他喜歡她,可她卻遞給他一顆糖,挑著眉梢不屑的一笑,還讓他一邊玩去!
這個女人!到現在還嫌棄他小?
林素衣心中撲騰撲騰跳個不停,蒼離看著她的目光,分明是想將她拆骨入腹。
她擔心再與他在這個只有他們二人的地方待下去,他就會將她給辦了!
她的心是婦人心,但身子卻是少女的身子啊!
啊啊啊,這個不知控制的渾小子!
「蒼離,放開我……」她快不行了。回家讓母親看到她一身的印跡,她還有臉不?
一大把年紀被一個小子揉捏著,真是丟臉!而且,她明顯感覺到這傢伙的身子正蠢蠢欲動。
再說,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
「不放!」他又補充了一句,不滿地說道,「你現在比我小上許多,不再是姐姐,叫我名字,叫離!」
林素衣:「……」
這小屁孩!
見她一臉的緊張,蒼離忽然笑了笑,「你別擔心,我現在不會衝動,怎麼著,也得忍到大婚那天,在喜慶的地方,在有著眾人祝福的日子……,你說是不是?那天,你可以親眼見證,被你認為小的東西早已長大了!」
林素衣臉一紅,「……」
這毛頭小子的腦袋裡,究竟都裝著些什麼東西?
這都是誰教他的?軍營里出來的人,果然滿嘴都是渾話!
她站起身來拍著衣裙上的灰塵,沒好氣的說道,「現在首要的事情是,得想辦法出去!」
蒼離一手牽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捏著一粒夜明珠,「別怕,跟著我。」
兩人在地室里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處機關,打開機關,室內又出現了一條密道。
「走,前方一定有出口。」
蒼離帶著林素衣沿著密道一直往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光亮。
他們正要順著光亮的地方爬上去,忽然又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準備得怎樣了?」
「回稟娘娘,都準備好了!」
「很好,這是賞你的,另外,事成后,再另有賞金!」
「多謝娘娘!」
「不謝!要謝,到地府去謝閻王爺吧!」
「啊……」一人慘叫一聲。
林素衣與蒼離對視了一眼,劉皇后在做什麼密謀?殺人滅口?
兩人正要離開,頭頂上又傳來聲音,「西戎那邊來消息了沒有?」
「娘娘,已經有消息了,蒼離公子已經到京城了。」
劉皇后冷笑一聲,「蒼離不過是老爺的外室生的,居然也自稱公子?本宮一定要將那小子一併除了!那小子現在的翅膀也硬了,已經威脅本宮弟弟蒼鈺的丞相位置了!本宮不能讓他再活著!」
地底下,蒼離的眸色一沉,眼底的殺意迅即蹦出。
林素衣伸手一拉他的袖子,小聲說道,「不,哪能這麼便宜她死?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當她發現劉皇后的錦華宮裡藏著大量的墮胎藥時,就知道,那個讓皇宮中的女人一直懷不上孩子,懷上了也莫名流產的主凶是誰了!
劉皇后,居然讓她背了多年的黑鍋!她豈能就此放過她?
蒼離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殺上面那個婦人,隨時的事情。劉皇后是他的嫡姐,他卻從不認她。
因為除了早死的父親與一直忠心跟在身邊的一個老僕,劉家再沒人將他當作家中的人。
九歲那年,劉家人將他帶到西戎,也只是做那個嫡子的跟班罷了,好助那嫡子上位。
他如何不懂?哪怕他做到了大將軍的位置,也得聽命於他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等著上面沒有聲音后,兩人揭開了頭頂的一塊石板爬了出來。
林素衣看了下四周,發現這竟是錦華宮的一座廢棄的屋子。
掩蓋好地洞口,兩人趁著夜色抓了一位錦華宮的小宮女,打聽到劉皇后的所在。
憑著記憶中的聲音,他們找到剛才與劉皇后說話的太監。
太監看到從天而降落的兩人,早已嚇得魂都飛了。
「你……你們……」
林素衣將他掛在一棵樹上,勾著唇角,「說!你們娘娘讓你們做什麼了?」
「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林素衣冷笑,看了一眼蒼離,「蒼離——」
蒼離伸手鉗住他脖子。
「我……我說,娘娘會在五日後的大典那日,請一位貴夫人去慶福宮喝茶。」
「還有呢?」林素衣冷眸一眯。
「沒……沒了。」
「沒了?」林素衣又看了一眼蒼離。
蒼離鉗著太監脖子的手,正慢慢地加勁。
「真……咳咳,真沒了……」
「那還留著你幹什麼?」林素衣抱著胳膊冷笑一聲。
那太監哭了起來,「真沒了……」
蒼離不耐煩的將他拍暈,扔到一個角落裡去了。
林素衣眯著眸子,說道,「當得起劉皇后請到福熙宮來喝茶的貴夫人,定是位身份尊貴的人!」
「會是誰?」蒼離問。
「只有段奕的新王妃,才當得起這個身份!」
蒼離拉著她的手,「這些都是別人的事,段奕連自己的王妃都護不好,還當什麼奕親王?我們現在應去辦我們自己的事了!」
「什麼事?」
「向你父母求親。我得儘快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林素衣想起剛才在地室的那一幕,耳根一陣發燙。
她曾認,雖然前世她是個婦人,男女之事並不陌生,但元武帝沒有那樣對她。
沒有對比,便不知情之深淺。元武帝待她,淡如水,敬如賓,更多時候,冷如陌生人。
而蒼離卻如一團火,一個眼神都能將她整個身子點燃。
看到他一直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林素衣扯了扯唇角,「哪有大半夜去求親的?你就不能等到天亮?」
「一時也等不了!」蒼離笑道,忽然彎腰抱起她,腳尖一點,便朝宮門處躍去。
宮門處的陣法,已被顧非墨破壞了,林素衣現在是出入自由。
顧府里,早已入夢的顧太師與顧夫人被僕人們一連串的叫喊聲吵醒。
「老爺,夫人,府里有貴人到了!」
顧太師正沒好氣,剛要開口罵僕人吵了他的好夢,待聽到「貴人」二字后,整個人都驚了一驚。
去年半夜三更來敲他府門的是奕親王,今天是不是又是他?
哎呀,千萬不要找他家非墨啊,他還要抱孫子!
「老婆子,快快快,看看去!」
他嚇得不輕,與老伴穿戴好匆匆忙忙就到了正廳。
哪知裡面跪著兩人,一個是女兒,一個是位不認識的青年公子。
青年男子二十八歲的年紀,身材高大,儀錶不俗,雙目極為有神,衣飾雖然只是一身墨衣,但面料卻是上等錦緞。
一看這人的外表,便知不是個普通身份的人。
「女兒,你們這是……」
顧太師眨眨眼,一臉地不解。
顧夫人也是一頭霧水。
「求顧太師成全我們,蒼離願娶林素衣小姐。」蒼離認真地磕了三個響頭。「來日定會送上重金彩禮!」
顧太師驚住,求親?顧夫人則是心中一喜,瞧女兒對這位公子不排斥,這便是認識的人了。
她忙問,「女兒,這位是誰?」
「他叫蒼離!」林素衣道。她臉上蒙著面紗,不敢以面目示人,因為脖子上全是吻痕。
蒼離抬頭看向顧夫人,「夫人,在下是西戎威遠大將軍,與素衣自小相識,願一世護她!」
「素衣,你的想法呢?」兩老看著林素衣。
雖然女兒還是那個女兒,但新的身份卻又不是自小在身邊養大的,他們不敢擅自做主。
林素衣狡黠一笑,「父親,皇上知道我們的事情。」
顧太師的眼睛頓時一亮。
他一拍大腿開心的哈哈哈笑起來,「女兒,幹得漂亮!明早為父就進宮發喜糖去。再求皇上為女兒選一個出閣的好日子。哦,當然是越快越好。」
林素衣:「……」
顧夫人:「……」
蒼離心中鬆了一口氣,又朝顧太師抱拳一禮,「多謝太師成全!」
雖然說是來的匆忙,他依舊奉上了一對價值連城的古玉環做見面禮。
小姐有人提親了,整座府邸里都洋溢著喜慶氣息。
僕人們連夜就將紅燈籠掛在了府門上,還點了一大掛爆竹。
顧夫人朝大廳中掃視了一遍,眉頭一挑,「咦,非墨呢?姐姐回家了,他又去了哪裡?」
顧非墨並沒有離開皇宮。
他發現段奕的人正在悄悄的在宮裡頭搜尋著什麼。
問了三青,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景姑,那個在顧府的梅園裡裝著暗器,還險些殺了他母親的人,他一定得親手抓到她!
。
顧非墨隱在宮中,避開著元武帝的暗龍衛,尋找著那個景姑,但卻是半絲兒線索也沒有。
遁入地下了?上天了?
他遇上段奕的人,一問,同樣的,大家都沒有查到。
宮中的小巷裡,有倒夜香的馬車緩緩朝宮外走去,陣陣車軲轆聲音響在夜色里。
這時,顧非墨心中赫然一亮。
他摸出幾粒石子朝那個趕車人的身子擊去。
趕車的人哼也沒哼一聲倒在了一旁。
顧非墨從暗處跳了出來,走到拉夜香的車架上,捏著鼻子,持劍挑開裝夜香的大木桶蓋子,踮起腳朝里看了看。
只聞到熏死人的臭味外,什麼也沒有發現。
以防萬一,他還提劍朝裡面捅了幾下,發現刺到的只是底部的木板。
兩個大木桶里,都是一樣。
不在這裡?
他抬腳踢了踢趕車的車夫。
車夫是個高瘦個子的老太監,老太監的身子歪了歪,依舊昏睡著。
到底去了哪裡?宮門處都說沒人出去!
一個受了重傷的人又躍不過宮牆……
顧非墨的眸色一沉,轉身大步離開了這裡。
不多時,趕車的人飛快地睜開眼來。
他望向顧非墨離開的方向,彎了彎唇角,又繼續趕車往宮外而去。
將出宮的腰牌遞上,夜香車很輕易的出了宮。
走了幾里路后,趕車人將車停在一處暗處,這才下了車,將那裝有夜香的大桶一刀劈開。
污穢物泄了出來。他提刀挑起最上面的一塊木板,扶出藏在暗格裡面的一個人。
「姑祖母,你還好吧?」
「睿塵,姑祖母都要臭死了,還好?」景姑沒好氣的說道。
「姑祖母,您暫時忍忍,睿塵先給你沖洗一下,待回到家裡,再沐浴更衣。」
景姑沒說話,能這樣逃出來,已是不易了。
段奕那小子太狡猾了,竟然讓手下人連裝白菜的小地洞都不放過。
在皇宮裡,幾乎是掘地三尺的在找她。
再不逃出來,她遲早會被找到!那她就必死無疑了!
該死的小子,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車上早已多備了一桶水,睿塵將水倒在她的身上,衝掉景姑身上的污穢物后,卸下馬匹,兩人騎馬連夜往睿王府的別院而去。
沒多久,夜色里又有兩人策馬朝這邊而來。
「非墨,你說那婆子可能躲在裝夜香的馬車裡?」謝楓問道。
「八成在那裡面!裝兩桶夜香就罷了,還裝什麼清水,這在以前可是沒有的事情,事出反常便透著古怪。所以,我懷疑那婆子躲在裡面,那桶水是給她清洗的。」
「有幾分理,先追上去看看。」
兩人來到那個棄了車架的地方停下來。
顧非墨冷笑,「謝楓,我說的沒錯吧,那婆子就藏在這裡面,看,車架丟了,騎馬跑了!」
「追!」謝楓怒道。
那婆子居然敢殺趙玉娥,他得狠狠地收拾她。
……
兩人沿著路一路往前。不多久便聽到了前方有馬匹奔跑的聲音。
顧非墨與謝楓對視一眼,雙雙眸色一亮。果然在前面。
只是——
「謝楓,這不是往你家去的路嗎?」
「是的,沒錯!」謝楓擰著眉,謝府前的大道?那個帶著景姑逃的人是誰?
兩人加快了速度,路過謝府,路過夏宅,才在前方的街市上追上那匹馬。
只是,馬上空無一人。
「好狡猾的婆子!」顧非墨怒得抬腳就要踢那匹馬,忽然,他勾唇一笑,「那兩人還真的是騎馬跑往這邊了,謝楓,你聞聞,這馬身上還有臭味!」
謝楓沒說話,「那麼,就要在這附近找上一找了!但,這一邊房舍眾多,找起來,可不是一件小事!」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出了宮門,便不怕皇上的暗龍衛來攪局了,咱們帶上自己的人,挨家挨戶的尋!你不是羽林衛的副頭領嗎?打著抓反賊的口號,咱們連夜就行動!」
「好,就這麼辦!」謝楓點了點頭。
顧非墨卻忽然攔住他,「謝楓,你回吧,那景婆子由我帶著人去找!」
「那怎麼行,怎麼讓你一人找?」
「雲曦明天回門是不是?」他忽然說道,抬頭望著夜空。
沒有月亮的夜裡,看不到他的神情。
謝楓一怔,笑道,「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那,也好,明天她看不到我,定然會失望,而且,我也想看看段奕對她好不好。」
「要是她受了委屈,替我狠狠揍一頓段奕那廝!」顧非墨冷哼一聲。
卑鄙無恥的段奕,居然唆使著一幫蠢女人天天追著他跑,害得他都不敢回家了。
謝楓一笑,「我只是說說而已,王爺待她,我還是放心的。」
他拍拍顧非墨的肩膀,「走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啰嗦,快滾!」
謝楓回了夏宅,顧非墨馬上叫出顧府的隱衛,連夜搜查著這條街道兩旁的房舍。
…
雲曦醒來時,天已放亮。
她扭頭朝一旁看去,段奕已不在,被子一側早已是涼的。
她眉頭一皺,起得這麼早?
「周嬤嬤?」
一陣腳步聲小跑著走來,周嬤嬤走來挑起了帳子,露出福態的笑臉。
「王妃,您不再睡會兒?」
雲曦推被坐起來,「王爺呢?」
「王爺在前院里查看三朝回門的禮品呢。」
「三朝回門?」雲曦伸手拍拍腦門,瞧她怎麼將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快,拿我的衣衫來,王爺不叫我,嬤嬤你也不叫我?」
她匆匆溜下床來。
周嬤嬤抓了件衣衫跟在她的身後跑。
「王妃,才辰時呢!王府離夏宅又不遠,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話是這麼說,洗漱,更衣,梳頭,花的時間也不會少,關鍵是——姑姑與舅舅也在夏宅,她可不想被姑姑的那張利嘴取笑著說她新婦貪睡。
段奕走進屋子來時,就見雲曦正手忙腳亂的穿衣,周嬤嬤跟在她的身後也是一陣慌亂。
「起來了?怎麼不睡一會兒?」他溫聲笑道。
周嬤嬤進來,笑著福了一禮,「王爺,王妃這是擔心回門的時辰太晚。」
段奕從周嬤嬤的手裡接過雲曦的外衫,笑道,「曦曦,剛才岳母派人來說,咱們晚上去,她也不生氣。」
雲曦臉上一窘,「哪有晚上回門的?」
周嬤嬤笑道,「奴婢去給王爺王妃端早點來。」
她識趣的走開了。
段奕馬上關了屋子門,將雲曦身上的衣衫從裡到外全脫了,又一一換上嶄新的朱紅錦服。
她今日梳了個元寶髮髻,插著多寶七彩鳳釵,一身華麗,僅次於大婚那天的禮服。
雲曦望著身上一陣無語。
「段奕,回個家而已,用得著穿得這樣的隆重?剛才,周嬤嬤給我穿的不也是很好嗎?」
「那是家常服,在府里穿著還行,這是出門的正裝。本王的王妃,新婚中怎麼能穿得隨便?正裝有一百套,新婚一百天里,一天一套!」
雲曦,「……」
有錢,不待是這麼花的!
兩人吃過早點。
雲曦與段奕到了府門處。
她今天不僅帶著四個常隨的丫頭,還有太后吩咐著要時刻護著她的四個嬤嬤與兩個粗使丫頭。
段奕的隨身護衛除了青隱外,還有二十個護衛。
四輛大馬車裝著禮品,兩輛坐著僕人,雲曦與段奕坐著最寬大華麗的馬車。前後跟著護衛,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往夏宅而去。
才出王府,便引得不少路人觀看。
「看,奕王妃今日回門啊!」
「嘿,看這排場,全京城第一啊。」
「王爺這是多寵王妃?回門居然帶著這麼多的禮品?」
說什麼的都有,大半是羨慕排場。
雲曦將路人的話聽在耳內,看著段奕笑道,「用不著這樣吧?回一趟家居然帶著這麼多的人!我們也只是待一天而已。」
「本王娶的是正妃,當然得講究著排場了!如果是出城門去遊玩,人數最少得翻上十倍!」
雲曦:「……」
好吧,有錢有人就是任性,她無話可說。
………
王府離夏宅只隔著三條街,沒多久便到了。
府門口,早有一行人迎接在那裡。
雲曦朝那些人看去,有謝府的老夫人,有舅舅與姑姑,大哥也在。
站在最前方的是夏玉言。
夏玉言今日著一身絳紅色上衣,黛青色的裙子,頭上插著數只珠釵,喜慶又年輕。
眾人都朝二人行了禮,段奕一一扶起他們。
「娘。」雲曦伸手挽著夏玉言的胳膊,又朝謝老夫人與端木斐謝甜一一問好,最後看著謝楓笑道,「哥哥怎麼啦,兩眼都是青的?昨晚幹嘛去了?」
謝楓正要開口,卻收到段奕的眼神,他笑道,「還不是為迎接你回府,而忙得沒有睡好?」
「哦,那妹妹要謝謝哥哥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著往府里走。
謝甜少不了要拿雲曦說笑,因著雲曦的回府,整個宅子里都洋溢著喜慶。
時間卻過得太快,眨眼間便又到了黃昏。
夏玉言依依不捨的送雲曦上馬車。
謝府里,也有不少的僕人走出來相送。
雲曦拉著她的手,笑道,「娘,女兒有空就回來,兩府隔得又不遠。」
夏宅與謝府門口的熱鬧,反襯得隔壁睿王府的別院內一片冷清。
雲曦抬頭朝那兒瞥去一眼,正看到一個人翻身下馬站在那處宅子門口。
那人朝她看了一眼,微微額首,便推門走進去了。
那個睿王的門生,睿塵?
她眯了眯眼。
「曦曦,看什麼呢?」段奕低頭問道。
「沒什麼。走吧,上車。」
。
雲曦一行人離開了夏宅,這條街道上,很快又恢復了寧靜。
睿王府的府門裡,僕人老李看著一直站在門口的小主人不禁問道,「公子,您一直站在這裡做什麼?」
是啊,站在這裡做什麼呢?
他只是想聽聽那邊,她的說話聲而已。
以前的身份還可以上前說說話,但如今,他只是個睿王府的門生,老睿王新收的義子。
他於她的世界,只是個陌生人。
婚書已退,她親眼看到他成了一灘血水。
他的袖子一抖,從袖中滑出一隻匕首,這是她掉落在宮中的。
在鳳棲山時,他悄悄送了給她,她一向護得很好,怎麼又遺落了?
宅子的密室里。
景姑看到睿塵進來,一臉怒火。
「你為什麼不讓我出去殺了那一宅子的人?」
他淡淡說道,「姑祖母,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莫說是殺人,連走路都難。」
「睿塵,姑祖母曾答應過你,若你助姑祖母完成心愿,姑祖母便將你親生父母的消息告訴你!你莫不是忘記了?」
睿塵袖中的手指顫了顫抖,平靜說道,「睿塵沒有忘記。眼下,姑祖母還是先養好傷吧。」
他放下一個藥箱后,轉身又走出了密室。
。
夏宅里熱熱鬧鬧的慶賀了一天,奕王府里,喜慶的氣氛也依舊還在,顧府的府門口掛起了嶄新的大紅燈籠。
唯有帝寰宮裡,元武帝氣得將一桌子的摺子全掀翻在地。
顧府嫁義女?
好,好得很!
那個老不死的顧太師,今天一早就得得瑟瑟的逢人便塞貼子,說六天後顧府會給新收的義女舉辦訂親宴席,連他的龍案上都奉上了一份。
該死的,那兩個賤人居然沒有被困在地下!
反而成全了他們的好事!
怎麼可能這麼便宜他們?怎麼可能!
六天後會有訂親宴么?六天前,就會要了這些人的命!
。
奕王府里,段奕除了陪雲曦的時候,臉上布著笑容,在見青隱衛時,整個臉上都陰雲密布,眸中騰著怒火。
「還沒找到?」
「回主子,沒有,那景婆子像是消失了一樣。」
「鎖住各大藥房了沒有!她受了傷,總歸會去買葯!」
「不管是大藥鋪還是江湖郎中的貨郎擔子,都有人悄悄地跟著,還是查不到。」
「找!本王就不信,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她!」
「是!」
。
在王府的日子過得也快。
轉眼便到了一年一次的祭天儀式。
前日一早,段奕便命人準備好了二人要穿的禮服。
因為是祭祀,得穿得肅穆。
兩人換下艷紅的喜慶色,穿了大梁的國色——墨色袍服。
段奕是一身墨色袍子,上面綉著暗龍紋與祥雲圖,雲曦裙袂上翩飛著幾隻金鳳凰。
雖然同樣是龍鳳,但與皇上皇后的正裝服又有區別,少了龍鳳的數量。
而且,兩人發冠上的裝飾珠玉也比皇上皇后的要遜色許多。
又要進宮,段奕這回比上次還要小心謹慎。
因為,有個危險人物景姑失蹤了。
二人帶著段瑞進了宮。
因為離祭祀的時間還早,參加祭祀的朝臣與命婦,便都歇息在慶福宮裡。
臣子與臣婦分別休息在東西兩處偏殿。
雲曦因為懷著身子,被大公公三青安置在一處安靜的小耳房裡。
她沒有參加過這等大的祭祀,便問三青,「要等多久?」
三青忙道,「王妃,這處宮殿離著祭祀壇最近,歷來,臣子臣婦都在這裡先候著,等著前方的欽天監主事來宣布吉時,才可入場。」
雲曦瞭然,便安靜的同大家一樣候著。
被元武帝關了幾天的劉皇后,這一日又放了出來,只因祭祀上不可缺少皇后的角色。
劉皇后看到雲曦到來,馬上帶著幾個命婦到耳房來看她。
「弟妹,你來了?」她的臉上堆著笑,只是笑得有點浮,眼底里依舊有著寒意。
她心中冷嗤,微微屈膝一服,「見過皇後娘娘。」
「喲,不必行禮,咱倆誰是誰啊?」劉皇后笑。
是啊,誰是誰啊?你恨不得我死呢!可我今天要你死!雲曦微微彎唇。
她起身朝一眾命婦走去,腳下卻一軟,身子朝一邊歪去,順勢著伸手搭上了離她最近的劉皇后。
劉皇后厭惡的挑了挑眉毛,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同時將一包東西塞入到她的袖子里。
「呀,弟妹,你這是怎麼啦,哪兒不舒服嗎?」
雲曦冷笑,害她?段數太低。
她反手將東西塞入劉皇后腰間的束腰裡,難為情的笑了笑,「沒有,只是……剛才坐馬車久了,腿有些軟。」
「王妃是新婦,身子嬌弱。」
「可不是嗎?」
「晚上可得早些休息著,別熬壞了身子。」
有兩個一品誥命已經打趣著笑起來。
劉皇后也跟著笑了一回,渾然不知雲曦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雲曦淡然不語,這劉皇后已對她起了殺意,她何不先下手為強?
不一會兒,便有小太監來傳話,皇上要到了!眾人這才離開耳房往正殿而來。
因為是祭祀,僕人們都不得跟去。
慶福宮正殿里,早已站滿了朝臣與命婦。
雲曦昂首緩緩直向自己的位置,對面,站在朝臣最前方的段奕朝她點了點頭。
她回以微微一笑。
不一會兒,有人高聲喊道,「皇上到!」
眾人齊齊跪下,三呼萬歲。
見禮畢,臣子臣婦一一向皇上進獻酒水。
酒水都是宮中一早準備好的,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這一大樽積眾臣子臣婦敬獻的酒,是待會兒會在祭祀上用的。
劉皇後身為國母,當先一人端著酒壺敬了元武帝。其次是老睿王,再便是段奕。
段奕捏著劉皇後送來的酒壺,忽然站著不動了,他看了一眼雲曦,對元武帝道,「臣弟新婚,夫婦倆一向都是同出同進,這敬酒,不如也一起吧,合個吉利!也預祝我大梁來年有更多的成雙新人!」
話語吉祥,朝臣們便都沒有反對,而且是紛紛附和著。
劉皇后的眸色頓時一沉,暗自咬了咬牙,好個狡猾的段奕。
元武帝對他一向厭惡,又不敢得罪,只得應道,「那就破例一次,准了。」
雲曦朝元武帝俯身一禮,走到段奕的身邊。
段奕便將奉上祭祀的酒水遞到雲曦的手裡,他的寬大袖子不經意遮了一下酒壺。
就這麼一眨眼的時間裡,雲曦已將一包砒霜投入了酒壺裡。
然後,她朝段奕眨了眨眼。
段奕會意,兩人合握著酒壺往元武帝面前巨大的酒樽里倒去。
酒水倒好,雲曦將酒壺撞了一下那個大酒樽,因為是用著力道,高約一尺的酒樽傾斜下來。
酒水順著龍案往下流,一直流入到地上。
「大膽奕王妃,竟敢撞翻祭祀酒樽!皇上,這是大凶啊!」馬上便有臣子走出隊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