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父與子
這是他第一次對太後趙姬真正行禮。
在上將軍公孫衍這樣的人面前,沒有什麼比西秦的八百里江山還要重要。
太後趙姬點了點頭:「陛下的西秦,也是我們的西秦,沒有人希望西秦滅亡,即使本宮心裡有著很多的私心,但也絕對不會做出讓西秦亡國的事情。」
她以心魔發誓后,上將軍公孫衍自然放心了下來。
「娘娘已然如此,本將軍相信太後娘娘。」上將軍公孫衍俯身再次行禮:「辛苦太後娘娘了。」
語畢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太陰宮內。
這大概是太後趙姬第一次聽到上將軍公孫衍這樣的鐵骨重臣對她說那句話。
——辛苦太後娘娘了。
她隨先帝懷烈由趙入秦,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心酸苦楚,就算是先帝懷烈,都不曾對她趙姬說過一句辛苦太後娘娘了。
可是今天她因為這些權宜之計,這位對八百里秦川忠心了數千年的公孫世家教育出來的鐵骨男兒,竟然說了那樣一句話。
——太後娘娘辛苦了。
這一句話讓這位心如蛇蠍,比猛虎還狠毒的女人,心中出現了片刻的柔軟。
大太監嫪毐發覺了太後趙姬臉上的異色,因此喊了一聲:「娘娘。」
太後趙姬猛然回神,眼中瞬間被冰冷代替。
就如同原本春日暖陽的湖面,瞬間被無數的寒冰給凍結。
大太監嫪毐接著道:「我知道太後娘娘這一生不容易,可我們不必為了那些遲來的溫暖而感動,錦上添花太廉價了,雪中送炭那種寶貴的機會既然這世間沒有人為娘娘抓住,娘娘也不必對這世間心懷善意。」
太後趙姬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太久沒有聽過這般溫暖的話,難免觸景生情,是哀家有些多愁善感了,但並不會因此改變哀家的機會,等上將軍公孫衍離開西秦后,讓呂不韋抓緊時間和機會動手,本宮雖然以心魔發誓公孫衍離開咸陽去往東境后,絕不做任何算計陛下、謀害西秦的事情,但卻沒有說過,本宮不能讓呂不韋動手。」
大太監嫪毐:「可呂不韋那老傢伙心中已然裝滿了西秦,跟一個老秦人無異,這時候讓他謀朝篡位,他會嗎?要知道如今可是西秦最關鍵的時候,陛下在罪惡之城與影王朝針鋒相對,韓趙魏三國聯軍以虎狼之師攻打廣明關,如今廣明關岌岌可危,百萬秦軍危在旦夕。廣明關破,韓趙魏三國聯軍便要長驅直入,最終兵臨函谷關,到時候西秦便危在旦夕了。」
太後趙姬:「所以?」
大太監嫪毐:「所以無論如何,在我看來,呂不韋這個老傢伙,絕不可能輕易做出對不起西秦的事情,此時此刻可是西秦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那老匹夫可會幹?」
太後趙姬:「本宮並非要他謀朝篡位,而只是要他除掉魏章罷了。」
大太監嫪毐目瞪口呆,震驚無比。
要知道公孫家乃是八百里秦川千古忠良,魏章的魏家也不差多少了。
更何況魏章的先祖華陽太后,可是秦國赫赫有名母儀天下之人。
無論是興盛至極的大楚,還是兵甲雄盛的大魏,都對那個女人敬佩無比。
最重要的華陽太后的娘家,可是楚國皇室。
從某種角度來說,魏章祖上也算是楚國皇室的一員。
而太後趙姬竟然想除掉魏章?
在偌大的西秦,魏章的手裡可是握著無數西秦皇親國戚大世家,要動魏章不易。
太後趙姬看著目瞪口呆的大太監嫪毐,笑了笑解釋道:「要想搬倒政兒,就必須要將四大將門一一清楚,魏章只是第一個,他手中握著無數世家的力量,對於政兒的影響力也是最大,如果真的動了魏章,無疑是抽了政兒的肋骨,當然這件事情也與我們無關,只是呂不韋那老匹夫居心叵測,到時候政兒的怒火呂不韋那老匹夫也自會去扛,反正在本宮眼裡,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大太監嫪毐俯身行禮:「太後娘娘英明,我這就去通知呂相。」
太後趙姬:「算了,這一次本宮自己去吧,一日夫妻百日恩,畢竟本宮與那老匹夫曾經還是有過一段夫妻情緣的,如今那老匹夫要下黃泉,本宮怎能不親自去送他一程,與這舊人道個別。」
大太監嫪毐看著太後趙姬漸行漸遠的身影,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
呂不韋趙姬都能殺,更何況他?
雖然他很想將這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但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只有他,才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知道這個女人是怎樣的恐怖可怕。
……
……
呂府,天空中厚重的黑色雲海如同一座大山壓在西秦的天空,讓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些沉悶、喘不過氣來。
呂不韋和呂璞玉並肩站在呂府的院落中。
這樣的情景並不常見。
誰都知道,呂不韋很少跟這位不成器的西秦京城第一廢物並肩站在一起。
無論是呂府的下人,還是很多咸陽的子民看來,呂璞玉太不像是呂相親生的了。
都說虎父無犬子,結果呂璞玉甚至還不如犬子。
在呂不韋和呂璞玉的身前,有著一顆青色的小樹苗,樹苗很是特別,彷彿隨時要跟清風逃走一般。
這是一棵離樹。
離樹別說是在天帝陵小世界內都不多見,就是在北冥天下也是罕有。
離樹樹如其名,代表著離開和離去。
這棵樹並非呂府的下人和呂相栽在這裡的,而是一年前呂璞玉栽下的,如今已然茁壯成長。
「八百里秦川,都是當年我與懷烈的心血,如今西秦蒸蒸日上,陛下如若雲上潛龍,都是我與懷烈所期待的,這叫我如何如這棵樹一般?」呂不韋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說給風聽,還是說給呂璞玉聽。
在很多呂府的下人看來,呂相定然是說給風聽,說給那棵樹聽。
呂璞玉那樣沒心沒肺的東西,怎麼可能聽得進去呂相的話呢?
風漸漸大了,呂璞玉微微紅了眼眶,轉身回房去了,似是被風沙迷了眼,惱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披著鳳袍霞冠妖艷無雙的女人踏步而來。
她很高傲,就像是一隻鳳凰。
彷彿九天上的雲與風都要臣服在她的腳下。
她所過之處,萬民跪拜,皆要恭敬地喊她一聲「太後娘娘」。
太後趙姬,自從呂不韋成為西秦呂相建造府邸后,從不曾登門拜訪,如今怎麼出現在了這裡?
呂不韋蹙了蹙眉頭,儘管心中百般不願見這個女人,但還是俯身行禮:「微臣呂不韋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趙姬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風:「呂愛卿平身。」
無論趙姬在整個西秦萬民眼中是如何和藹,無論她此時在整個呂府下人眼中是多麼的可親,但呂不韋眼裡,這個女人就像是一柄摸了甜蜜毒藥的刀子,令人不寒而慄。
「不知太後娘娘突然駕臨寒舍,有何事情?」呂不韋含笑想問,儘管虛偽但他還是笑得比太後趙姬還要慈祥可親。
「若是呂相的府邸都是寒舍,那麼陛下的焦蘭殿豈不是陋室了?」太後趙姬笑道。
呂不韋變了變臉色,說:「焦蘭殿先帝時,臣便提議翻修重建,但先帝念舊,堅決拒絕微臣與百官的建議,直至陛下登基,先有三王入京,後有韓趙魏三國以虎狼之師伐秦,再有影王朝對我西秦的暴風行動,陛下日理萬機,西秦危機重重,自然翻修一事便就這樣放了下來,至於微臣的呂府乃是先帝時期先帝親自為微臣督建,微臣為官多年,從未拿過西秦百姓一針一線,就是建設呂府的大部分資金,都是微臣曾經在趙國經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