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籠鳥 第十一章:饕鬄（上）
破敗的寺廟，火光衝天而起，噼里啪啦的聲音中焚燒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追殺衛衡的修士太多了，全部被陳三給予了致命的一刀，屍體太多，陳三將所有的屍體堆積起來，然後一把火丟了下去。
焚燒了所有！
這個時候，菩薩廟漆黑的夜空中有鶴鳴聲響起，震動上空寰宇。
火光衝天間，廟中少年抬頭，由遠及近間，一隻火紅色的鳥自高空俯衝而下，如同流星墜地，剎那間劃過蒼穹，雙翼鋪展開來，火紅色羽翼清醒灼目。
大風鼓盪呼嘯，火紅色仙鶴在菩薩廟上空盤旋，一位年輕道人腳踩鳥背自由落下，墜落在菩薩廟中。
強力的風力讓年輕道人雪白髮絲上下翻飛，倒映著紅色流光，又是一聲鶴鳴響起，火紅色仙鶴形體變小，最後落在年輕道人肩膀之上。
「想不到它都這麼大了。」衛衡看著落在年輕道人肩膀上的火紅色仙鶴說著，眼眸中暴露出的是，對時間流逝的感慨。
當年那隻還不會飛行即將被凍死的鳥兒，如今已經羽翼豐滿，成為了不得的存在。
而後，衛衡將目光轉向年輕道人，指著火光衝天的屍體堆，咧嘴一笑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也是如他們一般來殺我的？」
「殺你？殺你何須親自而來？」太白子有些嗤之以鼻。
若是他真的想要殺了衛衡，那麼他又何須從龍虎仙山而來，早在萬里之遙，一劍便將衛衡殺了。
聽到這樣的話，衛衡神情一怔，沒有話說了，若是自己還是當年全盛的狀態，尚且還能和眼前的道人鬥上一斗。
可惜現在，他已經墜落金丹聖境，可能連對方的一擊都抵抗不住。
龍虎仙山最年輕的師叔祖是一個天才，一個真正的天才，在衛衡看來，年輕道人太白子就是為了修行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
在世界所有修行者遇見所謂的瓶頸的時候，太白子從未遇到過，所有的破境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
所以他是個天才，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企及的天才。
「不是來殺我的，那你是來做什麼的？」衛衡看著太白子。
「山河間傳言你身體出現了意外，有很多人都想要殺了你，自龍虎仙山出來，自然是想看看曾經的山河第三還有沒有活著。」太白子眯眼。
龍虎仙山最為年輕的師叔祖一級的年輕道人，一眼便看出來了衛衡的狀態，山河傳言不假，衛衡確實身體出現了意外，周身星輝不斷地逸散，時刻處於墜境的狀態。
「那這樣的話，你可能會失望了，我可能還會活很長的一段時間。」衛衡神情放鬆。
兩人都是上個時代的天才，龍虎仙山最為年輕的師叔祖太白子，修行之時一路橫行無阻，在最短的時間內點亮了命星，成就聖人果位。
而衛衡則是更加的霸道，在不惑玄境時，便手執一柄劍，穿越東境長城，進入妖族天下，一人屠殺了數位千年大妖，由此奠定了崑崙殺星的名頭，聲震兩座天下。
兩人都是天才，在二十年前兩人便認識，「仙道劍」三人組便有兩人的名字，這是山河間對兩人最高的榮稱。
衛衡將目光放在一旁的陳三身上，看著太白子說道：「當年趙縱留下了三句箴言，箴言之人我已經找到了，所以我必須要活下去，哪怕身體發生了意外。」
箴言之人？
太白子眯眼，袍袖翻飛，瞬息出現在陳三面前，在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位年輕的師叔祖便食指和中指併攏，直指陳三額頭。
一瞬間，陳三便感覺心湖之中，有一雙巨大的眼睛，從蒼穹的背後撕碎黑夜倏忽間睜開。
星辰流轉，日月更替，天地星河朝著陳三滾滾而來，然而卻始終不能靠近。
太白子陡然一甩袍袖，冷哼一聲，看著神情輕鬆的衛衡道：「這便是你說的趙縱箴言之人？你應該知道這是一個大道排斥的人。」
衛衡咧嘴一笑，輕微點頭。
即便如今他已經墜落金丹聖境，可是這並不代表自己的眼光也墜落下來，陳三確實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一個被大道排斥，而不能修行的人。
「你還是太年輕了。」衛衡感慨的說道：「他是一個被大道排斥的人，看起來並不像你我這樣的天才。」
太白子瞥了瞥嘴，臉上帶著嗤笑，一個被大道排擠，連天地之間遊離的星輝都不能感知到的人，也能被稱作天才？
若是這樣，那這個世間恐怕沒有蠢材。
「這個少年的身體猶如無底洞，在我看來，即便是在世間最頂尖的教統修行上千萬年，依舊不可能進入修行初境。」太白子說著。
衛衡嘴上帶著笑意道：「你太白子確實是個天才，同時在看人方面眼光也是毒辣，從未看錯一人，可惜這一次，你錯了，這是個天才，絕非你口中的廢物。」
衛衡的眼神輕微的朝著少年手中的酒葫蘆看了眼，而後說道：「那個酒葫蘆選擇了他。」
這句話出來的時候，太白子瞳孔有些收縮。
這座山河，最為強大的道術師，將推演之術推至最高的趙縱，當年倒在中州神庭腳下時，留下的不僅僅只有三句箴言。
還留下了一個酒葫蘆。
趙縱死後，這個酒葫蘆便一直在衛衡的手中，作為「仙道劍」三人組中的一員，太白子自然也是看過這個酒葫蘆。
這是一個不知道品秩，連他都看不明白的酒葫蘆。
衛衡和太白子是上個時代驚才絕艷的天驕，「仙道劍」三人組在上個時代的分量很重。
即便是這樣，當年趙縱留下的這個不知道品秩的酒葫蘆都沒有選中他們，而是選擇了這個少年。
趙縱曾言，酒葫蘆選中之人，便是箴言之人，便是崑崙小師叔。
自趙縱死去后，直至今日，悠悠過去二十年，這個不知道品秩，連太白子都看不明白的酒葫蘆，選擇了陳三。
「這樣一來，你還覺得這個少年會是你口中不能修行，被大道排斥之人？」衛衡臉上帶著嗤笑，與太白子相知多年，同為「仙道劍」三人組，能夠看到龍虎仙山最為年輕的師叔祖吃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太白子神情一怔，當即拿出一顆龍虎丹，眯眼看著陳三說道：「吞下去。」
陳三轉頭看了眼衛衡，看到衛衡盯著太白子手中的龍虎丹，目露興奮道：「小白啊，小白，想不到為了試探他的底線是多少，竟然捨得將一顆龍虎丹拿出來。」
衛衡嘖嘖稱奇，太白子親自煉製的龍虎丹，遠比尋常的築基丹藥效要強的多。
太白子手中的這粒龍虎丹，足夠讓一個凡俗之人脫胎換骨，伐毛洗髓，直入朝聞了。
「趙縱口中的箴言之人，值得我一枚龍虎丹！」太白子眯眼，將龍虎丹送入陳三口中。
漫天星輝環繞而來，如同被牽引，陳三周身細胞毛孔全部舒張，這枚龍虎丹確實足夠厲害，遠比築基丹強太多了。
牽引而來的漫天星輝，衝擊著陳三周身，太白子眯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目光如炬。
「衛衡！我承認你說的，這個少年確實不像你我這樣的天才。」太白子說著。
一枚龍虎丹，給一個有天賦的凡俗之人，足以讓他成功達到朝聞，而給一個沒有修行天賦的凡俗之人，會直接撐爆對方。
而陳三卻不同於以上兩者。
少年如同饕鬄一般，將龍虎丹中蘊含的龐大藥效，一滴不剩的全部吸收進身體中。
即使是這樣，將龍虎丹中的藥效完全吸收的少年，依舊沒有步入修行初境，依舊無法感知到天地之間流淌的星輝。
看著神色如常的少年，太白子沉吟許久，而後又拿出一顆龍虎丹，並且還有數顆妖丹。
衛衡一笑道：「兩顆龍虎丹、五顆十年陽珠外加一顆百年陽珠，為了試探他的底線，你是真的捨得啊！」
「我便不信這個少年當真是饕鬄體質，猶如無底洞，始終都填不滿。」太白子眯眼，將手中的星輝資源，全部送到陳三手中。
陳三二話不說，將送到手中的所有星輝資源，全部送入嘴中，細嚼慢咽，慢慢吞食。
漫天星輝再次涌動而來，少年如同端坐在星河之上，當所有的星輝資源被其吸收，朦朧光芒自少年肌膚上浮現，剎那間，端坐在星河之上的少年，猶如一顆恆星閃耀。
灼灼其華，耀眼灼目。
太白子眯眼，盯著少年身體鍾閃爍光芒的那一點，目光中暴露驚駭道：「吞食這麼多的星輝資源，也只能夠打開一絲丹田大海嗎？」
聽到這句話的衛衡，哈哈大笑道：「如何？是不是還需要繼續試探？就算將你太白子身上所有的資源都給他吞食了，恐怕也不夠他進入修行初境。」
太白子嘆息一聲，最終還是放棄，陳三的體質超出了他的意外，兩顆龍虎丹、五顆十年陽珠外加一顆百年陽珠，裡面蘊含的龐大星輝足夠讓他們龍虎仙山直接打造出一位修行天驕了。
可是在這個少年面前，卻僅僅只是打開一絲丹田大海，距離交感天地星輝，踏入修行初境還差了很遠。
趙縱口中箴言之人，是一隻饕鬄！
身體猶如無底洞，始終填不滿。
這樣的體質，即便將少年丟在山河間的頂級聖山中，都會因為少年的存在，而將一座頂級聖山吃垮。
「這樣的人，你又該如何讓他踏入修行，成為趙縱口中真正的箴言之人？」太白子眯眼看著衛衡。
讓陳三這種饕鬄體質的人，踏入修行，這是一樁波瀾壯闊的事情。
衛衡咧嘴一笑道：「他的饕鬄體質，身體是一口無底洞，想要踏入修行，自然是填滿這個洞。」
衛衡看著依舊在吸收龐大星輝能量的少年道：「想要填滿這口無底洞，自然是要吃，吃這座山河中的所有資源，吃這個世間所有的星輝，直至滿足饕鬄胃口，填滿這個無底洞。」
「你會怎麼做！」太白子眯眼，看著一本正經的衛衡，從衛衡的表情上來看，這種波瀾壯闊一般的事情，對方顯然是準備付出所有的心思。
「怎麼做？」衛衡咧嘴一笑道：「在我遇到趙縱口中這個箴言之人的時候，我便發現了這個少年是饕鬄體質，那時候我就在想具體應該怎麼做，現在嘛，我算是想到了。」
太白子眉眼一挑，平靜的看著衛衡。
「如我剛才說的，想要進入修行，唯有填滿饕鬄的胃口，而想要滿足這樣龐大的胃口，唯有吃，所以我會教他練劍！」衛衡平靜的說著。
練劍！
練劍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