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城 第二十九章 琉璃

緊緊將琉璃攥在手中，青流卻是心中遲疑了。

因為硬抗了天柏印，心念枯竭，半個月不能俢芒煉芒，青流想著，這琉璃放在手裡也是塊燙手的山芋，倒不如早早的烙上心念，免得泄露了芒壓，遭人惦記。

「老師，這琉璃弟子雖說收下了，但是若不烙上心念，任其芒壓溢散，萬一老師的心念沒有裹牢，溢散了出去，恐怕還會招來麻煩，既是如此，弟子正好半月不能俢芒，倒不如試試將心念烙上去。」青流心中有了主意，自然不會瞞著木晨，開口問道。

木晨一聽卻是神色一緊，道：「這琉璃收取還不是最危險的，烙上心念才是最為艱難，琉璃心念的烙印就是使琉璃認主的過程，琉璃生來便具靈性，又是天生地養，輕易不會認主，必定拚死反撲，老夫曾聽說過不少這類的事迹，憑本事收取了琉璃，卻葬身在了烙念這一步。」

「烙個心念罷了，真有這般兇險？」青流未經歷過這般事情，遲疑問道。

「所謂烙上心念，其實就是用一縷心念強行拴住琉璃，就如尋常人家拴住牲口一般，琉璃是何等異物，以心念為繩，想拴住琉璃，以它的靈性，怎麼可能不和你拚命。」木晨一嘆，解釋道。

「以心念為繩？像栓牲口一般將其栓住？」青流不由自喃，原本他以為所謂烙上心念就是讓心念成印，蓋個章之類的，再好好溫養一番，卻是沒想到這烙印的方法如此強硬。

這琉璃從青流見到的第一面起，就感覺其極為有靈性，不僅懂得躲藏自己，甚至被木晨留住之時，彷彿有著驚慌之類的情緒，甚是奇異。

若是強行用心念收服，只怕...是將它往死里逼吧。

「呼」，青流深吸一口氣，向木晨問道：「老師，這琉璃會自爆嗎？」

「自爆？」木晨聞言一愣，接著道：「這...老夫也是不知道，但是琉璃一旦被收服，就不會再被奪取，持有者身死，琉璃也會消亡。收服琉璃這種事老夫也沒有經驗，只是道聽途說，畢竟誰會將這種隱秘的事到處宣揚。」

青流似乎是自喃，又像是在對著木晨言語，低聲道：「那皇境芒獸橘螈睛蛟被人圍住，凶性爆發之下尚且自爆了，這琉璃天生地養，骨子裡的傲氣，未必不如那橘螈睛蛟，弟子只是一個君境，要是它真有靈性，強行逼迫，保不齊還真的就玉石俱焚了。」

「這...」木晨聞言倒是愣住了，猶猶豫豫半晌，開口道：「這還真不好說，老夫曾遇見過一位持有琉璃的強者，隱約記得他與友人交談時說過，琉璃生來便各有性格，乃是天地造化所至，當時老夫尚且還是小人物，沒敢細聽，也是記不太清了。」

「琉璃烙念，九死一生，老夫雖不知其中具體的兇險，但是既然這句話被廣為流傳，必定有其被流傳的道理。」話音一轉，木晨篤定的道。

「琉璃烙念，九死一生么？」反覆咀嚼著這句話，青流緊盯著掌中的琉璃，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幾日，青流見到了候境，見到了皇境，還聽說了帝境，幾日的經歷相較於紅城生活的數月來講，如夢似幻一般，從最先小小的算計洛皇一番，偷偷取得靈荒扶桑，並藉此將木晨的天柏印強行壓制，還順帶硬抗了一息的天柏印，險些變成白痴，這些，讓青流心悸又畏懼。

而後更是目睹了三位皇境圍殺皇境芒獸，雖說沒有親眼看到皇境芒獸的自爆，但僅僅是餘波便已讓其狼狽不堪，青流不由深感慶幸。再之後的經歷便有些不真實了，琉璃受驚被木晨收取，更是在五位皇境強者的眼皮子底下藏匿而未顯露蹤跡，最終也算有驚無險，安然無恙。

青流畢竟只是君境，不過才堪堪君境一重罷了，連馮軒這種如今看來不入流的角色都難以逾越，更別提什麼遠在天邊的柏家了。

這柏家的人，青流還是第一次見到，隨便來了一人，便使得其餘皇境畏首畏尾，或許是因為紅城終究是小地方，這兩日，青流算是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大場面。

「呼」狠狠的吸了口氣，青流牙口一咬，喃道：「既然想要有尊嚴的活著，想要成為這人上人，不拼一把恐怕是沒有機會了，那時於曾說過，修芒者俢芒，即是與天爭，與地爭，與物爭，與獸爭，更重要的是與人爭，老師也說過，俢芒一途，沒有捷徑，這次天賜良機，拼一把，我這賤命...恐怕還真就改了。」

「操，幹了！」眼眸一抬，青流輕聲喝到。

木晨不語，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見青流這般模樣，開口道：「決定了？」

青流笑答道：「弟子覺得還是要搏一搏！大不了特么飛機變摩托...」

也許是做這個決定花了太大的勇氣，青流一順嘴，竟是冒了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話。

也不理會木晨不解的神情，青流撓了撓頭，接著道：「這琉璃都到手了，總不能扔了，無論如何，試總是要試一下吧，反正有老師在旁邊看著，諒這小東西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雖說青流剛剛的話讓木晨有些疑惑，但其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放心，不過是剛殞的琉璃，芒氣都沒有，若是你一個人烙念還可能九死一生，有老夫看著，就算烙念不成，死應該還是死不了的。」

「畢竟，這枚琉璃確實很弱。」驀的，木晨話音一轉，卻是笑了。

「雖說老夫只是見過幾次琉璃，但實在是印象太深，不過曾經遇到的琉璃不是隱匿了百八十年便是千八百年的，這剛殞的琉璃，可能我們師徒有些小題大作也說不定，走吧，找個僻靜點兒的地方，先試試這枚琉璃的水，到底有多深。」說著說著，木晨袖袍一揮，轉身向林深處行去。

將掌中的琉璃攥緊，青流搖頭一笑，跟了上去。

兩人又是找了一個岩洞，深林山脈不僅連綿不斷，樹木繁茂，岩洞也是不少，被不少芒獸作為老巢，不過如今有木晨在前面開路，青流可是無所顧忌。

將岩洞內的碎石清整一番，整理出一小塊平坦的空地，青流從芒戒內取出星芒石，讓岩洞略顯明亮，隨即坐在了地上。

「老師，我該怎麼做。」青流手裡一直緊攥著琉璃，此時將手掌攤開，向木晨問道。

「先等老夫用心念將這岩洞屏蔽起來，等等要是弄出什麼幺蛾子，也有應變的手段。」木晨言罷，心念湧出，瞬間便將這不大的岩洞嚴嚴實實的遮蓋了起來。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老師這心思，當真是縝密。」青流不由暗贊道。

「行了，開始吧，雖說你心念枯竭，但是琉璃烙念只用一絲足以，這麼久了，一絲心念你總能憋得出來吧。」木晨略帶笑意，開口問道。

「額」青流一個愣神，木晨一向嚴謹，很少與青流說笑，他本就臉有長疤，賣相不佳，只是青流習慣罷了，如今見其臉帶笑意，以前看著覺得瘮人，現在看著反倒覺得有幾分滑稽。

「咳」青流輕咳一聲，將心頭的笑意摁下，點了點頭。

「烙念分為兩步，首先你須得以心念為引，以念為繩，將心念探入琉璃之內，找到其琉璃心，並用念力所化之繩將琉璃心套住，只要你的念力能將琉璃心套住，這烙念就算成了一大半。」木晨的聲音不疾不徐，緩緩道來。

話音一轉，木晨語調深沉，接著道：「不過你須得小心的是，琉璃對於心念有著克製作用，且你的心念一探入琉璃內部，其必然會拚死反抗，這是琉璃的根本，你心念刺探其內，跟要取其性命已是沒什麼區別了。刺探進琉璃的心念極為危險，有可能會被琉璃反噬，推回你自己的識海，一旦那被反噬的心念進了你的識海，你就完了。」

「若是你的心念被反噬，因為這本就是你自身的心念，你的識海根本不會抗拒，老夫若不出手將其湮滅，你便毫無辦法，只能等死，烙念最為兇險之處，正在於此，你可得記牢了。」木晨緊盯著青流的眼眸，告誡道。

「弟子怎知心念被反噬了？會有明顯的感覺嗎？例如什麼刺痛感之類的。」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青流自然也是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木晨撇了撇嘴，道：「沒感覺，心念這東西，離體又沒有痛感，你是感覺不到異樣的，不過...琉璃反噬，老夫猜測應該會是心念變色，你只需留意這點就好了。」

「變色？」青流自喃，不解望向木晨。

「對，心念在你外視時是沒有顏色的，但其既然被琉璃反噬，必然會沾染上琉璃自身的東西，這琉璃周身赤紅，一旦你的心念轉紅，你就得萬分小心。」木晨篤定的道。

青流點了點頭，將木晨的話語記下。

「一旦你的心念將琉璃心抓住，琉璃必然有一番掙扎，你先穩住心念，不讓琉璃掙脫，等心念與琉璃心融合，這念印就算是烙下了，而後便是借心念與琉璃心建立的聯繫，將你自身的芒氣順著心念送入琉璃之內，待得琉璃完全充斥你自身的芒氣，這琉璃...就真正屬於你了。」木晨一聲感嘆，笑道。

將木晨的話仔仔細細的回味一遍，青流確定自己沒有遺漏，深吸了一口氣，眼眸一抬，嘴角輕輕揚起，道：「老師，弟子開始了。」

定了定神，將心中的雜念摁下，青流將自己為數不多的心念分出一縷，這縷心念並不太多，相對於青流全部的心念來說是微不足道的。

心念只是一個引子，主要是為了能將自身與這琉璃建立聯繫，這絲聯繫雖說至關重要，但卻並不需要太多心念，小小一縷便已足夠。

木晨將包裹琉璃的心念撤去，琉璃頓時欲從青流掌中逃逸，被青流一把抓住，青流嘴角一扯，笑道：「小東西，別想跑了，整個岩洞都被老師的心念掌控，你跑不掉的。」

也不理會這琉璃聽不聽得懂，青流心念猛地一刺，直直向琉璃內刺去。

「嗤」

心念剛剛碰到琉璃，還未刺入，那琉璃流光大盛，表面的赤炎瘋狂舞動，猶如一道躍動的焰火。

有著赤炎的包裹，青流的心念如扎在堅鐵上一般，竟是未刺入分毫。

「嗤」

琉璃對於青流的心念極是恐懼，在青流掌中不斷掙扎，想要逃脫青流的束縛，只是其力道不大，而青流蠻力何其強勁，自然是掙脫不掉。

沒有芒氣作為支撐，這琉璃表面的焰火雖說厲害，卻終究是難以為繼，只是一盞茶的功夫，琉璃表面的焰火已是越來越弱，直至消失。

青流對此也算早有預料，早在木晨收取琉璃之時他便見過這焰火，也知道沒有芒氣的支撐，這焰火支撐不了多久，因此顯得極為有耐心。

焰火一消，琉璃失去了自保的屏障，青流心念一刺，長驅直入，探進琉璃的內部。

這琉璃只有拇指大小，但其內部空間看起來卻是不小，其內一片赤紅，卻是空空蕩蕩，只有極淡極淡的一絲芒氣。

「隨著其表的焰火銷匿，那最後一絲芒氣也是消耗一空，整個空間只剩一顆琉璃心懸在正中。

心念在琉璃內部的空間穿行，青流時刻注意著這縷心念的顏色，畢竟木晨如此鄭重其事，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由不得青流不小心。

在琉璃之內遊離片刻，青流見自己的心念依舊沒什麼太大的異常，顏色雖說略微有些變化，但也是極淡的變了一點點，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這剛殞的琉璃，好像沒有老師說的那般恐怖。」青流喃喃自語，心念向那琉璃心探了過去。

「吱」的一聲，這琉璃心，見到青流的心念，竟是瘋狂的向四周閃躲，青流還沒啥動作，這琉璃心感覺已是慌了神，四處逃竄。

「額，感覺這琉璃...有點慫啊。」見到這狀況，青流小聲自喃道。

哪怕是再牛逼的東西，剛剛降生的小崽子，到底還是有些怕生，青流不過一個君境，心念又是不強，連青流都自覺沒底，但這琉璃卻反而是先慌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琉璃心這般四處亂竄，到是讓青流頭疼，他的心念已經化成了索套，無時無刻不想給這琉璃心套上去，但這琉璃心到處亂跑，他想套也套不上呀。

待著不動，青流就這麼看著那琉璃心「吱吱」的邊叫邊跑，自己這還沒動手呢，咋感覺這動靜比動手了都強呢？

這琉璃心足足竄了好半晌，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青流的心念就在原地待著，卻是絲毫機會也沒有。

這般狀況倒是青流所沒有料到的，不由心中感到有些憋屈，這樣拖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那琉璃心體積不大，速度又快，想將其套住，實在是困難。

驀的，青流心中意動，卻是想到自己曾經對於烙念最粗淺的理解：心念化為印章，先戳個印兒，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想做就做，心念凝成一團，青流將其化為一個實點，直直朝琉璃心追了上去。

心念化為實點，速度自然就快上不少，那琉璃心只是亂竄，也沒有什麼軌跡可尋，青流心念先是緩緩追趕，待那琉璃心熟悉了心念的速度，突然的一個加速，猛地將心念撞在了琉璃心之上。

「吱」的一聲怪叫，那琉璃心感覺到了青流的心念，頓時紅光大盛，青流的心念在挨上琉璃心的瞬間便黏附於其上，緩緩融入其中，同時以極快的速度轉換著顏色，只是一小會兒便已泛起紅芒。

」要遭！」青流心中一驚，但此時又收不了手，心念正在融合，一旦收手，只怕是前功盡棄了。

「大不了，這縷心念勞資不要了！「想到木晨還守在身旁，青流定了定神，依舊驅使著心念附著在琉璃心上，咬牙堅持著。

那琉璃此時瘋狂亂竄，不時左右翻滾，青流的心念只是一個小點，粘附能力極弱，這般甩動，其融合的速度就跟加的慢了。

心念的顏色愈發的濃郁，若是其完全變為赤紅，只怕這縷心念就是被反噬了吧，等起回歸青流識海，等待青流的，估計就是所謂的九死一生了吧。

有木晨守護在外，青流對於這縷心念到不是太過擔心，但就這般失敗了，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

「媽蛋，不管了。」青流牙口一咬，也不管這心念是否融合，按著木晨之前所說的步驟，直接跳過了心念與琉璃心融合的步驟，直直將自身的芒氣順著心念向琉璃灌了過來。

「吱？」

赤紅的芒氣順著心念緩緩流淌進琉璃之中，木晨見此情景，不由老臉一喜，喃道：「成功了？」

琉璃之內的事木晨自是不知，他全神貫注盯著青流，隨時準備攔下被反噬的心念，看到青流抽動芒氣，自然是以為青流融合成功了。

琉璃之內

那被赤紅芒氣包裹的心念剛一接觸琉璃心，這琉璃心頓時不跑了，停在原地「吱吱」亂叫，卻沒有方才叫得那般慘厲。

「吱吱」

隨即琉璃心開始不斷吸收著青流注入的芒氣，琉璃表面的光澤也是愈發的明亮，焰火流轉，甚是奇異。

「吱吱」

隨著琉璃心不斷的吸收注入的芒氣，青流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念正飛速的與琉璃心融合，而心念的顏色也在不斷變淡，只是一小會兒，便已將所有的赤色褪去。

青流就這般傻愣愣的看著，竟是絲毫不用插手，那琉璃心開始主動與青流的心念融合，而芒氣也是緩緩的注入其中，一切都按著預期的設想，這倒是讓青流有些摸不著頭腦。

「額」看著既不亂竄也不抵抗，只是安靜吸收著芒氣的琉璃心，青流也是不知所措。

「給點吃的就妥了？卧槽，你屬豬的吧？」青流一聲低罵，卻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