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見梔子花

1.

五月的尾巴帶著冰淇淋的香味，太陽卻有了辣味。水瀝二中的樹經過了一個春天的洗禮，綠的發亮，宣誓著更鮮活的生命力。有這些樹在，校園裡就不會太熱，它們用枝丫把陽光擋在頭上，為學生創造陰涼。

杜若喜歡趴在陽台上看樹影婆娑，風一吹過，樹葉間會漏出幾縷光，而被樹葉過濾過的陽光就不會顯得那麼刺眼，還透著好聞的氣味。

沈依一他們都覺得杜若是在看蘇霖，其實不全然。

學校里的少男少女們大都換上了乾淨的夏季校服，純白的底色上，一抹淺藍標記在心口的位置。乍眼望去，像一塊純白色的大布上落了幾滴藍色的淚。

期末考試就像這猝不及防的夏天，悄無聲息地再一次向大家靠近。考試還沒有來，暑假安排都已經通知到了每個人。對於即將升入高三的藝術生們來說，「暑假」早就不存在了，他們要通過這兩個月的時間全力備戰藝考。

2.

「我又沒有暑假咯！」杜若坐在肯德基里，大口喝著奶茶，吃著炸雞，習以為常地看著蘇霖。

「又要補課嗎？」

「是啊。這次的補課和去年不一樣，苦多了，恐怕是要提前進入高三生活了。」杜若喝完了最後一口奶茶，滿足地吸了口氣。

「沒關係，我還是像以前一樣，每天去接你。」蘇霖給杜若遞了一張餐巾紙。

杜若點點頭，蘇霖又說：「杜若，我和你說件事。」杜若好奇地「嗯」了一聲，示意讓蘇霖說。

「我收了一個女學生，她叫江凈。她和我學吉他，學了大概有三四節課。一直想跟你說的，但都沒有機會。」蘇霖語速很慢，生怕杜若露掉了其中一個字。

杜若一下就變了臉色，「女學生？江凈？什麼時候的事情？你們怎麼認識的？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杜若明顯感覺到胸中有一股怒火正在往上涌。

「同桌幫我介紹認識的，當時本來要收學費的，後來知道人家還在上學就算了……有好幾次都要跟你說，但都被你打岔了……是真的，我沒有騙你。」蘇霖了解杜若的脾氣，他知道不管怎麼說，杜若還是會很生氣。

果然，杜若的臉像是黑了似的烏雲密布。杜若又想到了蘇霖和黃琴的事情，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情緒已經漸漸的不受控制了。

「你為什麼要收女學生呢？你真的以為你的吉他彈得很好是嗎？」如果是平時杜若說這話，蘇霖一定會被戳到自尊，然後憤然離場。可是今天情況特殊，杜若說什麼他都得哄著。

「把你手機拿過來。」杜若餓狠狠地盯著蘇霖。

蘇霖一動不動，彷彿沒聽見。

誰知杜若放聲一叫：「我讓你把手機拿過來！」肯德基里的人紛紛朝杜若看來，蘇霖的臉瞬間就紅了。

如果再不把手機給杜若，她有可能會把店都給砸了。

蘇霖想著，把手機遞給了杜若。

還好，來見杜若之前，就把聊天記錄刪光了。不然明明沒什麼事，杜若都會覺得有事。蘇霖的心裡不禁冒了陣冷汗。

杜若立馬搜索了「江凈」，打開聊天記錄框，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她反倒更加生氣了。

「聊天記錄呢？你們倆什麼話都沒說過嗎？那平時約上課怎麼說的？」杜若的眼神像是要把蘇霖吃了。

蘇霖咬了咬嘴唇，皺著眉頭解釋道：「本來就沒聊什麼，那天手機內存不足，我清理了一下。真的沒什麼，你不要多想。要是有什麼我不可能告訴你的，相信我好嗎？」

杜若根本不聽，她又戳進了江凈的QQ空間，這才發現之前那個網名叫做「林」的人就是江凈。

和蘇霖談戀愛前，杜若根本不信什麼第六感。可是現在，她卻很信這種微妙的心理反應。而此刻，第六感告訴她，江凈一定和蘇霖有著什麼。

「把她刪了。」杜若完全變了一個人。

「幹嘛……」蘇霖看著杜若咄咄逼人的樣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什麼幹嘛？我讓你把她刪了。以後不要教她吉他了，有空多念念書吧。」杜若說出這句話時，才知道自己言語有些過重，可是已經收不回來了。她故作鎮定，直勾勾地盯著蘇霖。

蘇霖沒想到杜若說話會這麼狠，他看著眼前這個讓他陌生的女生，想辯解卻完全力不從心。每次被杜若懷疑的感覺，都特別的難受。

蘇霖不說話，盯著空奶茶杯發獃。杜若看到他這幅死人般的樣子，氣就生的更加厲害，一種想一巴掌扇過去的衝動蹭蹭往上冒。

「你刪不刪？！」杜若又故意提高了嗓音，質問蘇霖。

蘇霖略有些不屑，「刪了幹嘛？刪了才搞得我有鬼。」

杜若的氣已經燒到了嘴裡，她覺得再多說一句話都會狠狠地燒傷蘇霖。況且她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從蘇霖的神情中，她的第六感就已經告訴她，蘇霖不會刪江凈的。

杜若的心抽著疼，但更多的還是憤怒，她覺得頭皮異常的癢，癢到想一把扯掉。

杜若站起來，白了蘇霖一眼，「不刪是吧？給我記著。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說完，氣呼呼地離開了肯德基。

蘇霖是第一次聽到杜若說出「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這樣的話，他隱約覺得，杜若有些變了。

走出肯德基后，杜若才反應過來，剛才那麼強勢的人竟然是自己。怎麼會突然來的勇氣說出那麼犀利的話？她也不知道。

可是出來以後，她的心痛才慢慢地發揮藥效。她的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頰往下落。

3.

「咚咚咚！」

林童剛躺到床上，門就被敲響了，打開門，又看見了蘇霖失魂落魄的模樣。

「走吧，我們去上會兒網吧，感覺好久沒和你一起遊戲了。」蘇霖撓了撓頭。

「幹嘛？今天不用和杜若約會啊？」林童倚在門邊，笑著看蘇霖。

「別說了，又吵架了。」

林童揮揮手，「你們兩哪天不吵架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早。今天分手，明天複合。我都懶得問你們的事了。」

「不說了不說了，走，上網去。」

六月來了，杜若已經好幾天沒有理蘇霖了。

空氣中又飄散著一股梔子花的香味。杜若托著下巴，被花香引得分了神，不自覺地朝著窗口白色的花朵看去。

去年梔子花開的時候，剛剛認識蘇霖。那時候懵懂、無知、單純、快樂……僅僅一年，她和蘇霖竟然一起走過了那麼多坎坷。美好的舊時光隨著兩個人的逐漸了解，一點點地被消磨，最後會剩下什麼，杜若不知道。

她喜歡那時候穿著白色T恤，眼神清澈卻又深邃，被人誇起來靦腆到臉紅的蘇霖。現在這個蘇霖，她還喜歡嗎？杜若自己也不知道，但她想到如果和蘇霖就這麼分手了，這一年來自己的付出和學校里那麼多同學都指指點點就這樣沒了，不甘心又爬上心頭。

這個複雜的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