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靈瑤
聞鍾亭。
自靈瑤話落，便無人應聲，謝知嫣不去理會，謝御棠更不屑去理會，他不傻，知這小宮女來自壽康宮，便猜到了太皇太后的用意，不甚厭煩的道。
「朕要與長姐敘一敘，你們退遠些去。」
謝御棠好歹也算是頂著一國之君的名號，就算他是謝家人這一點，身邊伺候的人還不見得在明面上特別敢怠慢。於是都聽話的退出亭子，在外遠近相宜的地方候著。
謝知嫣見他還有些小孩氣的話語，忍不住笑了笑，待人都退下后拉著他坐了下來。
亭子里的小石桌上有些時令果子和茶點。茶是熱的，謝御棠面前有之前倒的一杯，謝知嫣就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
他們二人從小一同長大，關係親密，即使謝御棠被推上帝位，也有謝知嫣多般相互，所以他們之間很多時候並不拘禮。
只是這次謝御棠期期艾艾的坐下，一直看著看謝知嫣倒茶的動作，幾次張口，卻都沒有說出話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謝知嫣長他四歲，謝御棠小時又乖又皮，小小的孩子有著不被人理解的自己堅持的事情。為此犯過好幾次錯誤的事情，都被謝知嫣給護了下來。父皇書房裡的戒尺，一次都沒有落到他的手心裡。
謝御棠那時絕不會想到，在自己尚未能夠獨自立足的時候，心心念念要保護好的長姐就被別人當做棋子嫁了出去。
那是一個女人一輩子的事情啊……
他至今都難以接受。
「小棠？」
謝知嫣看謝御棠的狀態有些不對，輕輕喚了一聲。
謝御棠聞聲抬眸，看著她道：「長姐，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謝知嫣不解。
謝御棠頓了頓，垂眸譏諷道：「後悔護著我這樣無用的弟弟，若不是我，怎會連累長姐。」
謝知嫣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謝御棠說的是什麼意思。沉吟片刻，伸手將對面有些涼的茶端起，抬手倒在了腳邊。
「小棠，你姓謝，你是父皇和皇祖母的驕傲，知道嗎？你不該這般否定自己。」
謝知嫣將續好的熱茶放在謝御棠面前，瓷盞和石頭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謝知嫣笑了笑，一語道破。
「所以，小棠不必因為我的婚事而自責愧疚。」
謝御棠有些驚訝的看著說出這番話的謝知嫣，他也並非愚笨之人，這番話之後，他也覺得自己有些自怨自艾，只是心中有梗，始終放不下。
「都督他……對你好嗎？」
謝知嫣笑著點了點頭：「還不錯。」
除了新婚之夜在她的院子里審訊犯人，次日又杖斃了十幾個金衛叛徒。沒有凶她威脅她，還賞臉吃了她做的食物，這應該算得上是不錯。
謝御棠聽她這麼說，稍稍安了些心，復又想起了什麼，抬眸問：「可是金衛是不會有孩子的，那……」
說著，話還沒落，謝知嫣就見謝御棠臉色一變，猛地起身說了聲「都督。」
謝知嫣疑惑的起身順著他的眼光看向自己的身後。不遠處一個穿著墨錦赤鳳服的人，帶著周齊往聞鍾亭走來，可不就是金衛提督，謝知嫣的新婚駙馬傅淵嗎？
「微臣，參見陛下。」
走至跟前，傅淵帶著周齊向謝御棠行禮，謝御棠想想剛才自己沒說的完話，本就有些心虛，加上對傅淵的懼意，微不可查的打了個寒顫，連忙回道。
「愛卿平身。」
傅淵道謝起身，那足足比少年皇帝高了兩個多腦袋的體格讓謝御棠更加不自在了，不等謝知嫣說話，便道。
「朕還有政務要處理，皇姐和都督新婚燕爾，朕就不打擾了。」
話落，忙不矢的帶著人走了。
「恭送陛下。」傅淵俯身行禮后目送皇帝離去。
謝御棠怕傅淵，在這宮裡人盡皆知，小皇帝一見提督大人就想跑，兩人連聊上五句話都很少。
唇間似有一聲嘆息，只是謝知嫣離的有些距離，聽的似真非假。
正她還在愣神想那一聲嘆息是否是真時，卻見傅淵向她走來，伸手很自然的拉住她的手，勾唇一笑。
「夫人，回家吧。」
謝知嫣一陣愣神：「家？」
傅淵沒有回答，只是牽著她向宮門的方向走去。
謝知嫣被牽著，才後知後覺的問：「不是說午後讓周齊來接我嗎？」
傅淵沒有回頭，只是道「我順路。」
謝知嫣回頭看了看和金衛完全是兩個方向的聞鍾亭，決定順著他的意思，識趣的閉上嘴。
午後的落陽餘暉灑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灰紅相間，只有他們二人。謝知嫣回頭望了一眼，他們迎著落日，影子交織身後，特別是牽在一起的手，溫熱柔軟，和這個人暴虐的性子一點也不相符。
直到晚間碧月給謝知嫣更衣的時候她的腦子裡還回蕩著午後的那一幕，彷彿可以記下一輩子。
「公主殿下。」靈瑤端著一碗羹湯走了進來，將那碗羹湯放在了桌子上，道。
「這是奴婢熬的魚湯，剛出鍋，鮮嫩的很，您快嘗嘗。」
謝知嫣一邊轉過身配合碧月解開衣帶，一邊點頭應下，「知道了，先放那我一會兒喝。」
「是。」靈瑤應著，卻沒有急著退出去，而是躊躇了一下，復又向謝知嫣道。
「奴婢見都督晚間還在書房處理公務，要不奴婢也去給都督送一碗羹湯，為都督解乏養身。」
聞言碧月和謝知嫣皆是一頓，相互對視了一眼，謝知嫣瞭然，看向靈瑤。
靈瑤從不知道，這個看著不起眼甚至有些好欺負的長公主，竟還能有這樣的目光，雖然依舊如往常一般清澈明亮，卻是帶著一絲看不懂的神情，將她從頭到尾掃過一遍，讓她感覺自己已經什麼都被看透的感覺。
就在靈瑤以為謝知嫣要拒絕並訓斥她的時候，卻聽到了她輕飄飄的一句。
「去吧，早去早回。」
靈瑤猛地抬頭，似是確定說話的就是謝知嫣，抑制住自己全身的興奮，笑道。
「是，奴婢告退。」
話還未落，靈瑤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謝知嫣看著她跑出去的身影，靈瑤看起來許是比她還小好幾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在太皇太後身邊也沒見過什麼男人，性子機靈懂事，討喜，長相清麗，惹人注目，也難怪了……
能如此不安分，也要有些資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