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梵鏡言的病情來勢洶洶，太醫院也束手無策。
顧容與站在寢宮門外，揪著老太醫的衣服領子，滿面猙獰，「怎麼會治不好呢，陛下只是昏過去了，她只是累到了，怎麼可能治不好！」
老太醫嚇了一跳，苦著臉一張臉解釋道：「國公爺，我們真的是儘力了，陛下不是簡單的昏過去了，她其實已經油盡燈枯了，這麼多年，咱們都沒注意，是因為陛下全靠自己深厚的內力支撐。」
「陛下早年闖蕩江湖，身上暗傷無數，後來內力深厚，也就看不出來了，但是陛下忙於國事，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顧容與頹然的鬆手，滿臉絕望的看著太醫，「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秋霽從裡面走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顧容與，「沒有了，陛下的身體，她自己比咱們都清楚，而且……」
後面的話秋霽沒說出來，但是顧容與已經明白了。
其實梵鏡言早就活夠了。
早在她知道梵迦葉的死因之後，就一直強撐著自己，其實她不適合朝堂，那些事情，都是後來學會的。
梵鏡言為此殫精竭慮，什麼不懂了，就立刻去學，大家都說梵鏡言不愧是梵氏的子孫，有先祖之風範，卻沒想過，梵鏡言為此都付出過什麼。
秋霽深吸一口氣，「國公爺，陛下要見你。」
後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若是梵鏡言真有個三長兩短，天下都會大亂。
梵鏡言沒有子嗣，後面誰來繼承皇位，國家應該交給誰，都是問題，准提和可茹也緩過一口氣，現在梵鏡言要是出事，他們一定會來分一杯羹。
顧容與急匆匆的走進去，發現梵鏡言已經醒了，正靠坐在床頭，手上拿著話本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著。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下面有些青黑，但是精神頭還不錯，要不是剛才昏過去一次，太醫已經確診，梵鏡言身體不行了，誰看了，都只會以為梵鏡言只是臉色稍微不好一些。
顧容與心中有些酸澀，他壓下自己的情緒，輕輕叫了一聲，「陛下。」
梵鏡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鎮國公來了啊！」
她朝顧容與抖了抖手裡的話本子，像是說笑話似的，說：「我就喜歡看點話本子，早年闖蕩江湖，沒辦法看，那些時間都用來看武功秘籍了，後來回來了，更沒時間了，現在終於有時間看看話本子了，卻發現話本子沒有那麼好看了。」
顧容與強撐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也許真的是話本子沒那麼好看了，臣府中還有一些有趣的，改日拿來給陛下觀賞。」
梵鏡言將話本子往床上一扔，顧容與眼力好，看了一眼，《嬌俏狐妖和俊書生不得不說的事》。
顧容與眼皮一跳，實在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表情。
這種書是怎麼進宮的！
「鎮國公府上也有這種書？鎮國公的品位挺奇特啊！」梵鏡言意味深長的看著顧容與。
顧容與：不，我的品位不是這樣的！
「陛下的品位也很新奇。」顧容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梵鏡言理直氣壯，「你能和朕比嗎？朕看這種書，圖的就是個情情愛愛，鎮國公看它，圖的是個什麼？」
顧容與：「臣什麼都不圖，臣就沒有這種書！」
梵鏡言眉毛一挑，「鎮國公剛才還說有呢，現在就沒有了，鎮國公是想欺君嗎？」
顧容與差點綳不住臉上的表情了，「臣沒有這種書，臣的話本子，都比較規矩！」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然後狐疑的看著梵鏡言，「陛下不會是想逃避您身體的問題吧！」
梵鏡言輕描淡寫的一笑，「我的身體有什麼可面對的，不就是那個樣子了嗎？大謝現在已經穩定了，缺我一個還能亡了？」
顧容與確定了，梵鏡言就是不想談這件事，那她找自己來，是為了什麼？
「國不可一日無君。」顧容與說。
「那你們就再選一個皇帝出來。」梵鏡言說的非常輕鬆。
顧容與不知道為什麼，看大梵鏡言這麼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從心底里生出一種憤怒，他突然就忘記了君臣之別，對梵鏡言說：「陛下，您無後！」
「那就還給謝家吧。」梵鏡言隨意的擺擺手，「我相信鎮國公會做好的。」
顧容與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陛下，您叫我來，只是想讓我為您安排身後事？」
「那不然呢？我讓秋霽去做嗎？秋霽那個刻板的傢伙，我怕到時候他和他哥一樣，直接就殉葬了！」梵鏡言語重心長的對顧容與說：「我相信鎮國公的能力。」
「我不相信我自己，你為什麼就不能想辦法活下去呢！」顧容與質問，他情緒激動的看著梵鏡言，第一次以下犯上。
「因為我不想活了啊。」梵鏡言理所當然的看著他，又很困惑，「鎮國公為什麼這麼生氣？」
顧容與卡殼了，好半天，他才說：「因為我不想讓你死！」
梵鏡言從他悲痛的眼神里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可是又不太敢相信，最後，只垂眸說道：「生死這種事，又不是人能控制的。」
顧容與逐漸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說：「臣告退。」
他已經知道了，梵鏡言聽懂了，可是並不想回應他的感情。
梵鏡言死的毫無預兆，就像是梵迦葉當年一般，某一天清晨，當秋霽去見梵鏡言的時候，就發現她已經沒有聲息了。
梵氏兩兄妹走的時候如出一轍的一致，不痛苦，沒人感到意外，梵鏡言早有準備，在她死去之後，王朝重新還給謝家。
不過那些和顧容與都沒有關係了，梵鏡言死了，也帶走了顧容與的靈魂，他什麼都不想，離開鎮國公府，不知所蹤。
可是謝朝在梵鏡言死後，也沒有維持多久，謝璋年紀已經大了，常年征戰，本來就身體不好，等到謝璋沒了之後，大謝再一次分崩離析。
顧容與就是在天下大亂的時候重新回到江陵的，他找到葉錦堂，看著面前明明已經古稀之年，依然年輕的丞相，一字一句的說：「我要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