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黑手黨的最溫柔，醫者聖心淺羽溫人。

聽到這個稱號的時候太宰治差點笑的從牆上摔下來，他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可笑的稱號。

是的，淺羽溫人說過他熱愛這個世界，他熱愛所有的生命。

是的，淺羽溫人是醫生，救了無數戰場上的組織成員。

是的，淺羽溫人是醫療部的支撐，是一個從任何方面都完全找不出錯處的最優秀的醫生。

但是呢？

讓他相信森鷗外的弟子是什麼醫者聖心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他才不相信淺羽溫人真的是什麼聖父暖男。

他當然記得在初次見面時淺羽溫人說過的話，也理所當然的沒有忘記在說起熱愛世界時淺羽溫人近乎扭曲的聲音。

淺羽溫人絕對不會是什麼爛好心的傢伙。

有一段時間太宰治嘗試著觀察淺羽溫人，希望可以從他身上找到破綻，但很可惜的是，完全沒有破綻，他完全融入進了現在的角色中，一言一行都格外標準，和普通醫生一樣的毛病，比普通醫生多出的一份個性。

這段時間的觀察甚至讓太宰治生出自己是不是判斷錯誤的想法來。

但淺羽溫人身上偶爾出現的違和感告訴太宰治他並沒有想錯，淺羽溫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大好人。

對於太宰治的判斷淺羽溫人並沒有什麼想法，他是個醫生，也只是個醫生，每天在醫療部的工作佔據了他一天內的大部分時間，比起玩弄權勢他更喜歡在僅有的時間裡看幾本書，活的像個年近七旬的老古董。

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淺羽溫人查看著自己昨天托信息部調查的結果，上面是鹿更會的會長資料。

因為許可權不夠，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些比較淺顯的資料，比如他的妻子和兒子是誰，有沒有小三或者外遇，以及鹿更會三位幹部的具體信息。

總的來說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

咔噠一聲，不需要抬頭就知道是誰來了，畢竟跑到他辦公室還不敲門就進來的只有一個人。

「溫人！」

並沒有理會太宰治，甚至連頭都沒有抬，淺羽溫人繼續翻閱著文件，他在試圖從這份比較簡單的資料中找出一個可能會對這位組織首領在意的人，只要在意的人在場，那麼異能就會起效。

「溫人在做什麼？」太宰治從身後一把攬住淺羽溫人的脖子，淺羽溫人因為他的力氣朝後揚了一下。

好重。

淺羽溫人終於將視線從那些文件中轉移開來，他看向身後的太宰治，碧色的眼睛裡帶著一點疑惑，「太宰？發生了什麼？」

「這難道不是我問你的問題嗎？」太宰治無奈的湊過來看了一眼，在看到上面的文件時他微微挑了下眉，「你在找能夠使你的異能起效的人？從這麼簡單的資料里找不到的吧。」

「不知道。」淺羽溫人單手撐起自己的下巴，「我的許可權不能再看更詳細的東西，所以只能從這些東西里找。」

太宰治站起來沉默的思考了幾秒鐘，「如果是許可權的話我這裡有，幹部的許可權應該可以看到更多的信息。」

「但是這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

「沒有意義？」淺羽溫人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不過比起有沒有意義，我倒是覺得挺意外的。」

「哪裡意外？」

淺羽溫人想了一下，「大概就是你好像有把自己的幹部許可權借給我用的意思。」

「……我沒有這個意思，而且我難道是那種吝嗇到隨便一點東西都不肯借用的人嗎？」太宰治鼓起腮幫子怨念的盯著淺羽溫人，「溫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是啊。」淺羽溫人回答了上一個問題，接著他頓了兩秒鐘，「很過分嗎？」

太宰治盯著淺羽溫人，就這樣對視了三秒鐘，他宣布投降，無奈的繼續之前的話題。

「今天任務結束后我去見了首領，關於鹿更會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展開了深入討論。」太宰治再次坐到了淺羽溫人的桌子上，和他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並排，「最後首領和我都認為剩餘的人里沒有任何可以繼續延續下去的必要性。」

「所以，不管這位先生還能不能活下來都無所謂，因為很快港口黑手黨就會直接接管鹿更會。」

淺羽溫人安靜的看著太宰治，片刻后他繼續看電腦上的文件。

「喂，溫人你沒有聽到嗎？」太宰治曲起手指敲著桌面，指節和桌面碰撞發出咚咚的聲音。

淺羽溫人想了一下，「但是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微微愣了一下，太宰治看向淺羽溫人，「……什麼任務？」

「挽救那個人的生命。」淺羽溫人聲音平靜的說：「吞併鹿更會是你和首領的事情，但是拯救生命是我的任務，既然從一開始插手了，那就不能放棄，一直到那個人真的無法挽救呼吸停止的時候。」

太宰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不愧是溫人啊，為了拯救生命可以無視所有的恩怨。」

「但是，促使首領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那些人過於愚蠢想要襲擊你。」太宰治伸手直接合上淺羽溫人的筆記本電腦，「淺羽醫生是港口黑手黨的預備級幹部，晉陞為幹部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他們卻在此時想要襲擊港口黑手黨的准幹部。」

「僅此一條就直接為他們判定了死刑。」

聽著太宰治的話，淺羽溫人平靜的拉開抽屜拿出消毒水，「你什麼時候從桌子上下來？」

就算是認識了四年太宰治也完全不理解淺羽溫人的關注點，現在是糾結他坐在桌子上導致潔癖發作的時候嗎？作為一個醫生難道不會對自己造成了一個組織的覆滅產生負罪感嗎？

明明是一個醫者聖心的人設，現在倒是完全不在意了。

非常不情願的被淺羽溫人轟下去，太宰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淺羽溫人認真的用消毒水擦拭桌子。

「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在擦拭桌子的時候淺羽溫人突然開口，「不管是死亡還是誕生都是這個世界上的規則，他們襲擊我失敗致使他們的計策被發現，這其中的結點並不在我，而是在於他們做了一開始的事情。」

淺羽溫人將濕紙巾扔進垃圾桶，「既然是既定的規則，那就和我沒關係了。」

「不管是被太宰認為毫無價值還是其他的什麼。」淺羽溫人重新打開筆記本，聲音裡帶著不以為意，「我的任務是欣賞這個世界，欣賞這些規則，而不是去打破規則，我只是一個醫生而已，這種偉大的事情還是交給別人吧。」

就是這樣。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他盯著淺羽溫人，鳶色的眸子裡帶著一點意味深長。

關於淺羽溫人的熱愛。

淺羽溫人不止一次說過自己熱愛世界，熱愛生命，所有人都默認了淺羽溫人的熱愛是一種善意，就算是森鷗外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太宰治卻從裡面看出了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

雖然擁有如此強大的治癒系異能，但並不是每次都能恰好遇到真切希望患者活下來的人，淺羽溫人進入醫療部四年，搶救無效死亡的患者也不是沒有，但是太宰治卻發現淺羽溫人並沒有任何作為醫生對於患者死亡的同情。

兩年前，結束龍頭戰爭后太宰治去醫療部找淺羽溫人，恰好遇到了一位搶救無效死亡的戰爭受害者。

淺羽溫人穿著白大褂安靜的站在手術室門口，死去的人身上蒙著一塊白布被推了出去，太宰治注意到淺羽溫人的眼神一直盯著被推走的屍體，那雙碧色的眸子里有的並不是遺憾和同情，反而是一種難以用言語表明的欣賞。

他在欣賞什麼？

「很值得人敬佩。」淺羽溫人說：「雖然在努力的和命運戰鬥的過程中失敗了，但是，順應命運也是一種美麗。」

在那一刻，太宰治彷彿看到了他和兩年前重合在一起，那個說著自己不是人類卻熱愛世界熱愛生命的少年。

「我明天還要去一趟鹿更會，太宰要一起去嗎？」

「不去！」太宰治瞬間拒絕，他靠在椅子上懶懶散散的回答：「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才不會和溫人一起義務加班，首領又不會給我加班費。」

理所當然的答案。

淺羽溫人不甚在意的開口，「是嗎？那我一個人去吧。」

……

第二天，空氣中的霧隱隱有消散的樣子，淺羽溫人獨自走在小道上，即使不開車燈也能夠看到路了，霧彷彿成了點綴，讓這個不算寒冷的春日多了一層朦朧的美，很快便到了昨天的位置，一個熟悉的人在巷子口眺望著。

安城幹部。

他很明顯的不安著，不斷的左右踱步，身上的西裝扣子解開了一半，卻還嫌熱一樣將袖子挽到了手肘。

在看到淺羽溫人的一瞬間，安城眼睛一亮，他幾乎可以說是激動般的跑到了淺羽溫人面前。

「淺羽醫生！」

「安城先生？」淺羽溫人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是病人出了狀況嗎？為什麼安誠先生看上去這麼著急？」

「不，首領很好！」安城猛地頓住，他左右看了兩眼，「那個，淺羽醫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淺羽溫人看著他，片刻后他細微的點點頭，「我一定知無不言。」

有些躊躇的思考了很久，像是終於下了決心，安城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我聽說淺羽醫生在鹿更會不遠處被襲擊了？那個，關於這件事是真的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請告訴我們，鹿更會一定不會放過想要傷害首領的救命恩人的傢伙！」

淺羽溫人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緊張，畢竟那個殺手是在鹿更會的附近襲擊他，連港口黑手黨都認為這是鹿更會出的手，對鹿更會來說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就算不是他們，他們也被甩上了這口大鍋摘不下來了。

「我沒有見到殺手，是太宰解決的。」淺羽溫人冷靜的開口，「如果是想問這個問題，比起問我問太宰更好。」

「唉？太宰幹部嗎？」

安城的臉上明顯出現了為難，雖然沒有陪同太宰治，但在其他兩位幹部的口中他已經了解了這位新上任的最年輕幹部到底是個多麼難纏、多麼可惡的人，連成為幹部多年的他們都被一個小毛孩氣的說不出話來。

他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在太宰治那裡討到什麼好。

直接無視安城臉上的為難，淺羽溫人越過安城朝裡面走去，「昨天給病人喂下藥液了嗎？」

「唉？」跟在身後的安城愣了一下，接著他眼中閃過了一點猶疑，「當然……我已經完全按照淺羽醫生的吩咐給首領喂下去了。」

騙人。

淺羽溫人冷靜的想，從一開始病人就沒有恢復吞咽能力，給他喂葯絕對會吐出來，既然這樣的話安城是怎麼把藥液喂下去的？果然是根本就沒喂葯，在他問起來的時候直接回答而已。

來到病床前，淺羽溫人做了一些大致的檢查，沒有比昨天好到哪裡去，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不出三天他就會死。

要好好想想辦法了。

將葯注射進病人的身體中，淺羽溫人收拾好醫療箱走出去，此時他聽到了一些不輕不重的話語聲，他朝著對面看了一眼，安城和青村似乎並沒有發覺他已經出來，還在激勵的討論著。

「所以真的有殺手襲擊了淺羽醫生？安城我不是告訴你不能這麼做嗎？！」青村聲音裡帶著焦急，「明明說著聽懂了但你還是出手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安城比青村更焦急，「我可以發誓，我真的沒有找人襲擊淺羽醫生。」

青村明顯不相信，「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如果不是你，難道還是我不成？」

「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沒有那麼做……」

微微挑挑眉，淺羽溫人低下頭拎著醫療箱走出鹿更會，整個人像是融入白霧中的幽靈，就那樣安靜又沒有存在感的離開。

或許真的是幽靈也說不定。

淺羽溫人呼出一口氣。

「拯救生命是醫生的職責。」

他一定會將病人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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