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148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薄然。」
她閉了閉眼，說話的生意莫名帶著跟年齡不符的蒼老，「我羨慕的不是她能輕而易舉就擁有你的愛和喜歡，而是在她過往的二十多年時間裡，從來都不需要做什麼所謂的妥協，因為有人永遠都會護著她，把她保護地很好。」
「可能這些在她看來是負擔，可在我眼裡這就是恩賜。」
戴煜珩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很明顯就微微怔了一下，原本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也跟著微微繃緊了起來，甚至能看到明顯凸起的青筋。
外面下了雪，白茫茫一片。
陸思斐下車的時候不遠處過來接送她的男人並沒有伸手扶她，甚至連車門都沒有幫她打開，就好像只是單純合作的婚姻關係。
無關其他。
她就跟其他正常人那樣，按部就班循規蹈矩。
戴煜珩當時那樣看著，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剛剛大學畢業的陸思斐，穿著一身的運動衣和運動鞋，拿著話筒在敘利亞戰場上實習的場景。
而那些……
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明明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有錢人，擁有很多很多的東西，甚至於有些東西一輩子別人都得不到，可為什麼還是不開心。
大概，是因為人活著本身就是一種負擔吧。
他這麼多年緊繃著自己的情緒，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想著怎麼不被她發現，可等到被發現了之後u想的是怎麼才能結束這段關係，可等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的時候，他就又想恢復之前的那層關係，可有些事情，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她不愛他。
就連當初她臨走之前在公司樓下等待的時候，也不過是因為他這麼長時間沒有出現，所以她感到不安，無關愛情。
戴煜珩那天晚上坐在車裡抽了整整兩盒煙，徹夜地夜不成眠。
輾轉往複。
過往的事情一幕一幕出現在眼前，最後是那張帶著淚痕的臉蛋，還有那近乎於絕望的眼神，「戴煜珩，你放過我吧。」
他啊，可能到了現在還沒放過她。
只不過他放過了自己。
如果不是戴老爺子病危前說過的那些話，說不定他現在還能為了自己所謂的感情一腔孤勇，甚至為愛赴湯蹈火，不過也幸虧，終於到了今年三十六歲的時候，他醒悟了。
大徹大悟。
時間兜兜轉轉卻又有條不紊地往前走，聖誕節過了是春節，春節過了是情人節，差不多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裡，薄然跟戴煜珩都處在不同的時間線。
過著各自的生活。
只不過……
偶爾戴煜珩晚上酩酊大醉的時候，還是能想起那張臉，能想起已經差不多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的戴文歟，然後沉沉睡去。
而薄然也時常會想起，那個遠在國內的男人。
新加坡靠近赤道。
在國內大雪紛紛的時候，薄然卻穿著長袖衫坐在圖書館里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她下意識看了眼窗外，到底還是收拾好自己的書本打算離開。
可……
就在自己站起身打算往外走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身影直接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當初了自己的身形。
那是一個英國人。
本來她的長相就屬於甜美嬌俏系列，所以英國男人直接就用英文問了一句她是不是韓國人，還誇讚她很漂亮。
無非就是……
存了那點所謂的心思。
薄然過來差不多兩個多月的時間裡，跟自己搭訕的男人不在少數，可為了人身安全起見她基本上都把聯繫方式給了。
不過有的是假的，有的直接拉入了黑名單。
「不好意思。」
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的圖書館門口突然就傳來了一道異常好聽的聲音，是流利的英文腔，「她是我女朋友。」
薄然怔了一下。
原本搭訕的英國男人在看到她身後出現的男人，到底還是搖頭離開了。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薄然側眸看著身後男人那好像是有些熟悉的英俊臉龐，到底還是微微皺了皺眉，「請問……我認識你嗎？」
不排除，這是一種新的搭訕套路。
「嗯？」
男人的嗓音溫和，好像在自己的耳畔曾經聽到過，「我聽朋友說你失憶了，那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說著他就朝著她伸出了手，「薄小姐您好，我是秦崢。」
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薄然的瞳孔驟然就跟著緊縮了起來。
「你……」
「如果薄小姐還想知道什麼，我想我們應該找一個餐廳，」男人笑了笑，「畢竟讓女士站在這裡說話，是一個很不紳士的行為。」
薄然怔了一下。
兩個人最終還是去了隔壁的一家新加坡本土的餐廳，可男人好像莫名很熟悉，點的都是她喜歡吃的。
「你……」
她抿了抿唇，頓時有些不安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
「看來你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秦崢在對上她視線的時候，說話的聲音都帶了明顯的微微啞，「不過忘記了也很好，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可薄然不這樣覺得。
「我總覺得我之前認識你，」頓了頓，「而且很熟。」
「是嗎？」
秦崢看著那張比之前成熟了好幾分的白凈臉蛋，到底還是微微垂下了眼瞼，「那很榮幸薄小姐沒有猜錯，我們過去的確是很熟。」
薄然抿了抿唇，「有多熟？」
秦崢原本是想說的，可想到過去的那些記憶基本上都是跟戴煜珩有關，而且當初自己年少輕狂什麼都沒有，甚至保護不好她。
「很熟。」
他笑了笑，點頭示意，「吃飯。」
薄然垂眸看著明明是新加坡本土的餐廳，可服務生卻端上來魚片粥的時候，還是不免微微怔了一下，有些晃神。
好像……
曾經有個男人，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也會給她端上一碗魚片粥。
可她想不起來那張臉。
等到一頓飯吃完的時候，他們從餐廳里出來，薄然才稍微在路燈下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你是我的初戀嗎？」
秦崢驀然就怔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我的初戀。」
薄然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在腦海里重複了一遍，「不過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你出了國，而且我也失去了記憶。」
雖然聽起來像是偶像劇里的情節，可的的確確就是這樣發生了。
她不這樣想都不行。
秦崢盯著她那雙格外認真的眼眸，原本想要解釋的話語統統瞬間都被他給堵了回去，只是輕輕笑了一聲，「這你都能猜到？」
「當然啊。」
薄然微微點了點頭，「因為我自從失去記憶之後，唯一能夠找到的跟我過去有關係的人，好像就只有你。」
那時候暮色四合趨於消散，夜色瀰漫。
秦崢看著面前站在路燈下的小姑娘，突然就想到了很早很早之前她被綁架的時候說過的那句，「戴煜珩，為什麼還不來救我。」
而那些事，好像已經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
薄然那天晚上被送回家之後，男人就倚靠在車身上朝著她擺了擺手，「到了之後給我發個消息，我好確定你的安全。」
她不知道什麼看著那張臉，竟然有些安心。
特別安心。
秦崢等到小姑娘上樓之後等了差不多好幾分鐘的時間，在收到消息之後才回到了車裡，驅車消失在了這片區域。
與此同時的國內。
因為新加坡和國內基本上沒有時差存在，戴煜珩在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之後，剛剛好就接到了遠在國外的電話。
「戴先生。」
那邊的語氣莫名有些凝重，「薄小姐這段時間原本處理好事情基本上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國了，但是今天在圖書館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人，」頓了頓，「叫秦崢。」
在聽到那個熟悉名字的時候，戴煜珩原本扯領帶的動作驀然就頓住了。
「你說什麼？」
「應該是秦家現在的繼承人，」盯梢的人回答地有條不紊，「他跟薄小姐一起吃了一頓飯，把薄小姐送回去之後就離開了。」
戴煜珩好半晌沒說話。
「戴先生？」
電話對面男人的聲音很狐疑地喊了一聲，可戴煜珩那時候盯著鏡子里那張自己很明顯都蒼老的臉，到底還是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神情很冷。
這麼多年身邊的很多人都說他沒結婚，他雖然答應了老爺子不會和薄然在一起，可卻也沒真的就隨便找個女人過下半輩子。
他是真的做不到。
可能時間兜兜轉轉過後，原本不覺得有什麼，可等到現在再仔仔細細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有了淺淺的皺紋。
就好像……
在這些所謂一開始只是差了這麼多年的時差了，他變成了一個暮色垂下的老人，而她卻還正是年華最燦爛的時候。
她二十四歲。
可他今年，卻已經接近三十七。
如果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是這麼些距離，不是歲月的痕迹，那麼是不是現在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可天底下往往是沒有如果的。
他年輕不了，那些過去也不可能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它會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