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154

好像在記憶深處的某個白雪皚皚的冬天，她就是停在了這裡，然後被這棟城堡的主人帶了回去，可記憶太過於模糊，她已經記不得那張臉。

只記得……

好像女人穿著雪白色的長襖都擋不住的長腿，還有那一頭張揚肆意的捲髮，在男人的懷裡像是被寵愛到了骨子裡的小女人。

秦崢趕過來的時候，薄然在酒店。

他安排的。

因為是連夜趕過來的，所以他基本上可以說是一整晚沒睡，等到趕到酒店的時候，就看到了那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沙發里的小姑娘。

「然然。」

薄然在聽到聲音後下意識地抬起了眸，結果就看到了秦崢那十分擔心的表情，還有他手裡的外套，「秦崢。」

酒店裡安安靜靜的，燈光明亮。

秦崢走過去的同時直接就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她抱到了自己懷裡，「好了，沒事了，」那聲音很明顯都是顫的，「我這不是來了。」

那聲音很溫柔。

薄然下意識抬眸看著那略微綳著的下頜角，視線微微恍惚的同時到底還是垂下了眼瞼，聲音都是微微顫著的，「秦崢，你知道我的過去，對不對？」

秦崢怔了一下，垂眸看著她那有些悵然若失的臉頰。

「我……」

「你不告訴我，其他人也不告訴我，那明明是屬於我自己的過去，可你們所有人都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她閉了閉眼，說話的聲音都啞了起來，「秦崢，到底那段過去發生了什麼，能讓你們所有人為了我都守口如瓶，我還真是挺想知道的。」

應該說……

是非常非常想知道。

想知道為什麼她在面對戴煜珩的時候，總是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尤其是在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甚至有些難受。

秦崢垂眸看著她的臉頰，呼吸到底還是微微窒住了。

「你真想知道？」

「嗯。」

薄然深吸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都是微微綳著的，「我自從失去記憶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猜測的，可如果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那真正的對於我來說，又是什麼？」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不知道自己過去，更讓人迷惘的事情了。

那不完整。

尤其是那些記憶她總感覺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缺失了，就好像是生命的拼圖缺了一大塊，一直都補不上。

秦崢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你先休息。」

到了最後，他到底還是附身吻了吻她的眉心，語調都是微微沉的，「你不是說以後要跟我一起留在新加坡，現在你什麼都不用顧慮了，我明天早上就帶你走，嗯？」

薄然眨了眨眼，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可是我沒有戶口本。」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莫名低了起來，「沒有戶口本我是跟你結不了婚的，而且……這裡的一切我都還沒有搞清楚……」

沒有搞清楚，到底是這麼一回事。

「我知道。」

秦崢看著她那白凈的臉蛋，到底還是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明天的時候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薄然看著他，莫名有些安定。

就好像……

在過去記憶的很多個時候，也有一個這樣的掌心落在她的頭頂，笑著鼓勵她的每一個看起來努力的舉動，而且異常熟悉。

「我們的然然長大了。」

「然然，等你以後考上大學之後叔叔帶你去瑞士看雪，你不是最想看看瑞士那種小城鎮的冬天，叔叔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的。」

「我們的然然不需要受委屈，所有的一切都有叔叔幫你解決，好不好？」

那一聲聲，格外清晰。

秦崢看著最後陷入了夢魘中的小姑娘，到底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去陽台撥通了美川緒子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怎麼，還真不打算回來了？」

「沒有。」

他低垂下了眼眸，說話的聲音都帶了明顯的懶怠，「她心裡喜歡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其實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所以？」

美川緒子直接就笑了一聲，「當初你跟著她逃出來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她會成為你的軟肋，哪怕你現在回國，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乖乖回來，你們兩個在新加坡那幾個月你明明很快樂，反正我也沒打算真的把她怎麼樣，她要是想跟你結婚，那就結婚好了，我不會攔著的，這樣也算是我對你放棄掉你未來的補償。」

補償。

秦崢在掛斷電話之後，沉默了很久。

那時候月色寂寥。

應該算是為數不多的可以決定自己人生的時候，只要現在他帶她走，那他們以後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她不用在意那些過去，他也可以擁有完整的她。

可……

如果她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人生呢？

他要怎麼辦？

她心裡真正喜歡的人不是他，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喜歡的是那個會寵著她柔她腦袋的戴煜珩，是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會把自己擋在身後的戴煜珩，而不是現在這個，用卑劣的行為不擇手段留在她身邊的他。

哪怕……

哪怕她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那段關係，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喜歡了薄然這麼多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他心知肚明。

並且一清二楚。

她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關係和那些過去，可卻又不捨得那些過去，所以才糾結錯亂，甚至把自己硬生生逼到了絕境。

那時候月色順著輕薄的窗紗落在了睡著的小姑娘的臉上。

很茭白。

他抬手摸了摸她那在睡夢中微微皺著的眉心，到底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薄然，你要是真的跟我結婚了，以後可就要跟我一起被美川緒子控制，說不定以後我們的孩子也會成為她權利的犧牲品，你說說我……該怎麼辦呢……」

他不知道。

也就是在今時今日這樣的情況下，他才知道他跟戴煜珩到底差了多少，不是年紀，也不是所謂的關心和家世，而是那種他在現在這樣的年紀不會有的閱歷。

那種從容，那種冷靜。

他很想結婚，可是卻又找不到可以好好護著她的辦法。

可戴煜珩有。

過往的時間裡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以為之犧牲的，所以不管什麼事情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態度，可這段時間跟在在一起的這幾個月，他竟然很貪戀。

貪戀到捨不得離開。

薄然那天晚上做了噩夢，等到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周圍安安靜靜的一切，還有安靜地放在床頭冒著熱氣的魚片粥。

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就坐了起來。

「秦崢？」

房間裡面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任何人的身影，就好像昨天晚上他的出現就只是一場夢，完全都不曾存在過。

她有些心慌。

等到在諾大的酒店房間里找了一圈，最後確定人不在的時候，才看到了安安靜靜放在床頭柜上的，那眼熟的字條。

因為窗外的風吹進來，紙條輕飄飄地落在了地毯上。

只有一句話。

「薄然，你的那段過去如果想知道可以自己親自去找戴煜珩，他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等到那時候如果你還想跟我在一起，我會來找你。」

那一瞬間，薄然瞳孔驟然一縮。

……

薄然在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之後打算離開，結果樓下的工作人員直接就溫溫和和地笑了笑，「這位小姐，您這間房續了半年，半年之內您都可以過來住的。」

半年。

薄然的瞳孔微微緊縮了一下，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好像……

她跟秦崢在一起的這麼長時間裡，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的家庭情況，甚至於她都要以為當初她之所以沒有跟他在一起，是因為門第之分。

可是現在，顯然不是這麼回事。

本來就已經臨近畢業，其他同學手頭上的事情都比較多，工作和學校的事情兩頭跑，又是三天兩頭舉行會議，又是指導老師論文開會，而且荊晗也跟著去了國外，現如今她身邊連一個想說話的人都沒有。

偏偏……

秦崢還想要她去問戴煜珩。

那天一整天的時間她都在那諾大的街道上晃蕩，一直從初晨起來的光線到了薄暮時分，看著周圍的人熙熙攘攘，有的行走匆忙，有的成群結隊，可她身邊卻沒有人。

過往的很多年裡，自己擁有記憶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沒有目標。

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在沒有了戴煜珩之後，沒有了那個所謂的身份牽絆之後，身邊也沒有一個自己特別擁有，並且要為之留在身邊的人，就好像生存已經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