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158
她視線有些微微獃滯地看著已經走下樓消失在別墅里的男人,腳步微微虛浮的同時到底還是踉蹌後退了兩步,手扶在了旁邊的樓梯欄杆上。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
什麼都沒有。
戴煜珩從別墅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原本應該是霧靄沉沉的夜色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看起來淅淅瀝瀝地,甚至越來越大。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許譽跟上來,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那應該是許譽見到過戴煜珩最為狼狽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褶皺,原本應該丰神俊朗的人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蒼老的老年人。
直到……
面前不遠處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背對著他的背影看起來帶著幾分肅穆的寥落。
他皺了皺眉,直接就走了過去。
可……
等自己走到跟前的時候,原本站地筆挺的男人突然就單膝跪在了地上,捂著自己心口的同時赫然吐出一口鮮血,格外醒目。
「戴煜珩。」
他幾乎是在瞬間就冷了臉,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可男人卻只是踉蹌地坐在了地上,順利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許譽。」
那聲音很啞,連帶著撐著自己心口的時候說話都帶著大喘氣,「其實我知道我身體狀況的,我以為我……還能等……」
可是他錯了。
一件事兜兜轉轉錯了很多年之後,已經找不到正確的路了。
這是命。
早就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在戴家見到那個小姑娘的時候,這條錯誤的路就已經開始進入了倒計時,可他迷途不知返,一步一步淪陷。
最後啊,什麼也落不下。
那天的戴煜珩直接就徹徹底底暈了過去,差不多三天都沒有醒過來,戴老爺子撐著拐杖差點都要急瘋了,可是毫無辦法。
而……
這些對於國外的薄然,一無所知。
薄然在下飛機之後,幾乎是憑著自己的本能找了一個電話亭撥到了秦崢的電話號碼,那邊沒一會兒就直接接通了。
「秦崢。」
她說話的聲音都明顯是啞的,甚至帶著希冀,「我想好了,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我都想要跟你結婚。」
跟你結婚。
那邊的秦崢很明顯微微愕然了一下,好半晌之後那略微低的聲音才響了起來,「然然,我其實……」
他看了眼床上沉沉睡著的女人,到底還是收回了自己所有想說出口的話。
「你現在在哪裡?」
「我們之前見面的地方,」薄然那時候就在電話亭里,看著外面那黑漆漆的天色,「紅色電電話亭旁邊,我在這裡等你。」
說完,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那時候夜色寂寥,帶著溫溫和和的涼。
秦崢看著那已經睡著的女人,到底還是轉身摸到了旁邊自己的外套,可下一秒原本在床上的女人直接就坐了起來,「哈尼,你這麼晚了要去哪裡?」
「我……」
他微微怔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都帶了溫溫和和笑,「公司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你先睡,我一會兒就回來,嗯?」
我一會兒,就回來。
金髮碧眼的女人眨了眨眼,披了件身上的外套之後直接就走到了他面前,拉著他的襯衫在他的唇瓣落下一吻,「那我在家等你。」
秦崢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好。」
他趕過去的時候,薄然就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電話亭旁邊,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弱柳扶風的可憐意味。
他怔了一下,本能地就走了過去。
「然然。」
薄然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幾乎是直接站了起來,在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男人之後直接就跑了過去,抱住了他的腰,「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了。」
那嬌軟的身子就在自己的懷裡,帶著溫軟的觸感。
秦崢的視線微微震了一下。
「怎麼會。」
他抿了抿唇,拉開兩個人距離的同時到底還是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說話的聲音都是啞的,「怎麼現在突然想起要結婚了?」
薄然怔了一下,「怎麼,你不願意嗎?」
那語調,帶著莫名的希冀。
秦崢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女人,視線微微繃緊的同時到底還是輕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會,我可是在高中時候就想過要娶你了。」
只不過……
好像兜兜轉轉到了現在之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堅持下去的意義是什麼了。
他已經成了棋子。
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跟她結婚之後,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重蹈覆轍,他們的孩子也會成為美川的傀儡,他不想要這樣,可是他毫無辦法。
「我帶你去吃飯吧。」
秦崢微微垂下眼瞼的同時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剛好哪家餐廳還開著,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嗯?」
薄然沒說話,卻只是跟在了他身後。
可……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的見面,她總覺得他跟之前不太一樣,可自己卻又說不出來是因為什麼,總感覺兩個人之間差了點什麼。
很奇怪。
……
戴煜珩在昏睡了整整三天後才醒了過來,期間醫生下了足足三次病危通知,好在在最後的深夜熬了過來,可結果卻不容樂觀。
胸膜癌,晚期。
戴老爺子在看到那個檢查結果的時候,整個人差點沒背過氣去。
就連盛修遠也來了。
戴煜珩醒來的那天晚上,盛大公子還在外面走廊的盡頭看著空中那亮著的一顆星,緬懷那個已經消失在了世界里的女人。
直到……
陸思斐跌跌撞撞地從電梯里出來,他才下意識側眸看了過去,就看到女人停在門口近乎於獃滯的表情和動作。
「呵。」
盛修遠垂下眼瞼的同時,到底還是嗤笑了一聲,走到了她面前,「陸小姐,於情於理你現在的身份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陸思斐沒說話,可眼眶卻已經紅了。
「我以為……」
「人各有命,」盛修遠好像自從紀漫兮死後,整個人都變得寡淡了不知道多少,「本來就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強求了也沒用的,不管是戴煜珩還是你,都是一樣的。」
那時候走廊里安安靜靜的。
醫生是後面跟著戴老爺子趕到醫院的,當時基本上戴家的所有人都過來了,就連許譽和盛修遠也都在場。
「戴先生。」
旁邊的醫生到底還是面色凝重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我們已經找了國外的專家回來,可結果卻很不容樂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是建議保守治療,因為這樣的情況下後續有好轉也說不定,畢竟醫院裡還是有這類病症經過放射治療活了三十多年的。」
那應該是最保守的話了。
戴煜珩那時候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病床上,垂下眼瞼的同時直接就輕輕笑了一聲,「你們都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都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
真的是。
盛修遠那時候就在最角落的位置,垂眸的同時直接回答了他的話,「要不是你癌症晚期,你以為我們這些人會願意出現在這裡?」
戴煜珩沒說話,可面色卻微微地冷了起來。
「煜珩啊。」
旁邊的老爺子生意場上縱橫了這麼多年,可偏偏在今時今日這樣的情況下直接紅了眼眶,「你答應爸爸,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好不好?」
都已經六七十歲的老人,可還在為了自己孩子的事情操心。
戴煜珩的心口一痛。
他呼吸微微繃緊的同時到底還是垂下了自己的眼瞼,朝著旁邊的醫生看了一眼,「我這段時間都會在醫院配合治療,你們該進行什麼樣的手續就照常進行,」頓了頓,「剩下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就都可以出去了。」
已經下了逐客令。
原本在旁邊的醫生和戴老爺子看著這情況,到底還是在助理的強行剪一下離開了,只留下了坐在沙發里的盛修遠。
「還不走?」
「呵。」
男人視線微微抬起的同時,直接就嗤笑了一聲,「你之所以想要跟薄然出現在同一個戶口本上,也都沒想著威脅她結婚,其實是因為你得了癌症,戴煜珩,你要我怎麼說你好呢。」
戴煜珩沒吭聲。
只是在沉默了好半晌之後,才緩緩閉上了眼睛,「我死之後,戴家的事情我就託付給許譽,到時候戴老你幫我多看著點……」
「別。」
盛修遠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決,而且醫生也說了你還有希望,你這一開始就給我交代遺言,我可真的聽不下去。」
說著,直接就站了起來。
「走了。」
「盛修遠。」
身後男人的聲音略微低沉地響了起來,帶著明顯的冷沉,「我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拿的出手的事,戴老為我操勞了一輩子,我還是希望他能安安分分地壽終正寢,入土為安。」
盛修遠的腳步微微停了一下,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窗外夜色寂寥。
戴煜珩坐在病床上看著那黑漆漆的夜色,好半晌之後還是微微扶了扶自己的心口,唇瓣挑起了明顯自嘲的笑容。
格外清晰。
兜兜轉轉了很多年之後,竟然有些累。
他腦海里驀然出現的就是之前小姑娘那帶著滿臉怨恨的眼神,那簡直比他兵法的時候還要讓人難受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