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一生歡喜
先前聽元寶單方面講述方家的事，總覺得方夫人是個凶神惡煞的配角，今晚上聽見這話，好像並沒多少討厭的感覺。
蘇詩瑩望了一眼她，開口問道：「夫人，我有一事不明。」
「但說無妨。」
「聽元寶說，方家是因為方子銘與妖怪走的太近，才把他驅逐出家族的。後來我一細想，讓方少爺帶著元寶離開家族，他們豈不是走得更近了。」
這樣的做法簡直就是助紂為虐。
難道不應該殺了元寶，關方子銘緊閉，讓他洗心革面嗎？
夫人莞爾一笑，「蘇姑娘說的這客氣，直接說，子銘喜歡那隻小貓不就行了。」
她一抿嘴，不好意識道：「夫人知道？」
「早就知道了，知道的比所有人都早。銘兒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從小在我眼皮底下長大，他一舉一動我能不清楚嗎？」
「那早把他們分開不就成了。」
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成，銘兒的性子和我一模一樣，認定的事情打死都不會改。他認定了這隻小貓，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分開只會兩敗俱傷。」
蘇詩瑩皺了皺眉，「既然您早就知道，也縱容了他們，為何後來也把他們趕出來？難不成是因為方家其他人容不下？」
方家內部的事全都是方夫人一個人說了算。
她想要掩埋一件事，那就是手到擒來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了片刻，「銘兒在祀堂內說的話太過分了。」
「他說什麼了？」
蘇詩瑩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探頭詢問。
那時元寶太小，記得東西不全，講的故事更是四分五裂，早就把她好奇心勾起來了。
現在有免費聽故事的機會，她當然要極力抓住。
方夫人許久沒和人聊天了，指揮她進屋搬來兩把椅子，在房檐內坐下。
「銘兒言之鑿鑿的說，他今生要娶那隻小貓為妻，八抬大轎走正門的妻子，他不在乎是妖是怪，這輩子認定了就再也不會改變。你是沒見，當時氣的整個族內的長老鬍子都直了，我看著想笑，不愧是我的兒子。」
蘇詩瑩愣愣的重複道：「妻子？」
她沒想到方少爺竟然有這樣的氣魄，當著全族人的面娶一隻妖怪為妻。
她甚至能看到那個畫面，腰桿筆直的少年牽著懵懂少女的手，慷鏘有力的做出承諾。
「後來，我在旁邊煽風點火，讓懷遠將銘兒趕了出去。」
「為什麼？」
婦人說起這些往事，眼睛和嘴角都帶著笑，連語氣中都是贊同。
為何還要將他們趕出去？
夫人狡猾的一笑，悄悄湊近她說道：「因為那個丫鬟就是我安排的。他們的情愛就是我挑明的，整件事都是我策劃的。」
蘇詩瑩身體一僵，詫異的挑了挑眉。
對方笑道：「我不想讓銘兒留在方家，他馬上及冠，成年之後就要和那勞什子火神做契約，一輩子擔驚受怕苟延殘喘去換取所謂的強大，我不允許我的兒子這樣。」
她愣愣的望著女人堅毅的臉龐，心突突直跳，完全預料到，事情的背後是這樣的。
女人親手策劃了這件事，做了實打實的惡人。
一個母親親手將自己的兒子逐出家門，永不再見，她多麼強大才做出這件事。
女孩心裡泛起酸楚，可惜這份千轉百回的愛意，方子銘永遠不知道了。
她咧著嘴笑著，「夫人，您真是厲害。」
「蘇姑娘過獎了，我沒什麼本事，更無修為，能做的只有這個了。」
「不過，您真的不反對元寶和方少爺在一塊？」
無論是誰，聽到這件事，腦海中第一反應肯定是人妖殊途。
連蘇詩瑩自己有時候也會思考，人和妖靈真的能在一起嗎？
這個女人卻能夠允許。
她目光悠遠，望著元寶的背景好像看到了方子銘的存在，「白駒過隙，人一輩子很短的，為何非要痛苦的度過，為了那不知道誰定下規矩鎖住自己的一生？不管其他，最起碼銘兒和小貓在徒駭城的日子，應該是快樂的。」
女孩舔著嘴角，心中一角被觸動。
對啊，一輩子很短的，一直藏著掖著痛苦的度過對得起這一生嗎？
就應該瀟瀟洒灑的，有話直說，即使死了也不會後悔。
夫人沒聽見答覆，又問了一句，「他們過的高興嗎？」
她猛的回神，「高興，特別的高興。」
在徒駭城的時光，方子銘簡直無法無天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從春花的記憶看去，元寶被寵的囂張跋扈十足任性。
只可惜幸福的時光太短了。
「感情二字永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很多看起來無能為力的事，都會一步步的戰勝。」
蘇詩瑩低著頭，感情可以戰勝天地規則嗎？
如果她註定死亡，結局註定悲傷，那還有必要開始嗎？
夫人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說道：「現在回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塵歸塵土歸土，該到時候，告訴元寶真相了。」
後半句話讓女孩渾身一抖，下意識地身後摁住夫人，「不行！」
「為什麼？」
「元寶並不知道方少爺對她的感情。」
這下輪到夫人驚訝了，「哈？！」
蘇詩瑩歪著腦袋，費力的解釋著，「她……她還不太懂這些。」
目光一轉，二人看向了元寶的背影。
「銘兒真是笨！出去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沒下手！」
「……」嗯？夫人，這好像不是重點。
她將方子銘真正的死因脫托出，講了下一路上元寶的狀態。
她猶猶豫豫的加上一句，「若她想通了這一層，我怕她會尋短見。」
從小到大，元寶的世界里只有方子銘一個人，若她開了竅，那會怎樣的撕心裂肺。
方夫人沉默了許久，頷首道：「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會瞞下來的。」
「只是，又要讓您做壞人了。」
「若眾人平安幸福，我沒關係的。」
院子內的元寶哭夠了，強悍的敏銳力第一瞬間發現了她們。
她一個閃身到了房檐下，疑惑的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夫人一扭頭道；「說，你在徒駭城害死了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