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芹哥聽見這樣的話,知道是劉母來了,抬頭看看,原來自己不小心,都快走到人家後院去了,芹哥忙轉身,打算重回席上去。
卻是劉母知道今日家裡擺席,自己兒子也不吩咐人來請自己出去受受禮,心裡煩悶,就扶著個自己貼身丫鬟的手,出來散散,誰知剛走到這裡,就被個小丫鬟撞了,劉母不高興自是不必說,她的丫鬟見她臉色不好,自然是連本帶利,罵那個小丫鬟罵了個夠,劉母這才舒服了些,繼續前行,正好一抬頭見前面有個陌生男子的背影,眉頭一皺,丫鬟馬上叫了出來:「這是誰,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芹哥聽見丫鬟出聲,如果自己埋頭就跑,也不是事,轉身上前,對著劉母行個禮:「見過劉老奶奶。」劉母柱著拐,細看了看,雖說都八年沒見,芹哥現如今又是戴了方巾,身材高大的男子,劉母還是認了出來,笑著說:「這不是宋家的芹哥?」
芹哥見她認出自己,本來打算行個禮就走的,只是劉大智總教了自己一年,這份情還是領的,又想起自己姐姐所說,只得又躬身行禮:「老奶奶記的不差。」
劉母拄著拐棍,嘆道:「差點卻做了親戚,只是緣分不到,才得這樣。」芹哥聽她提起舊話,心頭一股無名火就要冒出,只是她總是個老人,也不能如此,只是賠笑而已,劉母見了這樣,又勾起舊事,還勾起對陳千金的怨恨。劉大智沒罷官前,自己一個人在家,自由自在,甚事都是自己做主,閑了時,就去命人請些老妯娌來,閑坐白話,那些賣花的,做媒的,誰不來趨奉。
誰知劉大智一罷官,先是自己去陳家鬧了一場,沒了體面,陳千金回了這裡,也不知和劉大智說了些甚,那些老妯娌一個也不讓上門了,又說是要讓自己享享清福,收了管家之權,
劉母和劉大智瑣碎過幾次,劉大智反道:「娘,雖說我罷了官,卻還望著起複,鄉鄰之間的名聲也要做好,你再和那些人來往,萬一有那走的近的,借了我的名,在外做些不是來,豈不是害了兒子?」
劉母聽了這話,卻也有理,只得耐住,那些下人見現在是陳千金當家,自然也圍著她轉,劉母只有兩個丫鬟,兩個婆子服侍,自己雖日用不缺,卻連一個錢都要從兒媳手裡討,那似他們沒回來時,自己爽快花鈔,自然對陳千金看的百般不順眼起來。
陳千金卻是得了陳老夫人的訓,對劉母禮貌不缺,奉養不缺,教劉母挑不出一絲刺來,劉母此時出外不便,叫人進家也不便,只得每日吃了飯,在院里晒晒太陽,除了自己身邊的人,卻也少有使喚的動的,和陳千金說,陳千金只笑道:「婆婆,你缺了甚,只和媳婦說就是,那見誰家的老奶奶,和下人們瑣碎不住。」
劉母聽了這話,氣得差點氣死,劉大智見陳千金給自己母親存體面,自然也順著陳千金的話來說,劉母只得閉了口,成日吃了三頓飯,就是閑坐,今日見了芹哥,想起他姐姐的好來,就對他絮叨個不住。
芹哥哪裡肯聽,只是劉母憋了這許多時,難得見到個以前的熟人,吩咐丫鬟去搬了兩把椅子來,又泡壺茶,劉母一會嘆和玉蓮沒緣分,一會又嘆這高門大戶的女兒,確是不好,規矩又多,嘆完了又說劉大智沒個孩子,聽的芹哥的兒子都三歲了,劉母越發傷心,還滴兩滴淚下來,芹哥欲抬腳要走,卻也不合,只得耐住性子,聽的她絮叨了兩個時辰,直到有小廝來說,前面的席都散了,芹哥這才抓住機會,辭了劉母。
劉母站起身來,還拉住芹哥的手,叮囑他要有空,就來瞧瞧自己,芹哥也只得漫應了,等回到席上,席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劉大智和陳二老爺郎舅兩個,在那說話,旁邊幾個幫閑不時奉承幾句。
芹哥雖不想看見他們,卻禮不可廢,還是上前拱手行禮,要辭了回家,劉大智卻早就得了家人的報,知道芹哥在背後陪劉母說話,還謝了他一謝,陳二老爺在旁,只是冷笑,芹哥此時也顧不上爭什麼,能離了這就好,敷衍幾句,這才回家。
玉蓮聽芹哥講完劉母現在的抱怨,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人心不足,可見一斑。」芹哥還想說話,月英用帕子替他擦擦汗,嗔怪道:「瞧你,一身酒氣,還說這麼多的話?」芹哥哦了一聲,玉蓮笑道:「弟妹心疼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說著叫過杏兒:「讓廚房做碗醒酒湯來。」
杏兒領命去了,月英也和芹哥回了房,玉蓮重新攤開針線,搖頭,這人,什麼都想要,難啊,劉母既想要陳家的財勢,又想陳千金適逢自己無所不到,擺婆婆架子,不知體恤媳婦,這世上的好事都想佔了,也難怪陳千金會這樣了。
這時杏兒回來了,見玉蓮又在做針線,探頭望了望,笑道:「姐姐,人人都綉鴛鴦,怎的姐姐綉這連理枝?」玉蓮白她一眼:「和人人都一樣,就無趣了。」杏兒點點頭,玉蓮笑道:「你也大了,也該綉鴛鴦了。」杏兒羞的握住自己的臉,不理玉蓮。
劉家的喜事,鬧了幾天,也就完了,劉大智是意氣滿滿,打點進京領憑,領了憑,卻也不回家鄉了,就順路上任,只是劉大智本打著主意,要全家一起去任上,這樣也好讓同僚們,知道自己是孝順母親的,只是劉母巴了這一年多,總算等的兒子起複,陳千金隨去任上,自己好一個人在家,享清福,怎肯答應再隨兒子去任上?
劉大智見娘不答應,反著了慌,這擇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急了,劉母只是不答應,不鬆口。劉大智反覆問,劉母只得一句:「自己一把老骨頭了,怎好再去那遠處,離了鄉里?」劉大智急的無法,請了陳老夫人來說服母親。
劉母見了陳老夫人上門,又聽的陳老夫人說什麼:「只得一個兒子,自然要跟去任上。」劉母臉一撅:「我不得親家這等好福氣,兒子四五個,只是親家也要想想,我也是數六十去的人了,骨頭埋了半截,還拋家離舍的去那山東。」
陳老夫人被噎住,劉母見了,笑一笑:「親家,我也知道,你是怕別人說你女兒不孝?」陳老夫人聽了這話,微微皺眉,劉母已經接著說:「只是這孝道,也有個講究,卻了那遠的地方,怎能算是孝,我也就在家就好。」
劉母說完這幾句文縐縐的話,見陳老夫人不說話了,心裡舒坦,暗自想到,難怪五侄媳說的不錯,這樣的話,就能唬住陳老夫人了,陳老夫人細想想,嘆道:「卻也是,孝不如順,這話,還是你對女婿說吧。」
劉母這下,十分喜歡,吩咐人送走了陳老夫人,自己在房裡繞來繞去,心裡想著,等劉大智走後,自己定要讓那幾個平日連面子情都不給的家人,幾分顏色看看。
正盤算,劉大智閃進來,嘆氣道:「娘,你怎的?」劉母一瞪眼:「我不隨你們去,不正離了媳婦的眼。」劉大智叫了聲娘,就再沒別話了。劉母讓兒子坐下,拉著他的手說:「兒啊,子嗣是重事,這汪家姐妹,我瞧也有宜男之相,你可別糊塗。」
劉大智拍拍娘的手:「娘,我省得,只是兒去了,誰來侍奉你?」劉母早有主意,笑著說:「你前頭五哥,去年不是沒了嗎?他那媳婦,卻是在家守節的,我瞧著她好,就讓她來這裡陪我。」
五嫂子,劉大智細想一想,是個瘦長臉,大眼睛,約略也有三四分姿色,雖是莊戶人,一雙小腳卻是緾的小小的,有這樣一個本家嫂子陪著娘,想來也能堵了人的嘴,點頭答應。
劉母見兒子終於應了,心裡歡喜,傍晚就命人把五嫂子接了進來,這五嫂子也有兩個兒子,公婆都沒了,她是個機靈人,自從劉母回了家鄉,就常在她面前奉承,又做的一手好針線,劉母的鞋襪都是她做的,還極低聲,見個下人,都笑的甜蜜蜜的,為此劉家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
只是陳千金當了家,不讓她們上門走動,有人難免有怨氣,只有五嫂子,什麼話都不說,還是似原來一般,這樣就連眼高於頂的陳千金,對她也有了幾分好顏色,聽的劉母要接她進來作伴,也沒說什麼。
這五嫂子也有兩個兒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五嫂子進來后,就先讓那兩個兒子去給劉大智夫妻磕頭,陳千金見那兩個孩子,也不是那種粗魯沒禮貌的孩子,也扯扯麵皮,吩咐身邊的丫鬟拿了表禮給那兩個孩子。
劉大智家裡安排定了,這才收拾行裝,上京去了,只是他這上京,別人都歡喜的,只有劉全不喜歡,劉全本以為,劉大智起了復,自然會帶自己去任上,誰知卻讓自己在家,澆了自己一頭涼水,卻是主家的話要聽,劉全自然也只得待在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