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2 蓋棺

郁可燃頓時想起那些溫馨卻遙遠的記憶來。

一個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的10歲小女孩和她的父親在一起。

父親推著她盪鞦韆，或者父親和她漫步在北海道的雪地里。

而她自己，想起自己的童年，腦中卻總是充斥著打罵和血腥氣。以前被母親童蘭撫養，可是童蘭從未盡到做母親的職責，她和弟弟夜卡總是在別人鄙夷的目光中艱難求存，生活中總是伴隨著白眼和饑寒交迫。而後來母親去美國，她被郁家收養，卻總是被郁家兄妹欺負，以至於身體總是疤痕。

每當她做夢的時候夢到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卻笑的如此燦爛的小女孩，她就覺得羨慕。甚至夢想著那個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她為什麼總是夢到那個小女孩呢？

那個小女孩和自己有什麼淵源？

「小燃……其實你夢中的那個小女孩，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凰北玥屏退了眾人，甚至令狐宴也被他一個命令趕了出去，不知不覺這個房間里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他依舊優雅坐於床側，淡金色的眸子籠著她，而他的手腕上黑檀木佛珠烏黑幽亮。

「是我自己？」郁可燃搖搖頭，滿眼的不信：「我們以前查過，我夢中的那棟大樓建立於100年前，說明那個小女孩生活在100年前，而我生活在現在。」

凰北玥道：「既然你相信轉世一說，為什麼不多想想你自己的身世？」凰北玥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床鋪：「到我身邊來。」

郁可燃想了想，走過去，坐在他身側，雖然他一身月牙白僧袍透出無盡的疏離。

「5天前，日本的加藤世家在日本曾經廢棄的科研大樓找到了一間密室，從密室里挖出來一個實驗機，具體機器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是打開機艙，發現裡面有一具小女孩的屍體，那小女孩雖然死了，但是身體並未腐爛，甚至栩栩如生，機艙里的銘牌顯示，小女孩10歲時死於哮喘，但是身為日本頂級人體生物學專家的女孩父親不忍心女兒早死，悲痛欲絕下決定保存女孩的身體，以備將來將女兒復生，可是這項實驗還未完成，全球遭遇了一場毀滅性的的戰爭，那位父親也在戰爭中死去。我看了那個小女孩照片，與你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你們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夢中出現的那個小女孩或許就是你的前世，就好像你說我的前世是行雲法師和始祖魃一樣……」

郁可燃眼眶有些濕潤，忽然想到了剛才她進來時聽到凰北玥和加藤秀麗的談話，豁然想起了什麼：「你們找到了她，並且把她帶到了獨島？」

凰北玥點點頭：「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結……所以，你應該勇敢地面對她。我再次擅自為你做主，不怪我吧？」

郁可燃搖搖頭：「不怪你。謝謝你，幫我解開我這麼多年的心結。就當彌補了我遺失的童年美好吧。前世活不過十歲，卻享受了最美好的童年和父愛，而這一世沒有了童年的美好和父愛，卻讓我替前世的自己好好地活了下來……命運就是如此公平，前世造孽，今生來還。前世欠缺的，今生都會彌補回來……」

郁可燃越來越相信輪迴轉世一說了。

凰北玥側過俊美的臉，認真而溫柔地凝視著她，緩緩伸出手，撫在了她的臉頰上：「小燃……雖然恨過你，怨你總是不能心無旁騖地跟我在一起，可是現在我決定原諒你。昏睡在日本伽藍寺的這二十年，我彷彿回到了前世重新走了一遭。我發現我既是佛祖膝下盤坐的一個和尚，又是地獄里心懷無限欲想的魔鬼……我心中藏著一隻猛虎，卻偏偏要裝作細嗅薔薇的樣子。我明明是佛祖膝下盤旋的毒蛇，卻妄圖修鍊成佛。可是不管我變成了誰，我都只愛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你，不管你和我有過怎樣的前世糾葛，我今生必定要找到你，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承諾和我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這和尚不做也罷。」

郁可燃心底一陣發酸，眼底多了一絲幽怨：「你終於肯承認是故意做和尚來懲罰我的了么？我就知道，你這樣的性格，如何做的了吃齋念佛的和尚？」

凰北玥握住她的手：「這個懲罰讓你心痛了么？」

郁可燃反握住他的手：「痛，痛徹心扉。」

「對不起。」他溫熱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臉龐：「在你前世我沒來得及投胎在恰當的時候，所以沒能遇見你，所以現在請給我一個機會，成為為你前世蓋棺的人，成為今生最愛你的人。」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手，站起來，拉著她向外面走去：「讓我們為那個小女孩辦一個葬禮吧。」

親手送自己的前世那具身體入殯？

雖然是奇聞，但是這一輩子遇到的奇異之事還少么？

郁可燃點點頭：「我前世之所以在10歲的時候就夭折，一定是沒來得及遇到你，所以想趕著去下一個時空轉世投胎，只為能遇到你。」

幻獄眾人早已經挖好了墳墓，將裝著10歲女孩的水晶棺放入墓穴中。

郁可燃依偎在凰北玥懷裡，瞳孔緊緊收縮，直到看到了棺中女孩，她才臉色一白，失聲尖叫。那個小女孩果然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轉世一說。如果不是前世的父親太愛女兒，封存了女兒的屍體，她不會看到她，不會看到前世的自己。

凰北玥單膝跪地，抓起一把黃土，撒在了水晶棺木上。大家之後便用土填這個墓穴。將這個小女孩埋在這個別院空曠的花園裡。

等土填滿，郁可燃的心情已經平靜，她平靜地單膝跪地，在墳頭插上一朵白色的野菊花。然後轉頭看向凰北玥，只覺得他側臉寧靜優美。

心底也湧起一抹前所未有的柔情。

和愛上上官非池的濃烈不同，這種感覺是那麼淡然而持久，充滿了相信和承當。

此刻的郁可燃，只覺得他是為她前世蓋棺的男人，一定也是她今生最愛的男人。

當然，他也是今生最愛她的男人。

他說得對，不管他靈魂是否是兩個對立的魂魄，他們都組成了一個新的靈魂，就是凰北玥。凰北玥是獨一無二的，不會被行雲法師和始祖魃任何一個吞噬、磨滅掉。

他就是他。無可取代。

而她，在漫長的歲月中，也已然愛上了他。

是的，郁可燃心底生出一抹甜蜜的憂傷，她愛上了凰北玥，這個傷痕纍纍、邪惡與善良並存的孤寂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