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親的態度

「不能離！」沒等顧曉然把她和劉萬名的事說完，母親不容置疑地打斷她，說道：「你想過離婚的後果了嗎？！」

「可是，劉萬名都這樣了，我還能跟他過下去嗎？」顧曉然硬著頭皮解釋道，她不想和母親鬧僵，也不能和母親鬧僵：「劉萬名說了，他凈身出戶。房子、車子、花兒都歸我。離婚後我找份工作，離開劉萬名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如果離婚，花兒你別要！」母親斬釘截鐵地說道，聽起來像是命令。

正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花兒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顧曉然，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顧曉然把花兒拉進卧室，親了親她的小臉蛋，溫柔地說：「花兒別怕，媽媽不會丟下你的。」

花兒緊緊拉著顧曉然的衣襟不放，含著眼淚懂事地點點頭。

顧曉然走出卧室，把卧室的門輕輕關好，這才小聲對母親說：「媽，花兒是無辜的，花兒也是我的命，我一定不能讓花兒跟著個什麼后媽生活。」

母親拉長了臉，冷漠地說：「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離不離婚你自己定，要不要花兒你也自己決定。我只有一個要求，不管怎麼樣，別連累到我就行。」

可能母親自己也覺得話講得太重了，她長長嘆了口氣，緩和了下口氣，又補充道：「我今天去量了血壓，低壓98，高壓150，說不定哪天一跤就摔成個半身不遂。」

母親的話已經講得再清楚不過了，顧曉然進門前做好的所有最壞的思想準備，無一例外全都應驗了。母親不會收留她，更不會幫她照看花兒。看著黑髮中交織著過半白髮的母親，顧曉然的內心不再糾結，她甚至能夠理解母親此時的無情。

父親在世時，母親總是對父親千般挑剔萬種抱怨；父親過世后，母親反而動不動就提起父親生前種種的好處來。

不管年紀多大，母親本質上都還是個習慣於依賴別人的人。父親去世后，家裡的生活被母親過得一團糟。除了洗衣做飯，其他的事情母親基本只有一個處理的方式，那就是：抱怨。

包括顧曉然找工作、結婚；包括弟弟上大學填報志願、選擇專業等等。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父親可以依賴的母親，的確過得也很累。

想到這，顧曉然轉身推開卧室的門，把花兒拉過來，平靜地對母親說：「那好吧，媽。我回去了。」

母親坐在沙發上沒起身，她抬起眼怔怔地看著顧曉然，問道：「你回家？回劉萬名那個家？」

顧曉然點點頭，不再說話。她拉開門，背對著母親，對花兒說：「和姥姥再見。」

花兒扭過頭，對姥姥擺擺手，機械地說道：「姥姥再見。」

顧曉然領著花兒走出門，反手把門輕輕關好。她站在門外，屏住呼息，側耳細聽屋裡的動靜。

但是，母親並沒有屋子裡傳出來任何聲音。

顧曉然的心痛得粉碎！

眼眶裡充滿了滾燙的淚水，她抬起頭希望把淚水憋回去，但是淚水卻順著鼻孔流進了嘴吧。一股濃濃的鹹味，嗆得顧曉然忍不住想要咳出聲來。但又害怕被屋裡的母親聽到，她連忙拉起花兒，連拖帶拽地衝下樓梯。

顧曉然和花兒從母親家裡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和花兒呆坐在車上，卻遲遲沒有發動汽車。

娘家是回不去了，她們還能去哪呢？

很久，顧曉然拿起電話，果斷地拔通了劉萬名。那邊剛接通，顧曉然就說道：「你今天說的條件，我答應了，明天去民政局辦了吧。」

劉萬名停頓了半秒，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要花兒的撫養費了，是吧？」

「是的。」

「房子、車子都歸你，是吧？」

「是的。」

「你同意離婚了，是吧？」

「是的。」

「你為……為什麼突然同意了？」劉萬名覺得有些意外，他試探地問：「是不是你媽的意見？你媽也同意嗎？」

顧曉然沒有回答，她懶得回答。

劉萬名沉吟了一會，突然用試探的口吻說道：「其實……法律規定，房子、車子什麼的，都是我們倆的共同財產……，如果真上法院的話，法院會判我倆一人一半。」

「劉萬名，你還是人嗎？！」顧曉然已經沒有力氣發脾氣了，她強忍住內心的悲涼，冷笑著問：「咋的，你是想交花兒十八年的扶養費，是嗎？如果你想扶養花兒，我願意。你想咋的，我都奉倍到底。」

「哪有，哪有。」劉萬名收回了心中的僥倖，訕笑著說：「我就是隨口說說，法律的確是這樣規定的，但我也沒有說話不算數呀。」

「明早九點，民政局大廳。」顧曉然發動起汽車，沒等劉萬名回答就按斷了電話。

顧曉然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過頭看著坐在後座嚇得不敢吭氣的花兒，對花兒歉疚地說道：「花兒，對不起，媽媽沒忍住。」

花兒懵懵懂懂地看著顧曉然，連連搖頭，不知所云地回答道：「沒關係。」

顧曉然苦笑著，說：「知道媽媽為什麼向你道歉嗎？」

花兒搖搖頭，顧曉然認真地說：「其實，媽媽和爸爸都捨不得你！你還小，才六歲，本來爸爸媽媽的事不應該讓你知道，但媽媽沒忍住。花兒，不管發生什麼事，記住有媽媽陪你；有媽媽在，你不會受委屈的。」

小時候，父親經常對顧曉然說：有爸爸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現在，顧曉然對花兒說：有媽媽在，你不會受委屈的。

顧曉然相信花兒會記住她的這句話，會記一輩子。就像他會記住父親小時候對她說的那句話一樣，她也會記一輩子。

所謂父母對子女的教誨，有時候也許就是一兩句刻骨銘心話！這些話能陪伴子女一輩子，也會讓子女受用終身。

顧曉然從父親的那句話里，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安全感，即使父親不在了，她也能從父親這句話里提煉出強大的力量和真實的堅強。

花兒未來也會記住顧曉然剛才說的那句話，但顧曉然更希望花兒從這句話里得到安全感，她不希望花兒在未來的日子裡，因為生活逼迫不得不在這句話里去尋找所謂的堅強。

女人，也許本來就不應該需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