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賣了
這樓上,整潔地擺放著十來個桌子,可是空空蕩蕩毫無生氣,甚至也沒掌燈,借著不遠處的光倒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哼,你又躲在這裡,看來你是不想吃飯了!」一個中年婦人剛從二樓水平線上露頭就威脅起來,語速如同騎馬,讓甄風老是有一種錯覺,眼前這人似乎是《九品芝麻官》里罵功一流的三姑。
雖然不喜此人,但甄風依舊心平氣和,問道:「有客人嗎?」
中年婦人稍微一愣,加速速度,想去拎起甄風的耳朵,嘴上罵道:「你長了一張嘴作甚,不會去路上招攬呀?」
「夏小娘,你不是已經安排三哥出去了嗎?」
夏小娘是甄風族叔甄吉利的妾室,甄吉利掌著家,這夏小娘最擅長一哭二鬧三上吊,有幾分姿色,擅長嚼舌頭,便把膽小的大娘子牢牢壓制住了,成了甄吉利的寵妾。
「就憑爽哥兒,你是不是就等著這酒樓關門?真是廢物。要不是甄劍那漢子不識好歹,我早就讓靈姐兒去了。咱這地兒,那麼多達官貴人、世家公子、富人子弟、豪商貴客來來往往,有幾個人來吃酒都是好的。」夏小娘氣憤憤地道:「他們都跟死人一樣,難道你也是啊?別以為你受了點傷就可以躲起來了,再不幹活,今晚你們都捲鋪蓋走人。」
開在秦淮河畔的酒樓,本意是借著源源不斷的客流來喝口湯,誰料反受其害。來這的人基本是奔著聲色犬馬去的,有誰會去在意一個只能吃飯、裝飾一般、缺乏娛樂的小酒樓?而其他人平常也不來此宴請賓客或飽餐一頓,除了餐食不突出,更多的是怕被人誤解去了秦淮河風流快活,沒得污了清白。
甄風內心腹誹眼前這婦人。酒樓初期租樓、營業,全是夏小娘仗著甄吉利的愛寵把持著,幾個月後突然交給甄風的二叔來打理,自己躲在身後當老佛爺垂簾聽政、指手畫腳,後來甄風才知道,入不敷出的帳有些觸目驚心,這夏小娘無非是找個背黑鍋的罷了,柿子挑軟的捏。
甄風不急不慢地說:「既然夏小娘覺得爽哥兒不行,靈姐兒可以,不妨夏小娘給我們這些晚輩做個示範,看看該如何做才有效。」
甄風實際上在說「你行你上啊」,只是在夏小娘聽來,是罵她當了青樓的媽媽了。夏小娘瞬間臉都綠了,指著甄風的鼻子罵道:「你以為你是誰,不就是個家破人亡來江寧投靠的龍陽,能給你口飯吃你還想上天?要不是你這張臉長得還行,我早把你攆出去了。」
天啊!竟然被當做了龍陽之流了。
此前甄風就覺得不對勁了,本想著那只是為了家裡生意委曲求全罷了,沒想到竟然被這蛇蠍心腸的女子當做任由達官貴人玩弄的少年對待,怪不得把自己塗抹得比出嫁婦人還精緻。夏小娘可是不給自家人留哪怕一丁半點做人的尊嚴了。
早在數千年前就有此風,甚至南朝梁簡文帝還做了詩,到了兩宋,此風氣空前興盛,甚至成為一種時尚風氣,到了明清時期,此風有時竟蓋過了正常的風流韻事,風氣之盛可見一斑。
就在夏小娘威勢正濃之際,一個巴掌已經甩到她的臉上。
她不敢相信這是甄風扇的,因為之前的甄風,有些人私下還給他改名字叫做「甄傻」,傻乎乎的一個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也因為如此,當她動了把甄風當門面的念頭時候,高興了一陣子,彷彿為酒樓找到了一條新出路。
於是她有意地將甄風洗漱整潔,細細收拾,再稍作妝扮,顯露出俊美容貌,只是仍舊保留粗布舊衣,顯得更惹人憐愛,然後安排甄風在一些鮮衣怒馬的公子哥面前晃,果然還真招來一些豪擲千金的貴客。
三天前,正是甄風覺得最毛骨悚然的一天。
一個待著僕從的公子哥路過,應該是朝著秦淮河去的,但看到甄風在路上當門面,竟然湊了過來,露出猥瑣的笑容,然後進了酒樓。
過不多久,剛有人來上菜,這個公子哥看著上菜的中年酒博士一臉鄙夷,一腳踹出去,把那酒博士撲了個踉蹌,隨後便大喊起來:「這都什麼人也敢來給本公子上菜,去,讓剛才那個俊少年過來,否則老子就拆了你們這破酒樓。」
二叔甄劍作為掌柜是拒絕的,結果躲在後面的夏小娘喜笑顏開,一副計謀得逞的表情,眼前的公子點了好多酒菜,還帶著下人,只要再推一把,還能賣出更多更貴的酒。她不願到嘴的肉飛了,連忙現身攔住甄劍,然後吩咐道:「快,快,去門口把風哥兒叫來。」
夏小娘就這樣攔著甄劍,甄劍急在心裡,畢竟男女有別,沒法主動去推開,否則就會落人口舌,以夏小娘的性子,甚至能把自己送官查辦。
酒博士把甄風帶到那公子面前,那公子一身脂粉氣,讓甄風與自己同坐,緊緊貼近,然後還給他灌酒。
甄風傻傻地不知所措,只是偶爾抗拒一下,卻讓那公子哥更加興奮,當場做了許多某點上不允許的輕微動作。興頭上還扔出幾枚銀葉子當賞錢。這可把夏小娘樂壞了,連忙指使酒博士把錢拿過來,美其名曰,幫風哥兒收著,謝賞。
甄劍敢怒不敢言,這人的穿扮和闊綽的出手非富即貴,而且還有夏小娘在一旁盯著。眼看事態不堪入眼,樓內角落一個人冷笑道:「無恥,下流。」
聽到這來者不善的話,這公子哥怒氣沖沖地瞪著進來的人,竟然有人掃他的興。說話的人身材健壯,似乎是個練家子,這公子哥看著不爽,就朝著服侍他的下人使了個眼色。
四個下人明白,這是要教訓這不長眼的路人。
下人們剛過去,這練家子抬頭吵著他們譏笑道:「想不到皇甫公子竟有此癖好,這不遠就是青樓,怎麼在這酒樓就忍不住了呢?」
皇甫公子怒道:「你既然認得我,還不識相點滾開。」
「真是沒想到,皇甫將軍的公子竟在這酒樓亂搞,沒得給大將軍丟人啊!」
甄劍等人也聽出來了,在這江寧城裡,複姓皇甫的將軍,就數神衛統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勛,十有八九,這公子哥就是皇甫繼勛大將軍的兒子。
只聽得幾聲悶響,練家子起身後閃電般出拳,每一拳都打在下人的關鍵部位,瞬間讓人暫時失去行動力,可見此人只是想快速解決問題,並不想傷人性命,倒是把皇甫公子給驚住了。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我爹手握重兵,拱衛京師,你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傷人,還不速速滾開,否則把你拿下。」皇甫公子顯得有些色厲內荏,只盼用自己父親的權勢把這人嚇跑,可惜對方似乎毫不畏懼。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光天化日之下,皇甫公子竟然把酒樓當勾欄,也不嫌丟人。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把手放開,把人放了,帶著下人離開,此事作罷。」
「我……我要是不放呢?你還敢怎樣!」
皇甫公子剛說完,那練家子直接搶身上前,生生抓住抱著甄風的手,那隻手掙扎間,把甄風一推,不僅扯下了甄風胸前的吊墜,整個人剛好撞到桌子邊沿,瞬間暈倒過去。
之後是怎麼收場,甄風記不起了,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太噁心,竟然被一個塗著脂粉的男子抱著灌酒,哪想到夏小娘的本意就是讓自己去做門面。
一個耳光,讓整個二樓陷入了冰冷的沉默,只是甄風依舊淡淡笑著,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就在這時,樓梯「噔噔噔」響了,甄靈跑上來急道:「大哥,快,快躲起來,皇甫公子又來了,指明要你去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