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西遊11
從那一場夢裡醒來,唐三清再也沒有睡著,坐在窗邊看月亮,直到天蒙蒙亮。
剛出門,就碰到砂櫟,他的臉上帶著溫潤的笑容,光線透過走廊的窗打在他的身上,留下溫柔的光影。
「你是要去找你的小猴子嗎?」他的聲音清朗動聽,帶著清爽的水氣。
「嗯。」唐三清點點頭,束在腦後的長發頓時像海藻般搖曳,襯得面具下的下巴格外白皙精巧,極致的白與黑形成絕佳配合。
「我剛好也要去看我的小獅子,一起吧。」砂櫟笑容擴大,讓人拒絕不了。
皇宮的另一處,喧鬧無比,各種種類的動物們被關在一個個籠子里。
大部分精力充沛的動物們會一直號著嗓子叫囂,少有的小動物會安靜的趴著假寐。
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孫聖寅非常不爽,十分不爽!
雖然被迫無奈現在的模樣是一隻猴子,可是他和籠子里其他貨真價實的動物們不一樣,這些都是未開靈根,不通人性的動物。
他被困在中間,不停地在崩潰邊緣試探。
這該死的烏斯藏國,該死的沙湛,竟敢將他孫聖寅和一隻母獅子關在一起。
尤其這隻母獅子似乎處於發情期,一直虎視眈眈地望著他。
他一定要報仇!!!
守門的士兵們面面相覷,這隻猴子的精力也太充沛了,從被關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停地抓狂叫囂。
不過把他和獅子關在一起,草原之王竟然沒有咬死它,太讓人意外了。領班特意囑咐他們將這隻猴子抓進這個籠子里時,他們還白白擔心過。
就是這猴子一直吱吱吱地叫著,太過擾人了,為什麼別的猴子都在老實地睡覺呢?
到了關著馬戲團動物們的地方,唐三清心中一片內疚,她不想和阿寅分開,但皇宮下了命令,所有動物夜晚必須關在一起。
唐三清到達時正看見守衛的士兵拿著鐵棒,狠狠地敲打孫聖寅扒在鐵籠上的手指。
「阿寅,不要!」
她慌張地衝上前,卻被沙櫟緊緊扯住手臂,她掙扎不開。
「吱吱吱!!!」孫聖寅在籠子內急得上蹦下跳,卻又得到士兵粗暴的兩棍子。
「你放開我。」唐三清看著沙櫟,他眼中的光還是那麼溫暖,可是掌心卻冰涼。
腦海里,那個帶著面具的少年的身影一閃而過,夾雜著碎片般的記憶一同襲來。
沙櫟漆黑幽暗的瞳孔中,浮現出她氣憤不已的樣子,看著她精巧如畫的五官更加生動起來,彎起的唇角遲遲不落下。
「抱歉,我是怕他們傷到你了。」他道歉的十分誠懇,那般溫和純白的氣質,誰也不會真正同他生氣。
唐三清搖搖頭,不甚在意,只先讓士兵打開鐵籠,抱起孫聖寅溫柔的安撫他。
他被關著太久了,還是和一直獅子,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她算什麼師傅呢?
唐三清心裡一陣內疚,摸摸他的軟軟的毛髮,她記得阿寅很喜歡她這樣順毛的呀。可為什麼,現在他看也不看她,對著沙櫟一陣嘶吼亂叫。
士兵們在旁邊絮絮叨叨,什麼「這猴子八成是瘋了,丟了吧。」之類的話,她聽不懂孫聖寅說的是什麼,但她能感受到他憤怒狂暴的心情。
唐三清握住阿寅揮舞在空中亂抓的手,卻被他的指甲在手背上狠狠地劃出了一道紅痕。
她未曾皺眉一下,只將懷裡小小的猴子抱得更緊,感受他漸漸平穩地心跳聲。
當看見唐三清身邊的男人的第一眼,孫聖寅動物般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危險,並且渾身散發著陰霾般的妖邪之氣。
所以他拚命掙扎,大叫嘶吼,可是唐三清卻聽不懂,那人嘴角的微笑在孫聖寅眼裡就是得意的冷笑。
所以,積攢已久的憤怒,像熔岩般爆發而出,他控制不了自己,彷彿像動物一樣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直到耳朵、鼻子、眼睛……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溫軟馨香之中,他終於清醒下來了。
視線落在唐三清的手臂上,在一片白皙無暇的肌膚上,那抹猩紅的痕迹實在過於扎眼……
一旁的士兵們方才還在看熱鬧般,卻見那帶著面具的少年溫柔的抱著小猴子,全都安靜了下來。
白潤如玉的皮膚,花瓣般鮮艷的唇,烏黑的長發盡散在純白的衣衫上,那畫面像一副意境深遠的水墨畫。
誰上前都是驚擾了畫中人的破壞者。
一時之間,一片寂然。
唐三清想帶著孫聖寅去個安靜的地方,討論一下下面該做什麼。沙櫟提出,皇帝誕辰在即,團里沒有安排她和小猴子的演出服,不如由他帶領出宮置辦。
她正思考如何才能出宮,驗證一下自己昨晚想了一夜的事情,便答應下來。
沙櫟似乎對皇宮,包括烏斯藏國內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十分熟悉。
一路上為她介紹了許多外面不曾聽過的風土人情,娓娓道來,如清風拂面般怡人。
他說起,烏斯藏國最久遠一個傳說,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沒有一個人會不知道。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這裡是一片寸草不生,連動物都難以生存的地方。
有一隻猴子和一個羅剎女結合了,他們生下六隻猴崽,猴崽們又再結合,繁衍了許多的後代,可是這裡的環境實在難以生存。
所以,許多的猴崽們死去了。他們的屍體化作養分,滋養了這片大地,花草樹木開始生長了。
他們拚命地想活下去,可是,他們是不被上天祝福的生命,天災不斷,困苦不堪。
直到,有個神仙出現了,帶來了五穀雜糧,也賜予了他們智慧。
慢慢地,最終繁衍成現在的樣子。
「所以,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孽種,祖先犯下的罪過,要後代生生世世來償還。」
故事說完,唐三清還未回過神來,便聽見他說著這般的話。
聲音溫暖,可吐出的字字都是冰冷的。
她回頭,沙櫟還是那般溫暖陽光的笑容,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這只是個傳說不是嗎?況且,故事的結局是好的。」她反問道。
「是嗎?」沙櫟回答的意味不明,卻不再繼續開口了。
明明他口中的故事結尾,確實是好的啊。
「對了,你知道有一條街市,裡面有很多賣各種東西的小攤販,在哪裡嗎?我記得,好像附近還有一條清澈的河……」唐三清想起,她出宮真正想辦的事情。
「……」沙櫟顯然知道,可是他沒回答,反而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皮膚極白又薄,甚至在陽光下能看見血管的形狀,實在不像經常在外奔波的馬戲團馴獸師。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與他極白的皮膚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忍不住落入那片深邃的漩渦,無從逃脫。
唐三清心中莫名緊張,抱緊懷裡的小猴子,此刻的阿寅難得的安靜,她忍不住回道:「你要是不知道,也沒關係的。」
良久,沙櫟抬頭望著太陽,刺眼的陽光直射他的眼睛,他卻固執的不肯躲開。
「那條街叫流沙街,那條河叫流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