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西遊61
春三十娘苦苦哀求著，被她護在身後的白晶晶渾身顫抖著，面對強大的孫悟空，她們毫無還手之力。
唐三清倒在地上，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著孫悟空揮舞著光芒外丈的金箍棒，向她們打去的身影。
不要！
可惜她內心的吶喊聲傳遞不到孫悟空的耳邊，如果此刻的孫悟空能夠回頭；如果孫悟空沒有追來；如果沒有遇上孫悟空……也許一切就會簡單許多了。
即使有著月光寶盒這樣的寶物，但是唐三清終於明白了，改變過去不是那麼輕易的事情。
時間不是一本書，也不是一幅畫，不是輕輕塗抹就能改變走向的。
遺憾終究還是遺憾，它就像個無法填補上的窟窿……
孫悟空的一棍子下來，白晶晶屍身面目全非，春三十娘重傷倒地，定身法術失效，唐三清終於能夠自由行動起來。
恰好趕上他又舉起如意金箍棒，將要狠狠地劈下去的關鍵時刻。
「孫悟空，住手！」
唐三清拼盡全力大聲喊。
「唐三清？」
孫悟空一恍神，春三十娘抓住空隙瞬間消失在原地，他想追也來不及了。
「孫悟空，不要追了……」唐三清趕緊上前檢查白晶晶的狀況,她現在的這幅樣子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乏術。
這是第二次了，白晶晶還是死在了自己喜歡的人的手中。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如果是的話，實在是太荒唐悲涼了。
就在這時，那張不屬於白晶晶的人臉面具緩緩從她的臉上落下，露出裡面那張血肉模糊，白骨可見的臉來。
潺潺不斷地鮮血流淌出來，向四周擴大著，像有一雙無形的手蘸著鮮紅的血，繪畫出一張畢生絕作。
溫熱的觸感告訴唐三清，就在幾秒之前，這裡還有一個鮮活的靈魂貯藏在其中。
「她早就不是人了。」孫悟空站在遠處，拿著抹布擦拭著如意金箍棒上沾染的鮮血，不甚在意地說著，「說起來，我還救了你呢，怎麼半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白晶晶是人，是個活生生的人，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下手了？」
孫悟空聽見唐三清的質問覺得可笑，「人妖勾搭，她還這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替天行道還有錯了？」
「你去了解過事情的原委嗎？你有證據證明她們做了惡事嗎？」
「我做事，只遵從自己的內心，還不需要你來教我做事！」
孫悟空青筋暴起，強忍著想一巴掌拍死唐三清的念頭，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唐三清看著他的背影，內心翻湧沸騰，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孫悟空，你會後悔的！」
孫悟空走了，唐三清留在白晶晶的屍身旁，從白天守到深夜，直到太陽消失，月亮不現……
漆黑的夜裡，濃重的黑包裹住萬物，青煙四起，寒霜遍地，周圍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冷冽清幽起來。
唐三清揉揉眼睛，突然之間不遠處有兩個人的身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籠罩一團青煙而來，行走間如同鬼魅。
他們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行走在陰陽兩道之間，伴隨著陰風測測。
黑無常范無救和白無常謝必安的到來，唐三清始料未及，但是他們的出現也為她帶來了事情的轉機。
此二神為勾魂使者，他們一定是前來緝拿白晶晶的生魂的。
「這次終於能夠帶走這個女人的魂魄了，速速完成任務，交差了事。」
「等等，這裡還有其他人也在……」
唐三清看見無常手中的鎖鏈一擲，打入白晶晶身體內，虛無的靈體便緩緩退離出來。
她終於看清了白晶晶的容貌，她的唇一張一合，唐三清緊緊盯著，她似乎給自己留了什麼話。
可是，唐三清什麼也聽不見……
人鬼殊途，她聽不見鬼魂的聲音。
眼見著，他們帶著白晶晶的靈魂就要消失在陽間，唐三清急忙叫住他們：「兩位鬼差大人請留步。」
「你是究竟是什麼人？」黑無常范無救一雙冷酷漆黑的眼眸直射唐三清，聲音嘶啞冰冷。
「我……」唐三清猶豫著是否說出自己的身份，黑白無常是陰間的鬼差，經常行走在陰陽兩界，時間在他們的世界里沒有流逝感。
如果在八百年後的自己遇上了黑白無常，不是會引起這個世界的異常嗎？
她只能懇請道，「這個女人的靈魂不能被帶走的，她不能死的，她如果死了，後面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命運的。求求你們，能放過她嗎？」
「我看閣下也不是普通之人，潛心修行，飛升成仙才是正道，還是少摻和陰陽兩界的事情。」
白無常謝必安臉色慘白，聲音陰測測的不通人情。
「人的命運天註定，生死簿上早有定數，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你還是不要阻撓地府辦事，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唐三清只能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干著急，青煙愈發濃密，遮掩住他們的身影。眨眼之間，就全都消失不見了，一切恢復如常……
唐三清想著白晶晶離去時的口型，想了一會，終於明白她說的究竟是什麼。
便一頭沖向一望無際的黑夜之中，她個頭微小，腳程又慢，直到天快大亮時，才到達終點。
簡陋的觀音廟內，燭光慘淡，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白晶晶的生魂離體之時告訴她的正是孫聖寅被囚禁的地方。
找了一番，果然讓唐三清發現了一處地下室，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孫聖寅一定就在下面。
費了一番功夫，多虧了自己現在這幅小小的身體，她終於找到了孫聖寅。
原來，白晶晶一直都知道陪在自己身邊的都是假的「孫聖寅」，可是她為什麼要陪著春三十娘演這場戲呢？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當孫聖寅終於睜開眼睛，恢復清明，唐三清才放下心來，他和如意金箍棒一樣，被巨大的鎖鏈和蜘蛛絲一起牢牢地束縛住。
「唐三清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來救你的，春三十娘受了重傷，這些蜘蛛絲上面沒有法力了，你應該能夠掙脫的。」
「你先離遠點。」
待唐三清站在遠處，孫聖寅凝聚力量，青筋暴起，巨大的鎖鏈紛紛像碎石般炸裂開來。
地下室一時間地動山搖，頭頂的的地板灰塵和碎石不斷地墜落，看起來搖搖欲墜。
孫聖寅一恢復自由，立刻護著唐三清離開了此處，待到安全的地方之後，他才捂著眼睛倒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你還好嗎？」
唐三清有些擔心，對於她來說只是幾日不見，但是再見到孫聖寅之時，沒想到他是眼前這般的瘦削憔悴。
她終於明白，她出現得太遲了。
山上半月，山下半年，是她下山太遲了……
「我沒事，只是肚子有些餓，吃些果子墊巴墊巴就好了。」
他一定是忍耐著自己身上的痛苦，即使孫聖寅在掩飾著，唐三清也看的出他眉眼處微微泄露的虛弱。
「我去幫你找吃的。」唐三清扭頭就要上山找些野生的果子。
孫聖寅伸出一根手指，攔在唐三清的腰間。
「傻瓜，你去找最多只能帶回來一個，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說完，他揪掉幾根毫毛，因為他現在的身體太虛弱了，只能變換出幾個孩童大小的分身。
他們嘰嘰喳喳的一邊吵鬧著，一邊蹦蹦跳跳地迅速四處散開。
唐三清老實自覺地回到孫聖寅的肩上坐下，她能感受身下凌厲的骨頭傳來的突兀感，內心自責不已。
「對不起啊……」
明明她口中道歉的話就在嘴邊，卻是孫聖寅先說出這番話來。
孫聖寅突如其來的道歉打蒙了唐三清混沌的腦子，她望向孫聖寅的側臉，初升的陽光正好將光線打在他的側臉之上。
陽光像馬良手中的神筆，順著他飽滿的天庭、深邃的眼眸、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樑、稜角分明的的下顎描繪著……
周圍每一片發光的小光點，像白晝之下的點點繁星。樹葉的喃喃私語、繁花對天空的表白、清風的腳步、還有孫聖寅的聲音……
「我說過要早點回去接你的，我食言了，對不起。」
唐三清搖搖頭，孫聖寅捉弄她時，她想要他的道歉；孫聖寅做錯事時，她想要他的道歉；但是這次，她不想要她的道歉。
「我下山之後，想去查清楚獵戶大叔的女兒小雲朵到底是誰害死的，所以我回到了獵戶大叔的家裡。我在兇案現場發現了動物的白色毛髮，它令村裡的獵狗無一不害怕，我就想到了前一天晚上遇到的白虎精，於是我上了山……」
這時，上山採集野果字的小分身們紛紛回來了，帶來了許多新鮮的果子，孫聖寅坐在樹下吃著果子。
那些小小的分身們便活靈活現地扮演著各種人物的角色，在唐三清的面前演繹著，她在靈台方寸山上時，不了解的那些事情。
過去的這半年裡，白家村裡發生了許多的事情，唐三清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會如此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