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解蠱毒

第二十五章 無解蠱毒

那大夫被若谷拖著來到檐下,「讓開讓開,都讓開!」

若谷撥開一眾聞聲而來的奴僕,大夫面色沉重地替二人切了脈,各餵了一粒白色藥丸。

「暫且吊住了這口氣,解藥還需現熬。」

「快去!」

齊顏和若水異口同聲,倆人匆促對視一眼,各自扶著自己的主子要回屋子去。

「每過一刻鐘喂一顆,切記!」

大夫揩了揩臉頰處的汗粒,分別交予二人一瓶藥丸才率先出了院子。

「還愣著幹什麼?府中巡邏加強些!別再出事了!」陳安意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院子里的,這時候也小露了個面,隨即跟著齊顏去了太子寢宮。

若谷,若水倆人將沈妄安置下,又打了水給她擦了臉。

實在是她的臉色烏黑,唇色暗沉,呼吸太過微弱,看著讓人心疼。

「都怪我沒看好大姑娘……」若水一旁哭哭啼啼,若谷一言不發出了書房,守在院子門外去了。

天邊恰掛著一彎鉤月,似鋒銳鐮刀,散著犀利寒光。

陳安意正坐在太子床邊胡思亂想,葯還未熬出來,她捏著白色小瓶戰戰兢兢。

「安意……」

這一聲輕得快要聽不見了,薛瑞強忍著無法呼吸的窒息感撐著手想自己坐起來。

「安意……」

陳安意終於如同驚鹿般跳了起來,手中小瓶不小心飛了出去,重重砸到地上,白色藥丸散落一地。

「殿下,快躺下,解藥就快好了。」

「咳咳,叫齊顏……」

薛瑞又被她按了下去,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彷彿說這一句話已經要了他半條命。

「齊顏進來!」

陳安意這時已經顧不上什麼矜持禮儀,她不忍去看薛瑞痛苦的模樣,跪在地上匍匐著撿拾藥丸。

「殿下醒了!」

守在門外的齊顏聞聲破門而入,幾乎是飛到薛瑞床前。

「快……快備馬,送我去何府……何府。」

「殿下,你身上的毒還沒解!」齊顏面露難色。

薛瑞邊說話邊大口喘著嘔著,陳安意撿完了藥丸也來到床前,眼角帶淚,握住了薛瑞緊抓床單的手。「有什麼事比命都重要?好好躺著,等身體好了再說!」

「齊!顏!備馬!」

薛瑞似乎沒聽見她說什麼,揚手揮開了她,咬牙切齒地下了命令。

「那刺客也許還沒走遠,齊顏不是對手,殿下此行兇險,三思啊!」齊顏亦跪伏塌下,懇切勸慰。

「誤了事你們擔不了責!」

薛瑞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這陣過後竟然掙扎著站了起來。

床前跪著的倆人頭已經磕得血流不止了,薛瑞固執的摸著牆邊,踉蹌著撲到桌上,打開小瓶往嘴裡倒了大半。

「齊顏!」

薛瑞艱難的乾咽下了那些緩解窒息癥狀的藥丸,眼看著搖搖晃晃站不穩了,齊顏終於還是起身扶住了他,下一秒攜著他快步離去。

馬背上顛簸,齊顏將薛瑞鎖在身前,勉強不讓他掉下去。

薛瑞趴在馬背上頭痛欲裂,更覺得一切恍若夢中。

方才他中毒昏迷,卻隱約還能聽見外界的聲音。

那炙熱柔軟的兩瓣毫無情慾,生硬的覆蓋他的唇,溫熱的氣息一絲絲灌入他的身體,他竟然不覺得排斥,反而恨不能醒過來狠狠地奪走她的呼吸。

他想,那應該是因為窒息感被緩解而帶來的更大的渴望。

沈妄這個人他好像從來沒有看透過,往日種種,倆人早已經是勢如水火,若是放任他死了,那她就自由了,可她還是救了他,想到這裡,薛瑞滿心的茫然。

他從來所學,不過人傷我一寸,我必千萬倍奉還。

馬背上的路程分外漫長,待趕到時候,薛瑞險些又昏死過去。

齊顏將薛瑞橫抱著下馬,何府守衛正要上前,「滾開!」

齊顏一個箭步闖了進去,守衛看清來人,不敢再攔。

「地牢……」薛瑞伸手指了指花園岔路中一條。

「這邊。」一個小廝機敏的跳出來帶了路。

才進了地牢,齊顏放下薛瑞,他不知突然哪裡來的力氣,一口氣跑到林聚眼前,奪下了他手中的湯碗,一飲而盡。

「???」

林聚身旁還站著何人可與武玄,薛瑞這操作一時間讓眾人傻了眼。

太子殿下費這麼大的勁就為了衝到何府地牢搶一個階下囚一碗烏雞湯?

離譜!

「殿下!!」

薛瑞情急之下喝了湯,這才跌跌撞撞又要癱倒。

武玄臉色一變,上前接住他,「這是怎麼了?!」顯然是在質問齊顏。

薛瑞又劇烈咳嗽一陣,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殿下!殿下!」

……

薛瑞再醒來便是在陌生的房中,他一睜眼,刺眼的陽光灼痛了他。

良久,他伸出手遮了遮眼睛,再睜開時候適應了,他翻轉了一下手腕,確認自己還沒被閻王爺收了去。

身體上的不適已經消失了,他撐著手肘坐起來,武玄恰好端著一盆水進來。

「殿下!」武玄急忙來扶他,還是頭一次見他表露喜色。

「我這是……」

「是良娣快馬加鞭送到了解藥,殿下得以死裡逃生。」

薛瑞一愣,緊接著說:「她人呢?」

「送到葯就回太子府了。」

「太子妃也沒事了。」

「嗯,知道了。」

薛瑞下了床,往臉上捧了幾捧水,武玄還站在身旁。

「你下去吧。」薛瑞側頭瞥了他兩眼。

武玄不動,薛瑞拿毛巾擦乾了臉坐下來,「你想問什麼?」

「為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

「若是不想傷她,倒掉就可以,何必自己喝了?」

「她不是和翎王兩情相悅嗎?我喝了,豈不是讓他們徹底愛而不能了?」薛瑞這借口實在勉強,武玄緊緊盯著他,半晌抿嘴不語。

薛瑞被他盯得心虛,武玄很少對他開口問為什麼。

「她是太子妃,她可以不愛我,但絕不能愛上別人,我就是要她永遠離不開我!」

依然換來長久沉默,武玄終於嘆氣一般說了句「但願」,才轉身走了。

薛瑞霎時間沒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反而有些頹然。

他怎麼會不清楚,喝下那碗連心蠱意味著什麼。

的確是能牽制沈妄和薛翎,但也意味著他多了軟肋,此類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情在他精明算計的一生中甚是少見。

薛瑞自閉小片刻,換上床頭乾淨的衣衫才出門去。

聽聞太子醒了,何人可安排了可口飯菜,倆人桌上談話。

「殿下,昨晚你夜闖太師府,想必各路探子早已將這消息傳開了。」

何人可品著酒,姿勢瀟洒恣意。

「既然已無法挽回,那不如大大方方進出,任他們揣測。」

「還是殿下想得開。那關在府里地牢的……」

「他交代的,可信度還算高,先關著,好吃好喝伺候著。」

這些天光是忙著溫柔地讓林聚開口,就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心思。

「也好,那太子府昨日的刺客跑了,殿下要不先在我這躲躲?」何人可戲謔地瞥了瞥薛瑞身後的齊顏。

「屬下辦事不力,還請殿下責罰。」齊顏二話不說跪下認罪,武玄也陪他跪下了。

「不用了。那刺客身手了得,甚至在武玄之上,不怪齊顏。」薛瑞揮了揮袖子,接著說:「想必就是薛翎的舊門客,如今皇後身邊的紅人——林長離。」

跪著的倆人拍了拍膝蓋又站得筆直,武玄接話,「我和齊顏比對了那人出招的劍法,習慣,的確是他,只是他對齊顏留了幾分力未下死手。」

「皇后,翎王……」何人可捏著下巴自言自語,「會是誰派來的呢?這倆人都很有動機啊。」

「也不排除是他個人想法。」齊顏看了眼師父,「那日師父去找文心公主,差點成為他的劍下鬼。」

「文心和林長離的關係還是個謎,武玄,派人去找找薛文心失蹤那一年的線索。」

武玄帶著徒弟領了命就下去了,何人可接著道:「殿下這些天要謹慎些了,直接對你出手,想必是狗急跳牆了。」

「急什麼,不是要殺我嗎?那我們就將計就計,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薛瑞敲了敲桌子。

「殿下心裡有打算就好,只是,這連心蠱可是無解的啊……」

薛瑞忽然不說話了,低著頭對著酒杯發獃。

「殿下用完膳,我遣馬車送你回去。」何人可笑著搖頭,一仰頭飲盡杯中酒水,神叨叨的搖著頭離開了。

何人可安排的陣仗極大,的確,薛瑞大張旗鼓的回府反而更安全,越是引人注目越好。

回了府,太子府的侍衛增加了三四倍不止,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巡邏的人,再想在府里進行第二次刺殺就難了。

薛瑞徑直回了寢宮,往常他更喜歡往書房裡鑽,但自從在那囚禁過沈妄,她居然就安心的住了下來……

薛瑞坐在榻上,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集中精力看進去一行字。

唇上那陌生的觸感和氣息似乎還在,他下意識摸了摸唇瓣。

「溫些酒來。」他索性將紙筆摔了,扶著頭撐在桌上苦想。

下人很快送來兩壺好酒,薛瑞提著酒壺仰頭便灌,自桌上喝到床上,又自床上喝到院子,最後竟然像個小孩子一般守在小廝身旁,溫一壺喝一壺,直喝得昏天暗地,不分方向。

「我也知道連心蠱無解啊……」

薛瑞喝醉了反而比平時乖順許多,他不讓扶,下人們便圍成圈護著他,生怕他摔了。

終於是武玄和齊顏回來才讓下人們鬆了一口氣,「都下去吧。」

倆人想方設法要將薛瑞扛回去,哪知道他死活不讓人扶著。

「別碰我,沒醉,只是一點點,一點點暈了……」

薛瑞一步一跌,臉上兩抹紅色十分搶眼,又偶爾扶著欄杆乾嘔,看這摸索的方向,似乎是去書房,武玄和齊顏皆是心領神會。

「我怎麼,怎麼到這來了,走錯了,去……安意殿……」

薛瑞站在書房門前撓著頭,武玄和齊顏跟在身後束手無策。

「走,帶我去……」

倆人只好又陪著太子彎彎繞繞圈到了安意殿。

「開門開門!」

薛瑞扒著陳安意的房門雙手大力拍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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