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嘴硬

季芯澄十分受用，眯著眼暗笑好久，才正色道，「阿萱，我們大家都希望你的病能夠治好，你活下來，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

「可我真的，覺得受之有愧……」商萱輕動眼睫，淚水順勢就落了下來。

季芯澄忍著鼻酸，擁抱她道：「愧好啊！有愧的話，你以後就要乖乖聽我的，我叫你往東你不可以往西。」

商萱破涕為笑，與季芯澄分開，打趣她道：「你現在真的變得好啰嗦！」

「以前最啰嗦的那個是你，你現在終於體會到我當時的感受了吧？」想到過去青春美好的校園時光，季芯澄笑容燦爛。

商萱好一會兒才止住掉眼淚，感嘆道：「是啊，時間真是奇妙，你就快要當媽媽了。」

「你就快要當小姑了！」

季芯澄笑嘻嘻地，借這個機會給商萱介紹顧家的情況，「其實我跟他爸媽也沒怎麼接觸，公公是一個嚴肅的人，我第一次覺得他也是個普通人，是那天他讓我帶他來見你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並不單純只是覺得愧對你，他還是很愛護你的……會緊張，一個父親去見女兒，如果不是想要對方對自己有所期待，他緊張什麼呢，是吧？」

對此，商萱沒有接話，他想到那幾天頻繁出現在她病房裡的顧常，有些恍惚。

她很喜歡跟他聊天，完全沒有代溝的樣子。

現在想來，是她心裡將對方當作好友的公公敬重，而他則已經把她當作女兒，所以雙方在交流上，不一定說出的都是自己內心真實想法，大概遷就更多，那樣的交談自然只會是一派祥和。

「顧少澤的媽媽呢，我也形容不准她是什麼樣一個人，有時候我覺得她對我也還好，有時候又覺得她其實蠻不喜歡我，可能是我們沒有生活在一起的緣故。」

季芯澄轉而說起顧海棠，「這個姐姐你一定會喜歡的，人特別好，開一家婚紗店，主要都是她自己設計的，我婚禮上當時穿的那件，也是她的手筆。」季芯澄忽然興奮起來，「等你出院了，我第一個帶你去見她，我有預感，她也會很喜歡你！你們將來，一個是大姑，一個是小姑……哎我現在忽然也覺得，你們倆還真有一點像哎！」

「心理作用。」

「不全是吧，我還覺得你跟我老公也有點像了，越看越像！」

商萱推開季芯澄的臉不讓她看，原本忐忑的心情，因季芯澄的歡快言語漸漸變得明朗，只是聽著她這麼絮絮叨叨，商萱的臉上也慢慢有了笑容。

「還有一個小姑娘，是少澤大哥的女兒，二十歲了，在上大學。她之前可不喜歡我了，處處跟我對著干，但現在也還好，我還挺喜歡她那種性格的，有點像唐棠。就是沒聽少澤提起過他大哥的事情，說是在婷婷，哦她叫顧婷婷，婷婷出生不久就出了事情，婷婷小時候愛跟在顧少澤身邊，所以他們倆會比較親。之前也在國外上學，不聽話，才回國的……」

兩人原本並肩坐在沙發上，漸漸就變成躺著，從季芯澄講顧家的一系列人事，到商萱與她說起這幾年的變遷細節，中途護士來給商萱注射藥水，也沒能阻止她們的滔滔不絕。

直到黃昏。

顧少澤電話進來的時候，季芯澄還有些意猶未盡，就問他，「你上來接我嗎？人家有點累。」

靠在床上掛水的商萱不自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顧少澤在那頭長久沉默。

季芯澄終於再裝不下去，恢復如常語氣，「知道了，你等我，我馬上下來。」

與商萱告別，才走出病房，就看到不遠處的走廊上，宋杞與顧少澤在說話，見到季芯澄走近，兩人才停了下來，宋杞與季芯澄打招呼，「學校一個學生出了點事，處理到現在，你在這邊陪了她一天？」

「我們聊得正歡呢，沒想時間這麼快！」她伸一個懶腰，風衣里的上衣下擺還沒有抬起，就被顧少澤手快攬過腰去，將她風衣前襟交疊合上，然後隨手繫上帶子。

季芯澄當即不滿，就聽他道，「外頭有點涼。」

宋杞給商萱帶了餅子，季芯澄才覺得很餓了，卻只對宋杞擺手，「你快進去吧，她估計早就餓了。」

宋杞對季芯澄點點頭，又特地對顧少澤點了點頭。

顧少澤也看著他，點了點下頜，很是和善的樣子。

待宋杞進了商萱病房，季芯澄才轉過身來，睨著顧少澤，「你們剛剛偷偷在聊什麼？」

顧少澤手一緊，將她整個人都收到懷裡摟著，往電梯方向走去，不以為意道：「這裡是公共場合。」意思是他們聊什麼也都是光明正大的。

季芯澄笑，「你以前對宋杞有敵意。」

顧少澤低頭看她一眼，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果然季芯澄又道，「但現在因為阿萱，你對宋杞，看起來非常友善，我說得沒錯吧？阿萱從司乾那裡搬出來之後，就一直是宋杞在照顧她，這次住院，宋杞也幾乎就是一個全職的看護了。」

「你想多了吧？」

「是嗎？可我怎麼記得宋杞之前住院的時候，我和唐棠去看他，你還跟我這裡吃醋來著！」

兩人走出電梯，地下停車場里有冷風穿梭，顧少澤將季芯澄往懷裡又摟緊了些，在她頭頂道，「我說你現在想多了，我對他友好，是因為他不可能成為我的情敵，僅此而已。」

「你明明就是關心商萱的，還嘴硬！」

男人停下腳步，雙目高深莫測望住妻子，「硬嗎？」

季芯澄被他突然的反應唬住，仰著臉看他，尚不及反應，就見顧少澤低低頭，雙唇壓在她唇上輕輕一碰，繼而含住吮舔兩下，才鬆開就一本正經問她道，「不硬吧？」

「顧少澤，你……！」季芯澄『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呼吸間可聞的灼熱氣息讓她臉頰一陣發燙。

季芯澄甩手推開他的胳膊，收攏風衣領口自己往前走去。

顧少澤腿長，三兩步就追上她，攬過她的肩頭哄著，「好好，我不再搞偷襲，好不好？老婆不要生氣……」

季芯澄木著臉，不去看他，以免自己笑出聲，直到上了車子，兩人坐好，季芯澄才道，「你什麼時候才願意進去看阿萱？」

「她在醫院裡好好的，有醫生看著嗎不是？我就不用……」

顧少澤側過頭，看見妻子陰惻惻的視線，當即改了口道，「改天。」

「改天是什麼時候？」季芯澄緊追不放。

大約是剛剛上車前就有了失誤，這會兒顧少澤態度倒是出奇得好，可他這時的『好』同時也是另一種迂迴的拒絕，傾身捧著她的臉，左右替將耳畔亂髮理順，「老婆，這種事情還是順其自然更好吧？你之前不是說過你不勉強我的嗎？」

可以啊顧少澤，學她撒嬌嗎？

管用的話，她當然更會！

這麼想著，季芯澄乾笑兩聲，抬手就攀上顧少澤脖頸，將他更拉近眼前，柔聲道：「只是去看一看她，讓她安心一點，對病情好轉是有幫助的，又沒讓你做什麼，不需要這麼瞻前顧後吧？就像人想學會走路，總得先邁出這第一步啊，光在腦子裡想是沒有用的，你說是不是？」

說話時雙唇在他嘴邊一開一合，幾乎要碰上他的。

顧少澤哪裡忍得住，只是問，「親一個？」

「那你告訴我時間。」

「一個月內？」

季芯澄正斟酌，顧少澤只當她同意了，急不可耐就讓她交換條件。

輕柔的吻才開始，卻聽見季芯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不等顧少澤反應，季芯澄就推開他的臉，「太餓了，趕緊帶我們去吃飯！」

顧少澤側了側頭，很是不甘，幽幽一聲嘆息道：「我也餓啊老婆！」

季芯澄轉過頭不去看他的意味深長，「你自己掂量，管你還是管我們倆！」

男人無奈笑出聲來，認命一般啟動車子，給她繫上安全帶，乖乖帶著老婆孩子去找吃的。

季容再給季芯澄打來電話，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

季欣然的最後判決還沒有下來，季芯澄通過顧少澤給她安排了很好的律師，自以為仁至義盡，就沒有再多過問，但這時季容問起她是否要一起去探視時，她還是猶豫了下。

「想去就去一下吧，趁現在還方便。」顧少澤給她建議。

季芯澄想想也是，之後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是不想出門的，更別提去監獄那種地方。而一旦孩子出生，她大概也時間有限。

於是在當天下午，季芯澄就與季容在女子監獄接待廳里見到了。

她穿著寬鬆的外套，平底鞋，司機很小心將她直送到大廳里才走。

「哪裡不舒服嗎？」季容察覺到不對勁。

季芯澄才想起來，之前回家本想與他說起懷孕的事，但後來因為爭吵就把這事徹底忘了，頗有些尷尬道：「哦，我懷孕快三個月了，之前回家本來打算跟您說的。」

季容微張嘴，訝意顯而易見，半晌后他帶一些自責，歉然道：「我不知道，大老遠還把你叫過來。」

為季欣然的事，他大約經歷過一番難堪的心力交瘁，短短月余，季容較從前更加蒼老的行止令季芯澄心下頗有觸動，也就沒有再與他計較從前的點滴，反過來寬慰他，「沒關係的，現在還看不大出來，出門也方便一點，之後就不一樣了。」

季容眼中有隱約濕意，「這麼說，之前欣然把你綁走的時候，已經……」

季芯澄不想再提這件事，有意輕鬆帶過道：「沒事兒，他們沒對我做什麼，只不過餓了兩餐而已。」

季容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這時季欣然的律師走了出來，一旁有警衛對季芯澄父女道，「探視季欣然是哪個？」

律師聽到名字迴轉，看向季芯澄，很快將她認出，上前道，「顧太太？」

季芯澄帶著口罩，她早已認出這位曾律師，點頭道，「是的，我跟我爸爸來看看季欣然。」

那頭警衛等著兩人，也不好深談。

曾律師點點頭，與季容也打過招呼，簡單對兩人道，「我剛與季小姐見過面，你們不用太擔心。」

季容聞言，感激溢於言表，與曾律師用力握手，而後與季芯澄在警衛帶領下前往探視間。

季欣然憔悴了許多，深藍色的囚服將她的皮膚襯出一股青白，愈發顯得瘦弱無骨，看到季容，就只是哭。

「在裡面缺什麼沒有？」季容看著女兒，十分心疼，畢竟是從小到大親自看護著成長的，季欣然哭到抽噎，他不覺也跟著濕了眼眶。

季芯澄站在一旁看著父女二人對泣，心頭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