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庄公夢蝶誰是客，知錯難捨夢中人
也不知哪一隻噩妖先發出了長嚎，其他噩妖亦是長嘯不止，一時間，山谷中處處回蕩著噩妖詭異的嚎叫聲。
許道明警惕的觀察著噩妖們的異動，他驚恐的發現，覆滿噩妖全身的霧氣開始舞動膨脹，如一條條妖異的黑蛇一般。
這黑氣大作，噩妖的體型也跟著膨脹了兩圈。
只見被困在山藤里的噩妖用纏繞著黑氣的利齒抵住藤蔓，刺啦一下，一根嬰兒手臂般粗的山藤竟費吹灰之力的被挑成兩段。
「這，這麼可能？」
許道明心中一沉，剛才也有噩妖試圖用利齒撕咬山藤，可效果並不明顯，怎麼這會竟然這般輕鬆?
就在許道明心神不定的短短時間內，噩妖們已經將山藤咬斷了七七八八，便往外掙脫，剩餘的山藤被崩的筆直，只堅持了寥寥數息。
只聽得砰砰砰的響動，那幾根山藤竟然被直接扯斷開來。
許道明瞳孔一縮，就連力氣也變得這般可怕嗎？那可是堅韌的山藤啊，又不是麵條。
咔嚓咔嚓。
許道明連忙回過頭來，那個掉進竹槍陷阱里，被他認為已經無法行動的那個噩妖，竟然也綳斷了所以竹槍。
許道明甚至看見，插入噩妖脊背上的折斷槍頭，也已然在黑氣匯聚傷口之後，被慢慢的擠了出來。
然後，那些傷口被黑氣一抹竟然完好如初了！
許道明回顧四周，所有受傷的噩妖都已經完好無損的恢復了，噩妖們散成一圈圍繞著許道明。
在月光的照射下，漆黑如墨的黑氣如有意識般，在噩妖身上張牙舞爪的舞動著。
本就詭異的噩妖這下，更是如同幽冥鬼魅一般。
「這些黑氣，究竟是什麼？！」
許道明完全無法理解，但這不妨礙他看清現在的局勢。
噩妖們不僅沒受到損傷，反而變得更加強壯和迅捷。
再反過來看自己，體力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這個場面，不妙啊。。
雖然許道明知道自己體力不濟，但噩妖們並沒有打算給他機會，又迅速的發動了攻擊。
他馬上穩住心神，打算繼續按照之前的方法來拖住噩妖們。
就算它們也是不死之身，但只要能拖住他們，也算達到了目的。
跟之前一樣的策略，但這次的結果，卻變得截然相反。儘管許道明很努力的咬牙支撐著，但在速度更加敏捷噩妖面前。
頑強，不屈，完全沒有辦法撼動這恐怖的實力鴻溝。
再又一次被狠狠地拍在地上后，許道明感覺自己已經使不出一絲力氣了。
「果然，自己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如果噩妖真的那麼容易對付，父親他們那麼老辣的獵人，又怎麼會被全滅。」
許道明被按在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
噩妖們也沒閑著，一個一個的圍著許道明來回啃咬。
可無論從哪裡下口，哪怕噩妖們用力到黑氣將利齒染成全黑了，都無法從許道明身上撕下哪怕一絲汗毛。
就彷彿啃咬一個無從下口的龜殼一般，噩妖將他層層圍住，卻拿它沒有一絲辦法。
許道明看著拿他沒轍的噩妖，哈哈大笑的叱罵道：
一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畜生，來咬爺爺啊，哈哈，辦不到吧，死畜生們，哈哈哈哈哈」。
也不管噩妖們是否能聽懂，他就這樣叱罵著，大笑著。
這些佔據了他心中陰暗長達數年的噩夢，竟無法再令他產生一絲恐懼了。
沒過一會，也不知是被許道明吵得煩躁，還是知道這是一個吃不掉的雞肋。
噩妖相互嚎叫幾聲之後，竟然不再理會他，紛紛掉頭順著山口奔去。
那是村子的方向。
許道明這下真是著急了，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嘴裡高聲怒罵：
「死畜生們，你們要去哪裡，爺爺在這裡額，你爺爺我在這裡啊，吃我啊！快來吃我啊！！。」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咆哮，在最後的那個噩妖竟然回過身來，還不等許道明反應。
啪的一聲，
一爪子又把他拍倒在地，塵土濺起數米，然後疾馳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噩妖回頭的時候，許道明分明從他猩紅的雙眼中，看到了一絲人性化的不屑跟嘲笑。
「這個畜生！！」
許道明死死地咬著牙，扣抓在地上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直冒。足足耗費了一分鐘，許道明才顫巍巍的爬起來。
而這時，噩妖們早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
靠在一旁，許道明一邊緩著體力一邊仰著頭看著天色。
時間不多了，再不趕往紅尊指定的地方，就真的來不及了。
雖然他沒能攔住噩妖們，但他也算消滅了兩隻，並且拖延了很多時間。
而且，剛才噩妖們凄厲的嚎叫聲，村民們也應該有所察覺？
自己已經儘力了。真的，已經儘力了。
夠了，這就夠了，這只是幻境，這裡都是虛幻的，是虛幻的。
他不斷地回想著紅尊的這句話。
一遍一遍的說著，說服著自己。
他站起身來，遙遙的看著村子的方向，神色有些暗淡。
就算自己趕回去又能做些什麼呢？不過是在目睹一次那樣的慘狀，再白白的搭上自己的這條命罷了。
終究還是說服了自己，許道明扭過頭去，向著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寂靜的夜晚，連月亮也躲進了烏雲，一隻又一隻詭異的身影，接連的竄進了這個破舊的村落。
不多時，突起的慘叫聲劃破了平靜，剛剛還悄無聲息的村子頓時變得嘈雜起來。
驚恐慌亂的人們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接連的被黑影撲殺。
有人燃起火把，試圖反抗。
但閃爍的火光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噩妖，黑影閃過，便被撕成了碎片，掉落的火把點燃了濺滿了鮮血的茅草屋。
火光衝天，一時間村裡如同白晝，在帶給倖存者光明的同時，也照亮了這個正在血肉橫飛的屠宰場。
愉悅的撕嚎，絕望的哭喊，瀕死前的慘叫，嚇得他們肝膽欲裂，可無論是癱倒在地，或者死命逃竄，都沒法改變即將到來的命運。
這個祖祖輩輩生活的村子，
在這一刻，已然是噩妖的天堂，
已然是，他們的地獄。
這一幕，跟數年前的那一夜相比，如出一轍。
什麼，都沒有被改變。
這時，村裡靠邊的一個茅草屋砰的被撞開，一個神色慌張的婦人，拽著她年幼的孩子死命的向著最近的山林方向逃去。
儘管他們已經足夠小心，但噩妖畢竟是來飽餐的，貓捉耗子的遊戲，它們可十分擅長。
婦人才將將接近村口，便被附近的一隻噩妖發現了。
數十米的距離眨眼間便被跨越，婦人甚至能清楚地看清，那從沾滿血肉的尖牙留下的口水，以及噩妖眼中的興奮暴虐。
也許下一秒，他們母子就會被撕成碎片。
這一刻，絕望的婦人強忍著恐懼，張開了雙臂擋在了幼童面前，這是一個母親能給她孩子最後的保護了。
千鈞一髮，
一個人影從側面玩命的飛撲過來，將躍在半空的噩妖撞進了旁邊的茅草屋。
這人死死地勒著噩妖的腰，將他按在撞倒的廢墟里，一把泛著寒光的短匕狠狠地扎進噩妖的小腿，刀尖刺穿腿骨，將其釘在了地上。
噩妖痛的來回翻騰，塵土碎石飛濺。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跑啊！快跑啊！！！」
從盪滿塵土的廢墟中傳來一聲怒吼，將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婦人驚醒，那婦人神色慌張的道了一聲謝，扯著身後的幼童繼續逃亡。
這人一邊死死地將噩妖按在地上，一邊死死地盯著不斷跑遠的那對母子。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這人才彷彿鬆了一口氣，兩眼閃爍著喜悅，喃喃自語：
「真也好，假也罷，反正，我總算是，保護了您一次。」
話音剛落，一縷晨光悄悄的越過了山巔。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