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做主人生

小川和其他鬼子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武大郎」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炸懵了。起初他們以為是炮彈，紛紛就地卧倒，躲避襲擊。後來見爆炸過後除了受傷的鬼子慘叫外並沒有其它響動，就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觀察。

「八嘎，土八路狡猾狡猾的。」小川一面咒罵，一面命令手下掏出急救包，趕緊給活著的傷兵包紮傷口。他仔細察看爆炸現場，沒有發現一塊鋼鐵彈片。沒有炸彈，石頭自己會炸？小川轉過來轉過去反反覆復地觀察，始終不相信這是真的。

其實這就是真的。原來小順子見敵人往常來了常在碾盤上坐著休息，就叫老石匠在碾盤背面鑿了幾個窟窿，準備裝上炸藥把碾盤變成石雷炸鬼子。他在臨出發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幾個區小隊隊員，這幾名隊員在老鄉們轉移到村外后就按他的吩咐把窟窿里填上炸藥，裝上引信，用石頭壘了四個不太牢靠的支撐點，把碾盤原樣放到上面，然後把幾個引信的拉線綰在一處，用一根細麻繩連接起來固定在一個支撐點上，單等鬼子去坐。鬼子要是在碾盤上坐一兩個人，也許沒事；一下坐了十來個，碾盤上增加了一千多斤重量，那幾個本來就不牢靠的支撐點豈有不被壓垮的道理？隨著碾盤下墜，支撐點上的石頭一滾動就拉動了引信，引起了爆炸。

正在村裡挨家挨戶搜索的警備隊聽到爆炸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紛紛跑過來查看究竟。不一會兒，炸成稀巴爛的碾盤周圍就擠滿了張皇失措的敵人。

看到這兒也許有人會想：可惜區小隊沒有機槍小炮，要不目標這麼集中，倒是個消滅敵人的好機會。

不錯，區小隊和民兵武器少得可憐，當然沒有機槍小炮，可是他們有手榴彈和各種五花八門的長短槍。就在敵人擠在一起，沒有一點防範意識的時候，忽然從周圍的房頂上飛來十幾顆手榴彈。由於距離近，再笨的投彈手也不會把手榴彈扔在敵群外面。這一下又有好戲看了：被炸死和炸成重傷的鬼子偽軍不用說了，自然挪不了窩；那些僥倖沒有挨上彈片和負了輕傷的敵人，就像聚集在蜂巢上的一群馬蜂，突然被頑皮的小孩朝蜂窩上扔了一塊土坷垃，立刻驚叫著向四下亂竄。

小川算是命大，沒有被手榴彈炸著。這傢伙久經戰陣，雖然挨了兩次炸，頭腦還算清醒。他卧倒在地上仔細觀察，從爆炸過後傳來的槍聲里斷定是遭到了小股武裝的偷襲。這證明山下俊二得到的情報沒錯，郝家寨切實只有區小隊，再沒有什麼像樣的武裝。

「八格牙魯，統統都是土八路，害怕的不要。」小川一隻腿跪在地上，從腰裡抽出指揮刀來，一面咒罵一面命令沒死的鬼子和警備隊向房頂上射擊。敵人一開槍，房頂上立刻靜了下來。

打了一會兒，小川見沒有任何反應，軍刀向前一指，命令敵人去搜索。

警備隊卧倒在地上胡亂射擊，雖然小川下了命令，卻沒有一個敢站起來向前挪動一步。

二十來個鬼子分成兩人一組，端著步槍小心翼翼地向房屋逼近，開始搜索。可是他們從這所院子進入那所院子，從這座房頂跳到那座房頂，從村中央搜到村子的東南西北，搜遍了全村也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彷彿剛才襲擊他們的抗日武裝從人間蒸發了。

打仗最怕摸不清對手的實力和打法。挨了打卻連對手在什麼位置都鬧不清楚，只能陷入被動。小川自從進入中國，從北平打到山西，一路都是與中國守軍進行正面交鋒，無論勝敗都是明打明鬧，拼的是裝備和將士們的作戰素質。可是自從進入同川，從抓夫在奎關嶺上遭襲，到在梨花鎮西門外挨揍，再到在南寨村據點時到鳳凰山上追擊游擊隊……每次打的都是窩囊仗，沒有一次不吃虧的。土八路這種打了就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神龍見頭不見尾的游擊戰法，著實令他惱火，卻又無計可施。由於上次在進犯郝家寨時踩響了地雷，他吃一虧長一智，這次行軍特別小心，避開道路不走專揀莊稼地走。但對手似乎比他更聰明，又炸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更為窩囊的是，死傷了十幾個人竟然連對手的影子都沒看見，也鬧不清是被什麼炸彈炸死的，這讓他心裡又氣又怕。

「土八路大大的狡猾，點火，把房子統統的燒掉，燒死他們……」小川找不到區小隊的藏身之處，但他確信區小隊沒有離開，肯定就藏匿在某所隱秘的房子里。他舉著軍刀咬牙切齒地嚎叫，命令日偽軍點火燒房子，企圖把區小隊逼出來加以消滅，以泄心頭之憤。

「太君，不能燒。」自從爆炸發生，「武大郎」一直龜縮在一棵大槐樹後面躲災避難。他見小川急了，要燒房子，才從樹後走過來阻攔。見小川的軍刀懸在半空中，瞪著一雙怪眼惡恨恨地看著他，又急忙解釋說，「這裡面有閻先生的房子，燒不得。」

「武大郎」這麼一說，小川心裡頭可就敲開了亂鼓：不燒不甘心；燒吧，又擔心燒了閻文卿的房子回去不好交賬。村裡的房子都是連成片的，常言說「水火無情」，大火不認人，不可能燒了四鄰的房子單單保留下閻文卿的。

小川這傢伙雖然粗魯，卻也不傻，識得個好歹，知道閻文卿的地位分量。要換了是別的漢奸的房子，哪怕是偽區長武椿儒的，為了日本人的利益，小川這時候也絕不會手下留情。可是牽扯到閻文卿，小川不得不有所顧慮——說到底，他怕的不是閻文卿，是閻文卿的外甥，他的頂頭上司山下俊二。俗話說「官大一品壓死人」，尤其在軍隊中，下級服從上級是天經地義的，小川怕得罪了閻文卿，閻文卿在山下面前一叨叨，山下日後給他小鞋穿。

「太君，找不見土八路咱就撤吧。土八路的主力去向不明，要是他們回來，咱就……」「武大郎」見小川猶豫不決，就勸他收兵。他知道日本人頑固，你越說危險他們越要逞強，就沒有把「危險」二字說出來。

別看小川凶，跟游擊隊打過幾次交道，從來沒有佔過上風，他心裡其實也害怕，「武大郎」的建議相當於在他瞌睡時給他遞過一個枕頭來。

「你他媽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帶弟兄們拆幾塊門板，把傷亡的太君抬上回梨花鎮。」「武大郎」沒有別的本事，自從給日本人當了狗，卻學會了察顏觀色。他見小川對自己撤兵的建議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就知道他是同意了，但命令已經下了，又不好意思改口。於是，他抬起腳來朝偽軍小隊長屁股上踢了一腳，命令他帶著人去拆門板。

那麼，區小隊和民兵們究竟藏到哪裡去了？說來也簡單：他們學《封神演義》里的「土行孫」，藏進地道里去了。郝家寨原來有一條地道通往高家嶺，自從出了叛徒侯耀祖，因為他知道地道的秘密，秀娟就叫他爹組織村幹部和民兵重新挖。他們從村中心挖起，新挖的地道四通八達，入口和出口很多，不僅通往高家嶺，還通往村外的梨窯和各個溝溝岔岔。小川的人馬剛在村邊露頭，就被區小隊設在房頂上的崗哨瞭見了，蘭蓉和秀娟就帶著區小隊和民兵鑽進了地道，所以敵人挨家逐戶搜索也找不見一個人影。聽到爆炸聲，區小隊和民兵們就從地道里鑽出來上了房，在房頂上朝敵人扔手榴彈、打冷槍，藉機殺傷敵人。敵人機槍步槍一開火，他們又迅速從房頂上撤下來鑽進了地道。敵人在明處，區小隊和民兵們在暗處，跟敵人玩捉迷藏。這種打法，《孫子兵法》里沒有，毛澤東的書里卻有，被蘭蓉和秀娟給用活了。

區小隊取得了勝利，保衛了根據地，去炸鐵路橋的崞縣營戰績也不賴。

「三寶，你和手槍隊就守在這裡。據點裡的敵人不出來便罷，要敢出來，就用大刀把狗日的砍回去。」半夜時分，當隊伍走到譚庄村外時，郝猛留下手槍隊，要他們在這裡阻擊據點裡可能出來增援的敵人。

譚庄村北面是同川通往原平鎮的要道，往來行人都是從這裡渡河。敵人在村裡修了兩座炮樓，駐紮著兩個班的鬼子和一個小隊的偽警備隊，由一個鬼子少尉指揮，負責監視可能從這裡渡河襲擊原平鎮的抗日武裝。

「放心吧，猛哥。敵人不出來算狗日的命大，敢出來，咱老樊的大刀正巴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哩。」樊三寶在偵察時已經摸清了這一帶的地形，帶著手槍隊埋伏在村西南的一片玉米地里，單等敵人出來。

離開譚庄村，郝猛他們繼續向南走，又走了十幾里地，到達了與鐵路橋隔河相望的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