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心思

整整一個多星期，除了看必要的課件外，林瀟然一有閑時，便開始細細地讀這本瓦西列夫的《情愛論》。當她讀到書上那些程平用鋼筆勾下的句子時。心裡便更是由衷地共鳴，這個看上去有些深沉憂鬱的男孩，竟然也有這樣豐富細膩的內心情懷，他對情感世界的要求之高也可見一斑。

在其中的一面，程平畫下了長長的一段文字：「好感是愛的要素。它使一個人承認另一個人的價值。好感可以衝破個人的內心世界單獨的日常存在的樊籬。

如果對另一個人沒有好感，即沒有同情他的願望、進入他的個人精神世界的願望，就不會愛他。事實上愛情正是在社會接觸的這種無形的心理傳播得以實現的情況下產生和存在的。因此表示愛強烈程度的第一個標準就是有無好感。」

她猛然看到最後那兩個有些刺眼的字眼時，便自覺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在她的世界里，第一次看到有這樣直白的文字把那看上去虛幻美好的感情和愛意---這個有些彆扭的字聯繫在一起。她想，這可能是男女視角的不同。能把記著這樣私密的思想碎片的書送給自己，她幾乎可以肯定，程平是對她在意的。

短短一周又要過去了，可是林瀟然卻一直沒有等到心中的那個電話，也許，墜入情網的她這七天來是靠著等待過日子的。林瀟然為自己的失態而懊惱。幾次，她都忍不住想去拔那個號碼，但是，畢竟自己和程平的相識也不過才短短二次，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去打擾程平忙碌的實習生涯。

周五的下午，已經有些絕望的林瀟然簡單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市區的家裡。這時，手機響了，心靈上的奇妙的感應告訴她，這一定是程平的電話，果然，電話那邊是程平熟悉而溫暖的聲音：「現在有空么，今天我請你吃晚飯。」林瀟然幾乎沒有思索就答應了。

但她想到何老師說的，程平家裡條件很是不好，便有些不忍：「你不用了，上次你送我，這次應該我請客。」程平在電話里靜靜地聽著林瀟然有些著急的口氣，彷彿懂得了她的意思：「沒事，不是去外面吃。我現在幫一個熟人看房子，自己做的。正好今天晚上不用去值班，一個人也吃不完。」

林瀟答應道：「好吧。」「一個小時后我在你們校門口等你，坐我的自行車，可以么？」程平有些想笑的口氣問道，林瀟然便想起上次，程平送她回校時，她在後座坐這時那窘迫的坐姿。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隔著電話，她也感到自己的不安「沒事，就坐你的自行車。」這次，她麻利地先掛下了電話，以免程平在那頭等著她掛，顯得二人過於拘謹了。

這次林瀟然想好好裝扮一下，她想讓程平看看，她雖然不是那種嬌小柔弱的女孩，但也不是女漢子。因為自己身高168，所以林瀟然從來不穿高跟鞋，她這次卻找了一雙磨砂皮的半高跟深紅的皮鞋。同室的女孩們都說過，戀愛中的女孩子約會一定要穿高跟鞋，這樣更有女性的氣質和魅力。

林瀟然曾經不以為然，覺得她們過於庸俗。可是，自從遇見程平后，林瀟然明顯地愛美了，這難道真是「女為悅已者容」，看著時間不多了，林瀟然急忙穿上自己深藍色的短風衣，褲子就是隨意的牛仔褲，好在她身材高瘦，這樣簡單的穿著反而突出了她這個最大的優點。

她挽好長發，用髮夾把濃密的長發卡成馬尾，隨意把臉洗了下，塗了點潤膚露就出門了，她的皮膚不錯，天生白皙，而且氣色也很紅潤，整個看上去是健康明朗的美，只是，比起那些引人注意的美女型同學，不得不承認林瀟然的確少了幾份這個年紀很多女生特有的女性味的美。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程平非常準時地出現在校門口，這次，他穿的同樣也很樸素簡單，深米色的茄克衫，藍色的休閑褲，配上他白凈的面龐，和讓人神往的劍眉星目，更顯得儀錶不俗，濃濃的書卷氣息中還帶著几絲不可察覺的機靈。看到翩然而至的林瀟然，他的臉上浮起那個讓林瀟然倍感溫暖的笑容「你好高啊」「今天的鞋是有跟的。」林瀟然解釋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的話實在多餘。

這次坐在程平自行車後座的她要放鬆許多，她側坐著，右手自然而然地輕輕挽住程平的腰，只是肢體上最輕微的接觸，卻讓她內心進一步的悸動，她感覺到他的溫暖，是啊，眼前這個人，是她林瀟然二十一年來，第一次愛上的男子。想到這裡，她的心裡便甜蜜到了極點，如果不是顧及路人的眼光，她真想此刻把身體輕輕的依偎在他堅強有力的背後，

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來到了一個新的小區，在一家掛著「和愛診所」的牌子前，程平停下了車。「這是我在上大一認識的一個老教授，他孩子住在這個小區，開了這家診所。教授經常給他幫忙，我也在寒暑假給他們幫忙打工，賺點學費，也能積攢點經驗，不過，最近他們有事，估計診所也辦不下去了，這個把月我就住在這裡，幫他們看看。」

打開房門，進了房間，這是一個不大的套間，客廳小得也就一桌一椅而已，其它地方，擺著還沒來得及整理的醫療用具。程平給林瀟然倒了杯水，便笑著說：「也沒什麼好吃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上午我回來時順便在小區超市買的，都準備好了，我去燒下，你等會。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到房間找些書看，估計你不感興趣，都是專業書。」

林瀟然想著，第一次來，也不方便隨意走動，更何況這也不是程平的家，於是，她便拿起包里的專業書看，畢竟馬上就要考試了，她還不想因為和程平的交往影響到自己的專業學習，這方面，她向來不求最好，但求中等卻可。

不一會兒，程平便做好了，他不好意思地說：「我在鎮上長大，高中時就住校，獨立能力還可以，今天我們就當隨便吃吧，估計沒你家裡的好。」菜很清淡，也很簡單幹凈，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香菇排骨，還有一大碗的紫菜蝦米湯。「很不錯了，我們女生好多還不會呢。」程平聽著林瀟然的誇獎，淡淡一笑：「不用客氣了，這也都是生活逼的。」林瀟然拿起程平用開水反覆燙了好幾次的碗筷，幫程平和自己盛好了飯，她注意到，可能是職業的習慣，程平非常注意衛生，餐具都清洗得一塵不染。不由地又對他增添了幾分好感。

二人放鬆了很多，邊吃邊談，不一會兒，便清理得乾乾淨淨。程平不由感嘆道：「你胃口倒是不錯，不像有的女孩，吃得太少。」林瀟然笑著說：「沒辦法，馬上要考試了，不多吃點能量不夠。我從小隻要一用腦，吃再多也不夠長肉的。」

收拾好碗筷，程平遞給她一包紙巾，接著說了句讓林瀟然完全沒有意料的話：「你認識我的事，家裡人知道么，他們怎麼看待。」這時的林瀟然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冒出一句：「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我沒必要事無巨細告訴家人吧。」

這時，她發現程平的目光有些游移。「如果你家人知道我的情況，我是說我家裡的經濟狀況，並且我明年九月畢業也未必能分配到宜城，他們會同意你和我交往么？」

林瀟然沒有說什麼，只是半晌才輕輕地吐出幾個字：「只要我願意，他們的話起不了作用。」她的腦子裡想的是，都2005年了，這個男孩為什麼思想還傳統如此，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