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做壞事誰更專業?(5)

第19章 做壞事誰更專業?(5)

為了方便伺候趙樽,驛丞署為他的親隨僕役準備有一個生活小院,就在玉皇閣的東面兒。夏初七與梅子兩個人一道,經過廚房、柴房、倉庫,再繞過一口水井,西配房就在前面了。可這人還沒有入院子,她就見到了院門口坐著的那個高高大大的傢伙,耷拉著腦袋,一臉的委屈和失落。

「傻子!」

夏初七輕喚一聲兒,傻子猛地回過頭來,瞪著一雙紅得像兔子似的眼睛看了看她,風一般沖了過來,撞得她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才將她緊緊抱住。

「草兒,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他的興奮做不得假,他的雀躍更是真真兒的。這個與她相識不久的男人,或者說這個智力未開的孩子,每一次見到她便用這種姿態。或保護,或依靠,或愚鈍的,卻又真心實意為著她好。

鼻子酸了一下,夏初七輕輕拍著他的背,笑嘻嘻的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啊,乖。」

傻子吸了吸鼻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飛快地放開手,一隻手急巴巴地探入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來,討好地遞給她。

「草兒,給你的……」

「嗯?什麼東西?」夏初七拎了拎油紙。

「包子,白麵包子,有肉餡的,好吃。」

夏初七愣在那裡沒有說話,梅子卻抿著嘴笑起來,「楚七,你家的傻子哥哥得了肉包,愣是沒有捨得吃,天天捂在懷裡,說你喜歡吃肉。」

沒想到他還記得,夏初七喉嚨哽了一下,掀開油紙包,看著裡面已經被擠得不成形狀,看上去變了質的肉包子,又想哭又想笑,想著想著便氣不打一處來,使勁兒往傻子胳膊上一擰。

「你個大傻子,讓你不吃,你看都壞掉了,下回不許了,聽見沒有?」

被她擰了胳膊,傻子覺得痛,卻也笑得合不攏嘴。

「草兒,殿下是好人,傻子吃的肉包是殿下讓人給的。」

「好人?」夏初七咬著牙,使勁兒戳他胸口,「說你傻還真傻。」

趙樽要是好人?全世界就沒有壞人了。

不過,她掃一眼邊上趙樽的死忠粉梅子小丫頭,也沒好直接告訴傻子,他口中那個「好人」其實才是一個真正的大壞蛋。想到這裡,她突然茅塞頓開。她必須與傻子先劃清界限,他才不會成為趙樽要挾她的把柄。以後她夏初七想去哪兒,還不由著她?

「傻子,你先回村兒去,可好?」

傻子一愣,看著她,一直看著,歪著大腦袋似乎不太明白。

「草兒,你不回嗎?」

夏初七心口一緊,說得猶豫,「我……吧……」

拍了下腦袋,傻子似乎反應了過來,背轉過身蹲在她面前,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肩膀,「草兒你定是累了。你上來,我背你回家去……」

家……

她哪來的家啊?

來到這個世界,獨單單一個,小草都有根,她卻沒有。

傻子久等她不動彈,回頭看了一眼,突然便發了橫,過來背起她,不由分說就往外沖。

「我們回家去,回家去……我們不在這裡了,有肉吃也不在……」

傻子就是傻子,他哪兒曉得個中緣由?又哪兒會理解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不管夏初七如何說,他愣是不放手,也不管梅子急得在後頭追趕,他那步子越邁越大,憑著一股子蠻勁兒,愣是從西配房往驛站的西城門沖。

還沒到城門,便瞧見一行人從驛館院過來了。

除了一身黑金甲胄,手攥烏黑馬鞭的趙樽之外,他身邊還有十來名親兵近衛。

勒住馬,他目光掃了過來,冷冷地看著卻沒有說話。

鄭二寶是一個猴兒精,一瞧主子爺陰晴不定的臉色,便尖著嗓子低喝。

「哎喲,你個傻子,還不把人放下來?當這是自個兒家啊,沒點兒規矩。」

傻子怯生生望了趙樽一眼,卻還是梗著脖子不放,「我們要回家去了,不在這了。」

趙樽冷抿著唇沒有說話,鄭二寶卻覺得頭痛了。

他這個主子爺慣常孤僻難懂,心裡頭究竟揣著啥勁兒他也吃不準,可那傻子也是一個沒法兒說理的人。怎麼辦?他一橫心,偏下腦袋沖兩名親兵使了一個眼神兒,那兩人按了腰刀就大步往傻子沖了過去。

「站住!做什麼?」趙樽突然冷冷低喝。

兩名親兵腳下一頓,回頭看著他。

「退下!」趙樽又冷喝一句,語氣鋒利得如同刀片兒,一襲裹了金邊兒的披風裡,黑金的甲胄反射著淡淡的光芒。那冷,那寒,讓人骨頭凍得生痛。

「鄭二寶!」

「是,爺。」鄭二寶小心上前。

瞄了夏初七一眼,趙樽皺了下眉頭,冷冷道,「讓人好好教教她規矩。」

說完,他重重拂了下披風,帶著一眾親兵策馬離去。

如果先前沒有偷那隻小金老虎,那她就不會得罪趙樽,也就不會這麼倒霉了。

可那隻小金老虎到底哪兒去了呢?

傻子現在又怎麼樣了?那趙賤人會不會收拾他?

坐在西配院一間泥坯壘的屋子裡頭,聽著月毓講解女行婦德的時候,夏初七的腦子裡就一直在想這些事。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她一定會說……小金老虎,該偷還得偷啊,誰讓她對錢財之物偏生就像中了邪火兒似的熱愛呢?

「在府裡頭,主子爺就是天,從今兒個起,你就是晉王府里的奴才了,做奴才的人,坐得有坐相,站得有站規,說一嘴話兒,走一步道兒,都得按著規矩來!爺既然交代我管著後院里的事,我也少不得要多教教你了。楚七,醜話放在前頭,頭一回犯事那是爺心慈手軟,不與你計較,且如今也是行軍在外,改明兒回了京里,你再捅了什麼漏子,不死也得掉層皮。」

月毓端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姿容,說得頭頭是道。

「就說這睡覺,那得有睡姿,身子得側著,腿兒得曲著。」

「……」

「不許在人前背後哭哭啼啼,不單不體面,還會衝撞了府裡頭的福氣。」

「……」

「伺候主子爺的時候,身子要乾淨利落,頭髮絲兒不能亂,身子不許帶了臟味兒,衝撞了爺。」

「……」

「吃飯不許飽,最多吃個七分,水也要少喝,免得出大小恭,耽誤了爺的正事兒。」

「……」

「一言一行不得輕浮,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臉兒乾淨就好,不許畫眉描腮,不許穿鮮艷顏色。」

「……」

「聽說你識得幾個字,可老祖宗有雲,『婦人識字多誨淫』,你識得的那些字,還是忘了得好。」

「咚——」

月毓正說著,一個雞啄米的頭撞案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她側眸一看,只見夏初七正與周公奮鬥得如火如荼。

「楚七!」

夏初七猛地一抬頭,看著月毓美麗端莊的臉孔同,打了一個哈欠,掏了掏耳朵,笑眯眯地說:「我這都聽著呢,月毓大姐,我覺著你說的這不是人吧?那是畜生。不會說,不會走,不會笑,不會哭,還不會識字兒。」

月毓點點頭,「對,咱們做奴婢的,就是主子的畜生。」

夏初七揉著耳朵,依舊在笑,「你樂意做畜生,那是你的事兒,何必拉我墊背呢?」

月毓是個十來歲便伺候趙樽的通房大丫頭,比他還要年長三歲,雖說還沒有承了雨露,平時在晉王府裡頭,哪個不敬她三分,啥時候遇見過這樣的活寶,甭管是油的葷的還是素的,她一概就表示三個字——聽不懂。

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月毓臉上浮起一個微笑。

「你既做了府里的奴才,規矩還是要學的。」

夏初七沒想到這位姑娘不僅長得好,修養還這麼好,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從她凝脂白玉般的臉,瞧到玲瓏有致的胸腰,再到玉蔥般剔透的指節,直到瞧得自個兒都快起色心了,才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月大姐,我瞧著你這身兒打扮,可是犯了好幾條啊?描了眉,塗了胭脂,穿得鮮艷……哎我說,你可是極想勾搭咱主子爺來著?」

月毓瞄著她,也不生氣,只淡淡一笑。

「你這小蹄子,要嘴不這麼討賤,又何須吃這些苦頭?!」

「咳,月大姐,咱倆就甭來虛的了,想必你也知道點兒,我楚七可是個神醫,啥叫神醫你懂不?察顏便可觀病。我瞧你這舌苔淡白,那是陽氣不足,兩眼角與鼻之間晦暗發青,更是內分泌失調引發的胸乳不適之症,沒錯吧?其實這病啊,便是缺男人滋潤了。想來你多半春閨夜裡寂寞不得慰,苦苦思了咱主子爺入你夢來,幾番輾轉難眠,生了些心病吧?」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可針對性卻極強,又刻薄又尖酸,月毓卻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面上連絲生氣的表情都沒有。

夏初七默默為她點了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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