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太爺要掛了
丹年吃飽后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一大早了,陽光斜斜的透過窗戶打到了床上。沈鈺小正太趴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兩隻黑葡萄般的眼睛嵌白玉般的臉上滴溜溜轉。
丹年覺得身下濕漉漉的,難受的扭來扭去,沈鈺一看丹年睜開了眼,亮亮的眼睛立刻彎成了月牙,拍手笑道:「娘,梅姨,妹妹醒了!」
話音剛落,慧娘和一個盤著頭,穿著月白衫子的年輕女子從門口進來了,女子挎著個竹筐,筐里裝滿了白菜和蘿蔔。兩人進屋后,放下筐,就往丹年那裡奔去了。
月白衫女子像是頗有經驗的樣子,伸手就往丹年襠部摸去,丹年羞憤難當,剛要準備大哭抗議,就聽到月白衫女子說道:「夫人,小姐尿炕了。」
尿炕了,尿炕了!幾個大字在丹年腦中盤旋,丹年已經是滿臉通紅了,這個身體年紀太小,睡著了之後一點控制能力都沒有。
眼尖的沈鈺慌忙叫了起來:「娘,娘!妹妹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
慧娘趕緊將額頭貼到丹年頭上試了下溫度,起身寬慰了下兒子:「沒事,妹妹沒發燒。」
一旁的月白衫女子早已麻利的擦乾了丹年的小屁屁,給丹年換好了尿布。丹年努力的麻木著自己的神經,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我是嬰兒,我是嬰兒……
月白衫女子把丹年收拾利索了,沈鈺就在一旁,一會摸摸丹年的腦袋,一會摸摸丹年的小臉,喜歡的不行。
慧娘看丹年醒來好一陣了,估摸著丹年也該餓了,就遣沈鈺去西屋的小房間讀書,叮囑他說爹爹回來會檢查今天背了多少首詩,保證她和梅姨中午會給他做好吃的。
沈鈺小正太一聽爹爹會檢查,戀戀不捨的望了粉嫩嫩的妹妹一眼,還是乖乖撩開西屋的花布拼成的帘子,進屋了。
等沈鈺進了西屋,這邊梅姨就坐到了床上,一把掀起自己的衣襟,露出飽滿的Ru房,上還微微溢出了白色的乳汁。梅姨抱起丹年就往上貼去。
丹年唬了一跳,抗拒不已,梅姨抱著丹年哄了半天,丹年抗爭不過,最後也想明白了,自己一個小孩子,光吃米糊雞蛋羹哪行,吃不到母乳,指不定長大后發育不良什麼的,比起健康,現在這麼個小小的心理障礙,丹年淡定的忽略掉了。
梅姨看著懷中努力吸奶的丹年,愛憐的對旁邊的慧娘說道:「夫人,小姐可是個乖孩子呢,不哭也不鬧,方才我看她不願意吃奶,還以為要鬧上半天才肯吃呢!」
慧娘也湊上來順了順丹年拱亂的頭髮,說道:「可不是,這孩子靈性著呢,懂事的很,不哭也不鬧,我就怕她哭的聲音太大,讓人聽到了。」
頓了頓又說道:「阿梅,我們都多少年的姐妹感情了,怎麼你還叫我夫人呢,叫我姐就行,都說了多少遍了!這裡又不是舒城。」
梅姨聽到慧娘這麼說,笑了起來,附和著連聲說道:「是,是,是,我的好姐姐!」
一句話說的兩人都笑了起來,梅姨低頭輕輕拍著丹年,有些憂慮:「姐,家裡突然多了一個孩子,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啊!沈大爺那裡都是精明人,可不好交代。」
慧娘嘆了口氣:「可不是嗎?相公的意思是這半年就不要我出門了,在家裝作懷孕,等半年後就說丹年是我生下來的。可我總覺得,半歲大的孩子,能像是剛出生的嗎?」
梅姨蹙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辦法。只好安慰說:「姐姐放心,以後我天天來給丹年餵奶。姐姐就不用出門了,安心在家裡帶著阿鈺和丹年。等半年後,風波早過去了,興許沒人來注意姐夫多了個女兒。」
慧娘點頭,「眼下也只能這樣了。你把奶水分給丹年,碗兒她怎麼辦,夠吃嗎?」
梅姨不在意的說道:「碗兒已經十個月了,也該到斷奶的時候了。怎麼也不能誤了丹年小姐啊!」
慧娘見梅姨一臉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的話題也就轉到了給丹年做衣服鞋子上。丹年一邊吃奶一邊豎著耳朵聽兩人的談話,大概也摸清楚了以後的情勢,看來,自己當嬰兒的這一年,是甭想出門了,只能當個名副其實的宅女了。
丹年還想在聽出點什麼信息來,奈何嬰兒的體力太差了,吃飽後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了,漸漸的沉入到夢鄉里了。
等丹年再次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麻麻黑了,給自己餵奶的梅姨已經不在了。床正對著東屋的門,透過東屋的門帘縫隙,丹年看到哥哥沈鈺將著三隻摞在一起的碗舉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走進了堂屋,擺放起了碗筷。
這時,丹年聽到了大門開啟的聲音,沈鈺聽到聲音,立刻放下筷子,奔了出去,接著就聽到沈鈺的一聲「爹爹,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啊!」
不多時,丹年就看到門帘一撩,風塵僕僕的沈立言牽著沈鈺走了進來,丹年趕緊閉上眼睛裝睡著。沈立言伸出冰涼的手指摸了摸丹年的小臉,向旁邊的沈鈺慈愛的問道:「阿鈺,今天妹妹怎麼樣啊?」
沈鈺乖巧的回答:「妹妹很乖,一天都沒有哭過。今天梅姨來了,還給妹妹餵了奶。娘要我去,說爹爹回來會考我的。」
沈立言呵呵笑了起來,一把舉起沈鈺,抱了出去,說道:「乖兒子,爹就考考你!不過,考你之前,得先吃飯,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做事。」
丹年看著一家子人圍坐在堂屋的小飯桌上吃著晚飯,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劃過,前世的她也有過這樣的溫馨的家庭。只可惜,媽媽在她八歲那年就去世了,一年後爸爸領回來了一個阿姨,告訴她這是她的新媽媽。
新媽媽開始對她很好,還給她買了條新裙子。可不久新媽媽就懷孕了,生了一個男孩,爺爺奶奶爸爸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弟弟身上。
新媽媽跟爸爸說家裡房子太小,住不下,爸爸就把十歲的自己送到了寄宿學校,說好的一個月去接她回家一次的。可是最終,丹年也只能一年中過年的時候回家一次,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因為自己原來的房間給了弟弟。
丹年覺得,自己就算是回到了家中,也感覺是個客人,爸爸爺爺奶奶阿姨對她客氣又疏離,小霸王式的弟弟剛想過來鬧她就被阿姨給罵了回去,自己就像一個外人一樣遊離在這個家的外面。
丹年出事前接到爸爸的電話,說是姥姥走了,要她回來奔喪。姥姥大概是媽媽走後這世上唯一還記掛著她的人,她紅著眼睛買票上了車,結果,就是那趟火車出了事故。
丹年看著溫馨的一家人,羨慕不已,是不是自己也能融入到這個家庭中,自己能不能重新得到家庭的溫暖。可自己現在只是個嬰兒,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等著時光快快過去,自己慢慢長大。
待吃過了晚飯,沈鈺已經被哄睡覺了。丹年也懶得裝睡覺,睡了一天,頭都要睡疼了。沈立言坐在床上,學著慧娘的樣子,抱著丹年給丹年喂米糊。慧娘就著昏黃的油燈,做一些針線。
等米糊喂的差不多了,沈立言波瀾不驚的開口了:「今天老爺子出事了。」
慧娘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怎麼回事?今天回來這麼晚,是因為這事嗎?」
沈立言放下碗,面無表情的開口了:「聽他們說,是早晨門口結了層薄冰,老太爺跌了一跤,再醒來時已經不認人了。夫人覺得是丫鬟沒伺候周到,已經仗斃了兩個。」
慧娘聞言吃驚的張大了嘴巴:「怎麼這樣……」
沈立言冷笑了聲:「他們不一直這樣嗎?做事不留餘地,不給活路!」
慧娘默默低下了頭,心中如敲鼓般忐忑不定,開口道:「相公,若大哥大嫂知道太子千金在我們這裡……」
沈立言輕輕晃了晃懷中的小嬰兒丹年,安慰妻子道:「沒事的。我剛還想跟你說這件事,慶妃的兒子平輝王就要即位了,朝廷到了官員免職任用的大好時機,大哥平時跟白家人走那麼近,等的就是這麼一天,他好平步青雲。」
慧娘不由更加擔心道:「那白家人肯定是更加得勢了,大哥為了討好白家,斷不會容忍丹年活著的。」
沈立言接著說道:「娘子別急。眼下老太爺估計是撐不過去了,後事辦完,按照朝廷的規矩,子孫要丁憂三年的。可眼下這時機,大哥可捨不得走,一走三年,等回來了,肥缺早就被人佔了,白家人哪還會記得他?」
慧娘點頭道:「怪不得大哥大嫂那麼暴怒,連著打死了兩個丫鬟。」
沈立言道:「丁憂是一定要的,否則沈家子孫世世代代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說不孝了,但大哥也是一定不能走的。我猜,他肯定是想讓我去丁憂,他繼續留在京城裡步步高升。」
慧娘接過丹年,不解的問道:「這不合規矩吧,你是庶子。那爹不回鄉丁憂嗎?」
沈立言起身給沈鈺掖了掖被角,慢悠悠的說道:「規矩都是人定的,要改自然能改。今天在大哥家裡,大哥大嫂對我熱情的很,連太太都要跟我說上兩句話,這像是他們平時對我的態度嗎?想要讓我幹什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爹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的看病吃藥,大冬天的回老家,保不住半路還要再辦場喪事。」
慧娘被逗樂了,看著神色自若的丈夫,問道:「那相公,你的意思呢?你最不喜大哥一家了。」
沈立言微微一笑,「這也正合我意。我們帶著阿鈺丹年回老家住上幾年,到了老家就說是在離開京城的路上生的,到時候丹年就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份了。」
慧娘不禁莞爾,稱讚道:「這主意好!只是夫君你好不容易做到百戶,這一走,再回來做官,可就難了。」
沈立言擺擺手:「當初進京畿防衛營,全憑太子一句話,就算我不是太子那一派的,白家人也會把我劃到那一派去,少不得會怎麼處理我,走了也好。只是,要委屈你跟我回家種田了。」
慧娘連忙說道:「夫君這是說的哪裡話?妾身哪裡來的委屈!」
沈立言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回去路上先去娘子娘家一趟,帶著阿鈺丹年拜會岳父岳母。娘子嫁給我后,都沒回過娘家,娘子可想的慌?」
慧娘一聽,眼眶頓時就紅了起來,想抬手擦擦眼睛,卻發現兩隻手都抱著丹年,丹年兩隻圓溜溜的大眼正在盯著她看。慧娘被看了個正著,臉一紅,拍了拍丹年的小屁股,對沈立言說道:「相公,你可撿回來一個小精怪!」
沈立言呵呵笑了起來,開始盤算著以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