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郎自雲中來
「阿兄,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雲郎才搬完菜蔬,你就不能先讓他歇歇么?況且雲郎是來學徒的,又不來打雜的……」
寧茵蹙著眉頭,一臉不悅地說道。
「兄長說話,你插什麼嘴?女兒家也不知道害臊,跟這廢物在門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兄長我在後廚顛了大半天勺,你沒見你關心關心,你現在還是寧家人,胳膊肘怎的盡往外拐?」
寧百祥一妻一妾,寧煒乃是正室封氏所出,寧茵和哥哥寧鵬則是妾室柳氏所出,雖說妻不如妾,但妻的地位遠高於妾。
況且寧百祥的正室和妾室一向不對付,各自的子女也彼此看不順眼。
「阿兄,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妹妹?」寧茵氣得俏臉暈紅。
「怎麼,身為兄長,我不能教訓自己的妹妹么?」寧煒鼻孔朝天,滿臉鄙夷,「這窮相骨頭有什麼好?你放著那些殷實之家的兒郎不要,非跟這破落戶攪和在一起?」
寧茵怒道:「阿兄你再出言無狀,我即刻告訴爹爹去!」
「儘管告去!看阿爹信你,還是信我?」寧煒滿不在乎,陰陽怪氣地說道,「想抱得美人歸,也得先照照鏡子,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你說呢?唐公子。」
唐雲本不想與寧煒鬥嘴皮子,但對方主動把火燒到他身上,他自然也不會客氣。
「既然寧兄要我說,」唐雲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咧嘴笑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沒錯,唐家確實貧寒,可我們不偷不搶,辛勤勞作憑雙手養活自己,這有何錯處?
倒是寧兄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廚藝不精還喜歡擺架子,得空就鑽進賭坊呼盧喝雉。身為寧家長子,如此不思進取,寧家家業遲早要毀在你手裡。
可笑的是,寧兄連自己都管不好,卻大言不慚地教訓自己妹妹。至少我的麵皮就沒這麼厚,我幾斤幾兩,我自己很清楚,不老寧兄過問……」
「你給我住口!」
寧煒又驚又怒,驚的是他沒想到一向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唐雲,今兒竟敢跟自己針鋒相對,辱罵自己,怒是惱羞成怒,因為唐雲說的都是事實。
「你這個乞索兒,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若非寧家收留你,你是什麼東西!」
寧煒怒氣沖沖,擼胳膊挽袖子作勢教訓唐雲。
唐雲卻仍是一臉嬉笑:「我當然是好東西,難道你不是東西?」
「你!老子今日非狠狠教訓你一頓!」
「教訓我?」唐雲毫無畏懼之色,笑著擺擺手道,「恐怕你還沒這個資格!怎麼,想跟我動武?信不信小爺我一拳能把你打到瓜哇國去!」
說著他跳后一步,拉開架勢擺了個「黃飛鴻」招牌動作,用大拇指颳了下鼻子,學李小龍連連怪叫道:「啊打!啊打!啊打——」
那寧煒猛然剎住腳步,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被唐雲這花里胡哨的架勢給弄糊塗了。
「撲哧——」
寧茵忍不住掩嘴笑出聲了,使勁憋住笑,抬頭瞟了唐雲一眼,心道這笑拳怪招也不知道他是自哪兒學來的?
以前的唐雲,說好聽點,是個老實本分的後生,說難聽點,就是膽小怯懦全無半點大唐男兒英武之氣的存在。
寧姑娘發現唐雲變了,她想不明白一個人是如何在短短數日內,就變得讓她都感到有些陌生。但這種陌生卻讓寧姑娘心下暗喜。
當然,寧姑娘哪怕是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唐雲並非是大唐男兒,他來自一千三百年後的21世紀,從前畏畏縮縮的大唐少年已經死了。
「好你個破落戶啊,竟敢對我不敬!你給我等著,回頭我就找我爹說,把你轟出百祥酒樓。還想娶我們寧家的小娘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寧家小娘子就算薄命死,也不會嫁給你這窮寒鬼!」
「還有,你不是想學寧家菜譜么?死了這條心吧你!寧家菜譜代代相傳,傳男不傳女,別說你一個外人了。就你那悟性,就算把我們寧家菜譜擺在你面前,那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唐雲、寧茵二人面面相覷,寧茵一個箭步竄上去,拽住寧煒的袍袖,問道:「阿兄,你說的是真的?」
「那不然呢?」寧煒甩開寧茵的手,把臉撇向一邊,冷笑道,「今天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瞞你。你別想著這破落戶了,爹和姨娘年前就幫你物色好了人家,你好自為之吧!」
說著寧煒一拂袍袖,轉身走進酒樓。
唐雲表情有些發獃,心道難怪原主在寧家當了兩年學徒,狗屁都沒學到,每回到關鍵時刻,這寧煒就把他支開,等他再回到爐灶前,那道菜早已出鍋了。
這是故意防著他啊!
唐雲真替原主感到不值,在百祥酒樓白瞎了兩年大好青春,以原主榆木腦袋,自然看不出寧家人的真實想法。
而侯氏又不了解真實情況,還當寧家是真心對待自己兒子的。
寧茵也愣在原地,櫻唇蠕動卻說不出話來,想她與唐雲青梅竹馬,天真地以為父母遲早會把她嫁給雲郎,誰知父母竟瞞著她另外幫她物色好了歸宿。
就在這對少男少女愣神的當兒,樓上突然傳出陣陣吵鬧聲,夾雜著杯碟碗筷落地的碎裂聲。
「出了什麼事?」唐雲眨眨眼睛問道。
寧茵茫然地搖了搖頭。
「走,看看去!」唐雲說道。
倆人一前一後跑上樓,循聲直奔二樓東南角最好的雅間,倆人在門口突然停下腳步,驚愕地看著雅間內的滿地狼藉。
「死廚子,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再做不出讓我家公子滿意的風味,休怪大爺我鐵拳無情!速去備食!」
說話的是一個模樣兇狠的黃衫大漢,只見他伸手揪住寧煒的衣領,厲聲呵斥道。旁邊的桌案后坐著一位約莫二十齣頭的錦衣青年,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在他身後還恭敬地立著一個瘦猴一樣的皂衣男子。
什麼情況?唐雲眨眨眼睛,看見寧鵬站在錦衣男子面前賠禮道歉,為兄長寧煒求情。
跑堂夥計石大壯則氣呼呼地站在寧鵬後面,拳頭攥得緊緊的,怒瞪著那錦衣青年。
「韋公子從長安遠道而來,敝店理應悉心照料,我等絕不敢糊弄公子,這道葫蘆雞確是我兄長精心烹制而成,只是……」
「只是什麼?」
錦衣青年敲擊桌面的手指驀地一停,抬頭似笑非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