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肉食者謀之

第209章 肉食者謀之

「你說得都好深奧啊,不過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總之就算我什麼都沒考上,天也不會塌下來的是不是?」張子一問道。

張文若點點頭:「天不會塌的,日子還會繼續過下去,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一樣的精彩紛呈。當然,既然參加了,我們還是期盼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所以,我給你了秘密武器,你看!」

張文若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包來,獻寶似的一抖,一張尺許長寬,花樣繁複,樣式栩栩如生的鯉魚躍龍門剪紙便呈現在眼前,最上面幡旗招展,寫著「金榜題名」四個大字,旁邊還寫著張子一的名字。

「這是專門為我做的嗎?」張子一感動得熱淚盈眶。

「抱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字型大小,所以沒有提前加上去,可不能退貨了。」張文若說著把剪紙交到了他的手上,張子一視若珍寶般接過了,感動的說道:「大哥,我一定竭盡全力,絕不辜負你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在武舉里也能一樣,一騎絕塵,獨佔鰲頭!」

「武舉,什麼武舉?」張文若愣了,這事兒才是真沒人通知他。

「大哥不知道嗎?大聯考之後,緊接著的就是朝廷武舉啊。」

張文若點點頭:「這事兒我知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回輪到張子一懵了:「武舉……就是朝廷舉行,用來選拔出色武夫的呀,你說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這麼說,倒卻有幾分關係。」張文若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憶往昔崢嶸歲月:「畢竟我也曾是一名出色的武夫。」接著喟然一嘆:「但那都是陳年往事了,如今我已經掛盾歸隱,不再是武林中人,從此後江湖中再沒有張文若的名字,只有一個叫『神剪張』的剪紙藝人。」

「大哥,你認真的,還是像以前一樣,等著我來請你出山?」張子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問道,「我要提醒您,現在可不像從前了,『武林全等著您去拯救』,人家可有的是人才。」

「那最好不過了。」張文若渾不在意:「天大地大,咱用得著上趕著給人賣命嗎?」

張子一道:「大哥,你對朝廷有意見……」

「那不敢。」張文若掏了掏耳朵:「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還是一直想著往西域去?」

「它是寫在我的臉上了嗎?」張文若笑著道。

張子一想了一下,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果單從個人前途來考慮,這樣做固然風險很大,但前途就很光明。但是大哥,你畢竟生在江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可能永遠無法再回到自己的故鄉,至於家人,我想文靜姐他們也不會跟著你去關中吧。」

張文若低下頭沉默了好半晌,抬起頭來道:「謝謝你啊,把我的萬丈雄心,滿腔熱血徹底的澆滅了,但我還是不想給明王效力,我的記性還沒有衰退到,這麼快就忘記了紅蓮寺里的痛苦。」

張子一道:「我相信明王肯定會後悔,失去了這麼一位優秀的武夫。」

「那沒辦法。」張文若聳聳肩膀:「但他更可能根本不會發覺,他擁有的太多了。我只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的進取之心。」

張子一搖頭道:「不會的,既然你已經不行了,我現在就是全村唯一的希望了,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

「這話聽起來有點兒不得勁兒呢,但是不要緊了,肉爛爛在鍋里,你要是能出頭,希望就希望吧,我不耽誤你用功了,要趕緊回去,趁著這股東風,趕緊撈一筆快錢。」

兩人在屋裡話別,這時候窗外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咳,兩位,在下不是故意留在這裡偷聽,只是……」

話音未落,張文若一個箭步便竄了出去,猿臂一舒,就要把人擒來,誰想到王越這廝也是身手敏捷,張文若眼前一花,手裡只撈到了空氣,人已經到了三丈之外。

「喲,你這個書生不一樣。」張文若頓時來了興趣,活動了一下筋骨,興緻昂揚的問道:「徹地?」

王越一臉的無奈:「在下要是有這高的境界,還用得著窩在這會館里嗎?」

「你待怎的?」張文若有點兒後悔,罵人也得注意一下場合呀,他現在可不比從前啦!

「沒別的意思。」王越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我覺得你們講話的境界挺高,帶我一個唄。」

「怎麼,不跟他們玩兒了?」張文若玩味道,「這就高了,你也是沒吃過見過呀。」想了一下又問道:「你姓王,跟金陵王有什麼關係?」

「能有什麼關係。」王越自嘲道:「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但江西離金陵總還是差著老遠的,只能說五百年前是一家。」

張文若道:「我琢磨著也是,小明王我也曾見過,至於別人,也夠不上微服私訪啊,專門在這裡逮我,也划不來呀。」

「張兄說笑了,在下就是一個尋常士子而已,只不過忝為國姓,對國事更加關注一些,只可惜人微言輕,見識又短淺,想要大言不慚,妄論天下,都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吶。」

張文若哈哈一笑,接著道:「那就只好矮子裡面拔高個,正好我也是個喜歡胡說八道的傢伙,咱們倆來談談?」

「求之不得。」王越一臉的陳懇,張子一倒有些擔心,張文若擺擺手,你在這裡好好學著,我先給你去個勁敵。

倆人於是一道出了會館,找了一個小酒館侃天侃地去了。

「張兄對狼族派人參加大聯考似乎很有意見啊,然而就目前來看,並沒有顯出什麼壞處來,首先朝廷是有防備的,無論怎麼講,動筆總比動刀好吧。」

張文若忍不住又笑了:「王兄,你要是做了狼主,天下就太平了。狼族靠著弓馬刀箭,疆土由塞北一路拓展到淮北,隱隱有席捲天下之勢,這些靠筆墨能得到嗎?所以到底是筆好還是刀好,我想狼族會有截然不同的答案。所以,得了這麼大的好處,人家為什麼要舍長就短,跟你玩什麼筆墨紙硯呢?」

王越苦笑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想不通,畢竟這是開天闢地的頭一遭啊,狼族以前可從來沒這麼干過,對咱們這套一直是嗤之以鼻的。想不通,就只好自欺欺人了。」

「其實很好想,你見過狼族的人嗎?」

王越仔細想了一下,搖搖頭:「只是聽說他們茹毛飲血,不通禮儀,不顧人倫,亦無廉恥,簡直如禽獸一般。」

張文若道:「什麼禽獸這麼厲害,能把一個王朝都覆滅,三人成虎,可見傳言之虛。」

「這麼說張兄見過?」

張文若搖搖頭:「我也沒見過,只是聽說。」旋即嘆道:「這就是問題了,從塞北到江南,幾乎是一個神州的距離,狼族的底細,我們真的清楚嗎?反過來講,明國的底細,狼族清楚嗎?」

「你的意思,大家都是在盲人摸象?」

「勝負無常事,生死一線間,兩個人的戰鬥尚且如此難以預料,更何況兩個國家之間的較量,誰都沒有把握必勝,而一旦輸了,就要亡國滅種,即便是狼主,也要慎之又慎。」

「是啊。」王越熟讀史書,對此事自然感悟更深:「當年狼族的鐵騎跨過山海關,橫掃中原,先大勝而後大敗,宋國亡而復立,固然是滿目瘡痍,然而狼族也絕不好受。

狼族以武立國,對他們而言,一戰的勝負,就能決定主位的歸屬,上任狼主正是因為對武穆王的戰爭失敗而被自己的兒子篡了位。如此看來,狼主對戰爭勝負的敏感程度,要遠遠勝過我們中原王朝。」

張文若點點頭贊道:「你總算回到正道了。不過當初狼族戰敗,是由宋明聯盟,武穆王領兵北伐,方才一舉功成,克複中原。這裡面的功勞,究竟該怎麼劃分?宋國幾分?明國幾分,武穆王又要佔去幾分?恐怕這筆糊塗賬,怎麼都算不清楚。」

王越笑著道:「我大明是宣稱,北伐復國,根基全在江南,功勞大半在明,小半在武穆王,至於宋王,那就純粹是個竊取勝利果實的小人了。」

張文若也笑了:「要依我也這麼說,畢竟翻臉了嘛,不過現在可好,人家又結成了親家,這個功到底該怎麼分,以後恐怕還要有說法,到最後只怕連武穆王那點兒『微末之功』都要歸了別人了。要不說人家的王位才算安穩呢,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功夫,無人能及呀。」

「這麼一說還真是。」王越也有些憂心了:「明王要和這樣的人合夥,只怕重蹈當年先明王的覆轍呀。」

「那有什麼辦法,人家本錢雄厚,還要做大買賣,自然有底氣,不怕虧。」

王越一聽轉口道:「不過也難說,狼族在中原,給宋國的壓力要比大明打得多,他們稍有不慎,就又是一場靖康之變,所以這次聯盟的主動權,還是掌握在大明的手上。」

「那怎麼不是咱們的太子迎娶他們的公主,反而是咱們的公主往外嫁呢?」張文若不服氣問道。

王越憋了好半天才說出來這麼一句:可能是他們的帝姬都送到五國城裡去了吧。」

不知怎的,張文若突然莫名的想笑,又覺得有些悲哀,王越亦然。

兩個人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說到了狼族來使的身上。

「無論怎麼講,狼族這次派人過江,顯然是來者不善,人家絕不是給咱們添談資笑料來的,一定是另有所圖,只不過目前還沒有顯現出來。」張文若最後下定論道。

「依張兄看,是什麼樣的圖謀?」王越問道。

張文若瀟洒的一笑:「那就與我無關了,請肉食者謀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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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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