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慘死女將軍(5)
只不過是打仗時尋來的一方硯台,死物而已,他卻有這麼多的話來講。不喜歡便說不喜歡罷了。
而既然他一直放不下溫蓁蓁,若是他當初勇敢些,帶著溫蓁蓁一起私奔了,不和原主之間有什麼牽絆,也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了。
簡儀心中怒火早就起了,可到底礙於外面有著下人,不好對他直接發作,只伸手去取了他剛寫好的《桃夭》,一手揉成了糰子,心中仍不解氣,又幾下撕成了碎片,扔到了窗外,聲音冰涼:「世子真是博覽群書才華橫溢,簡儀佩服之至。」
付修白自然能夠聽得出簡儀掩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怒氣了,但他卻自以為她是因為自己念念不忘溫蓁蓁而吃醋生氣。
他昨夜大夢一場,醒來后,還想著和她好好過日子,哪裡知道她心中對他半分信任也無。也是,他喜歡了那人那麼久,影子都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上了,他都不相信自己能夠忘掉,更何況別人呢。他這剩下的餘生,估計也就只能和記憶里的那些虛幻日子和殘書古籍一起過了。
忽然只見得他低低笑了起來,「將軍,你我不過是因為一道賜婚聖旨而在一起的夫妻罷了,何苦要各自折磨。你自去尋找你的良人罷了。」
簡儀暴怒之下毀了他剛寫好的字畫,心中還有些愧疚,聽到他如此說話后,愧疚沒了,只有那逐漸升騰起來的怒火。可到底顧忌著他的面子,咬著唇,壓低了聲音,像小獸一般輕輕嗚咽著:
「付修白,你是沒有心的石頭人么。本將軍和你成婚已有五年,你心中有著溫蓁蓁,不碰我我認了。可你現在說的這些話,是一個丈夫應該對妻子說出口的話么。」
她馬上就要去邊疆了,得想著辦法和他撇開關係。她要做的事情,若是不成功,是要牽連九族的。
不過也是有些心寒的。她當真是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在一個石頭人身上。他沒有半點感動不說,或許連半點感激也沒有。
簡儀聲音再小,到底也是練過武的,有著穿透力,門外守著的有些武功功底的萍兒和三子都聽見了。
三子臉色一白,將軍畢竟是在戰場上殺過人沾過血的,害怕將軍對自己主子不利,就要闖進去,卻被滿眼通紅的萍兒給拉住了。
她搖了搖頭,示意三子不要去管主子之間的事情。
三子被萍兒這麼一拉才反應過來自己下人的身份,可心中一直惦記著自己世子,卻無能為力,只好墊著腳把頭使勁貼在窗欞上聽著屋裡人說話。
「簡儀,我們和離吧。」付修白幽遠的聲音傳了出來,一直聽壁角的三子和萍兒兩人嚇了一跳,踮著的腳不由自主輕輕落了下來。
萍兒想到了自己將軍明天就要出征邊疆,今日世子卻要和將軍和離,忽然悲從中來。
「你別哭。」三子急急忙忙捂住了她的嘴。
「幹什麼,放開我。」萍兒掙扎著把蒙著自己嘴的手扯了下來。
「小祖宗,你安靜點。要是被兩位主子知道我們在聽壁角就不好了。」三子害怕萍兒叫鬧,再次捂上了她的嘴。
房中,聽到付修白說出和離之話的簡儀,一直以來懸在胸口的那塊大石,忽然就落了地。
其實,她開始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攻略付修白的。
五年了,養只小貓小狗,早都對你熟得不行,時刻來粘你了。若是那戰馬,更是可以和你心意相通了。可付修白還仍舊如當初她見到的那般,君子端方。也是,付修白是這京都城內各閨中女子人人喜歡的南陽王世子,又不是那些小貓小狗戰馬之流。
她閉上了眼,深深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濁氣,牙齒在嘴唇上咬出了深深的印痕,「我不準。」
「我不準」三個字代表了她對這件事的態度以及處理方法。再過不久,堅帝就要對南陽王府下手了,他們一旦和離,堅帝心中肯定就會有所察覺。他們倆的和離也是需要時機的。
「將軍,你這又是何苦呢。」付修白望向窗外那一顆巨大的金桂樹,仍能想起將軍府里,仲秋時節,滿樹桂花怒放,濃能遠溢,夜靜輪圓之際,把酒賞桂,對影三人,陳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的情景。
可惜今年似乎不會再有這種閑暇光景了。
若是他和將軍和離,八成會被他那父親死死拘在書房中,再每天無知無趣地過上那麼好幾年,甚至是一輩子。
可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怎麼說出來以後心裡空落落的。
他苦笑了一聲,忽然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了。
「明日我便會出征月國,一年半載不會回來。和離的事情等到我從邊疆回來再行商議。」簡儀藏在寬大袖子下的雙手緊緊攥著,有紅色的液體從中滴落在青石板上。她心中有些倦了。
五年的時光,她卻半點都沒有讓付修白感覺到幸福,她真的挺失敗的。
「你若是嫌待在這將軍府煩悶,我上書聖上給你請封個閑散職位,日後也去上上朝好了。」
這已經是簡儀短短時間內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說完了話,她便準備轉身離開去準備出征的行裝,可想到他昨日對自己那句謝謝,到底軟下心來,「你不用擔心她,她在宮中過得極好」。
溫蓁蓁在宮中過得極好,他應該能夠安心些了吧。
付修白聽到簡儀這句「過得極好」,低低笑了一聲,再次提起了乾枯的毛筆,直接在桌面上筆走龍蛇起來。
之前的某一瞬間,他其實是很想解釋,他寫《桃夭》一詩是因為單純想到了「宜其室家」這句話而已,卻沒想到簡儀的反應會是那麼的大。
可明天她又要出征,似乎兩人一年半載內也不會有相見的日子了。日子一長,大家什麼都該忘記了,只除了心裡住著的那個人。至於宮裡過得極好的那人,似乎已經隔了自己好遙遠的距離了。
青石板上滴落的血跡沒一會兒便干成了暗紅色的一塊。
付修白目光觸及,心中有絲複雜的情緒很快遊離而過,快到他自己都沒有知覺。
他再次提起了筆,只是氣息和心境已經全亂,再無章法。
他沒能料到,這差點可能就是他們倆人的最後一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