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認出她了!
葉婉又心痛又絕望的瞪著他,渾身發抖,她想要質問他,想要知道、他所謂的感情和承諾,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很害怕。
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將心底里的想法和疑問脫口而出,卻引來第二次的懲罰。
她沒有時間再接受一次懲罰,不能承受一次昏迷就是十天過去的打擊,她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啊!
她只有不到九天的時間……
可她卻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他否定了一切。
她想要站起來,可摔倒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到了哪塊骨頭,先前沒注意,這會兒一動彈,就疼得她直掉眼淚。
景子舒卻被她的眼淚澆滅了所有的怒火。
他看著滿屋狼藉,只有正中那一張長條案還完好無缺,他頓時覺得臉皮上火辣辣的。
什麼時候,他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哪怕再怎麼討厭衛清含,哪怕有再多的怒火,如今的他,都已經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毫無顧忌的對付她了……
他怎麼就能失去了理智呢?
景子舒訕然的扯了扯嘴角,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葉婉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自己腿骨的疼痛,半爬著撲了過去,一邊哭喊著他的名字,一邊顫抖著雙手去摸他的脈搏。
然後她才安下心來。
還好沒事,還好他只是氣急攻心,加上傷寒高熱導致身體發虛,這才一個不小心,暈了過去。
葉婉看著他面上因高熱而泛起的紅暈,心疼的直掉眼淚。
這個傻子!
有什麼事情,能比得過他的身體重要?
他就是再不願意接受自己也不能拿身體開玩笑啊!
葉婉忙出聲喊道:「來人!」
雲凌和香脂等人應聲湧進來。
見景子舒暈倒在地,又見滿屋狼藉,不由得大驚失色。
葉婉卻顧不得那些,只吩咐他們:「王爺暈倒了,快把他抬回屋子裡安置,我隨後就來。」
雲凌想起景子舒先前的行為,沒敢答應她的話,只是叫了人來將景子舒抬走,一出院子就吩咐人:「去請太醫!」
衛王妃又不會醫術,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折騰起藥材來了,若不是怕氣到王爺,他早就稟報王爺了。
可沒想到,還是被王爺知道了,還把王爺氣得這麼狠……他可不敢再讓衛王妃接觸他們家王爺了!
要是葉王妃還在就好了。
雲凌苦悶的想著。
目送景子舒一行人離開,葉婉這才叫香脂過來扶她,她確認自己的小腿被摔得骨折了,雖然不是太嚴重,但眼下行走卻是有困難的了。
只是可惜了這滿屋子的藥材,還有她那才做了一半的藥丸。
算上今天,還有九天就到一個月的期限了。
看來她得想想別的辦法來向景子舒證明自己才行。
葉婉被香脂攙扶著回了清芷苑,院子里的下人忙著打水、叫大夫……忙成了一團。
誰也沒有注意到,被拆了匾額的草木齋里,秦唯神色複雜的走進了七零八落的正房。
那是他親自盯著收拾出來的藥房,下意識地,他全是按照師傅在世時喜好的方式布置的。
雖然十分簡陋。
可他以為,作為師傅的死對頭的衛王妃,哪怕偷偷學了醫術,這方面的習慣,也不應該跟他師傅一樣才是。
可現在呢?
屋子裡僅剩的那張長條案上,擺滿了各種藥材和工具,全是他師傅慣用的方式……
對了,師傅!
秦唯臉色一變,他終於想起來,之前聞著覺得十分熟悉、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的那個葯香味,是什麼了。
那是師傅的獨門秘方,這世上,只有師傅和他知道的秘方!
秦唯的目光落在長條案上的那些藥材上面,大多已經被研成了粉末,還有蒸煮成膏狀的……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端起小爐子里的膏狀藥材,掉頭就跑了出去。
清芷苑的正房裡,葉婉正在阻攔香脂等人要請太醫的打算,先前她忘了阻攔,就被香脂他們請了個街上的大夫來。
滿嘴的胡說八道,沒一句是靠譜的!
她不就是個輕微的骨折么,聽他說那麼多廢話,還不如她自己上手呢!
可偏偏香脂怎麼都不相信她自己會醫治斷骨,一個勁兒的跟她犟著,就是要去請太醫。
氣得葉婉連連捶床。
恰在此時,秦唯闖了進來。
他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卻已經生的英俊挺拔,只是身體有些單薄,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更小一些。
香脂臉色都變了,怒聲呵斥道:「秦大夫!王妃的閨房豈是你可以擅闖的?你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秦唯看都沒看她,直直的朝葉婉望過來。
香脂臉都黑了。
秦唯卻捧著一隻小葯爐,神色緊張的朝葉婉走過來。
葉婉的目光落在他手裡捧著的小葯爐上,在看他凄惶不安的神色,心裡忽然說不出是該喜還是該悲傷。
她看了眼香脂,抬手示意她出去。
香脂不忿,倔強的瞪著眼睛。
葉婉就道:「秦大夫就會醫治斷骨,讓他給我治好了。」
香脂想到了秦唯的師傅,那個傳說中的葉側妃……她訕訕的點了點頭,退了出去,卻並不肯離開,就守在門外。
她聽見秦大夫顫抖的聲音問王妃:「這是什麼東西?」
她們家王妃呵呵的笑著,聲音溫柔的不像話:「你覺得,那是什麼呢?」
秦大夫的聲音固執而倔強,還十分的無禮:「我再問你!」
王妃就笑著對他說:「看你的樣子,是知道了?」
香脂頓時心驚肉跳,她們家王妃,和秦大夫之間……她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弄得一個激靈,頓時不敢再留下來。
屋子裡,秦唯緊緊地抿著嘴唇,清秀的面容上滿是不安,他固執的瞪著葉婉,非要她親口說出那個名字來。
葉婉看著眼前的少年,心裡一陣陣的酸澀,可卻又止不住的驕傲著。
她不忍心再逗弄他,微笑著淡淡的開口,道:「冷香丸。」
話音一落,「嘭」的一聲,秦唯手裡的小葯爐就落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他顧不得膏藥濺在他的鞋子上、衣服下擺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神色激動的喃喃喊著:「師傅,師傅……太好了,您又回來了!」
半點猶豫也沒有。
就這麼認出來並且肯定了她的身份。
葉婉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折騰了大半個月,原本這世上和她最親近的人,卻將她視她如猛獸,有多遠躲多遠。
誰也不曾想到,竟然是這個並沒有相處多久的徒弟,第一個認出了她,甚至半點遲疑也沒有。
就因為她曾經在他面前線路過一次「冷香丸」,並且把配方交給了他。
葉婉心裡止不住的驕傲,她甚至覺得,哪怕她就是現在死去,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了。
這世上,終究還會有一個人,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都能夠將她認出來,無論她離開多久,都會將她銘記於心。
也不枉她活過這一回。
也許,這就是赤子之心的緣故?
而她和景子舒之間,總是顧忌太多、考慮太多,從來沒有真正的相互交心過。
驕傲過後,悲傷卻如驚濤駭浪一般,席捲而來。
她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